俞娘子(1 / 2)
送礼可是个真正的技术活儿, 并不是送得越贵就越好,最好是能投其所好, 送到别人心坎上。
郑秀才在乡间一直风评不错, 不是那种死要钱的势利眼,一味的贵重不光对送礼的人是个负担,收礼的恐怕也不会觉得特别贴心。
不过应节嘛, 粽子、米粉一类的吃食肯定是要准备的, 庄子上喂得母鸡再提上两只就不算简薄了,俞善就是觉得还欠点儿意思, 颇为苦恼。
真是没想到, 自己还能遇到身为学生家长, 给老师合法送礼物的难题。
想了一路也没什么好主意, 等到了家中, 正好赶上俞信从学堂里回来, 俞善干脆直接跟他打听:“信哥儿,你知不知道郑先生平时有什么爱好?”
“郑先生?”俞信正要摘下书囊,闻言颇为紧张地握紧了包带:“姐姐怎么突然想起来问郑先生了?是听说什么了吗?”
咦?小伙子, 你这个问法, 好像有什么情况啊?
俞善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 语意模糊地反问一句:“你说呢?”
谁知, 她这随口一诈, 竟诈出真话来, 俞信不安地绞着包带:“先生只说让你这几天有空去一趟学堂, 我、我也不知道为了何事,真的,姐姐, 这几次外舍考试我都得了头名呢。”
俞信今天刚被先生郑重其事的叮嘱过, 一定要俞善亲自走一趟,心里正没底呢,偏偏这个时候俞善突然问起来郑先生,可不叫他更加不安吗?
这是,被叫家长了?俞善感觉还挺新奇的。
“既然考得好,就没什么值得担心的。”好学生在老师眼里一向有特权,更何况信哥儿平时又不是惹事生非的性子。
俞善倒是不担心俞信会闯祸,就是真的闯祸了,也要先弄清楚事实如何,分个是非对错才行。
她反过来安抚忐忑不安的俞信:“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你不用担心,我明后天抽空走一趟就是了。”
“嗯。”俞信大力点头,同时长舒一口气:姐姐没有生气就好。
俞善顿了一下,才扬眉笑道:“嗯,其实我是在准备给郑先生的端午节礼,想投其所好来着,所以才问问他平时都有什么喜好……”
啊?!俞信震惊地看着冲自己笑嘻嘻的姐姐,原来是他不打自招了啊!
俞信一脸的哀怨,乖乖地答道:“先生平时就喜欢看看书,种种花,我好几次都听见师娘说他在房前屋后种的花,白占着地方,不当吃不当喝的,还不如刨了种两畦葱蒜,自家吃着也方便……”
郑先生夫妻俩都是庄户人家出身,年轻时家里穷,郑先生负责读书,郑师娘负责下地种田,精打细算的日子过惯了;后来郑先生中了秀才,日子宽裕好过了,他心疼妻子,干脆把家里的地佃出去,只留一小块种些菜蔬自家吃。
郑师娘小半辈子都操劳惯了,闲不住,整天琢磨着哪里多开二分地再种点儿什么才好,看见郑秀才种那不当吃喝的花花草草就鄙视不已。
喜欢花啊?这还不好办吗?果山庄那边别的没有,花花草草多的是呢。
既然师娘喜欢实用的,那干脆就送两棵果树,既能赏花观景,又能摘果子吃,不算白占地方。
俞善是这么想的,正打算再跑一趟果山庄挑两棵好树,可巧儿到了第二天,宋庄头就来了,不光拉来两大车花草,还把自家婆娘黄氏给一并捎了过来。
之前俞善交待了,让黄氏赶在糖水铺开业之前到小镜庄来,先跟俞馨娘、米娘子她们先学一学怎么做糖水,哪怕心里再不情愿,宋庄头也得如此照办。
黄氏倒没什么不情愿的,只用一天功夫就把家里的事儿安排利索,收拾了个小包袱,催着宋庄头赶紧送她过来。
反正家里孩子都大了,连大儿媳妇都娶了,那大妞除了人憨些,交待给她的事情哪一样不是做得妥妥当当?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黄氏心里憋着一口气,心说当了一辈子老妈子,没在你心里落下半点儿尊重,宋福你等着瞧,看我能不能在你之前受主家重用?
这厢,黄氏摩拳擦掌,给自己定下远大目标,要早日当上糖水铺的大厨。
那厢,宋庄头向果山庄的庄奴们转达了新主家俞善的意思——房前屋后的花草都可以挖掉,空出来的地每家能分上一亩,以后可以随意种些菜蔬自家吃。
庄奴们闻言无不感恩戴德,庆幸新主家是个宽厚性子。
一听说这挖出来的花草是要给主家送过来的,庄奴们纷纷主动挖起花来,还专门挑长势最好、开得最漂亮的挖,棵棵花根底下都带着碗口大的泥团,生怕移栽过来养不活,平白给主家添晦气。
难得遇到这么宽厚的主家,他们还希望能长长久久的,再也不把庄子卖给其他人才好。
果山庄原有两辆骡车是平时拉货用的,挖出来的花木把这两大车装得满满当当不说,剩下拉不完的花,庄奴们或挑或抬,由宋庄头和两个小管事领着,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地朝平溪村慢慢走来,一路上风头无两,吸睛无数,围观的场面堪比乡间送嫁妆。
而且,这风头也没有白出。沿途就有人见宋庄头他们拉的花好,忍不住心动上前询价。
宋庄头想起俞善说过会在城中铺子里卖花,就知道主家也有意做这花木生意,当场讨价还价,结果一路上经过三个村子,倒是卖出十多棵花木。
言谈之间,听说宋庄头他们除了花木,还有果木园子,也有人想要移栽几棵果树。
这事儿宋庄头就不敢自专了,只说自己只是个庄头儿,做不了主,请有意想买果树的人留下住址,言称等问过主家的意思再给人回话。
就这么一路打听着到了平溪村,刚到村口,宋庄头一行人就被拦住了。
村口大青石下,一年到头都有村中老人在纳凉闲聊,看见生人进村总会多盘问几句,更何况宋庄头一行十来个大男人,个个身强力健的,还都是生面孔。
于是,有人警惕地询问道:“你们这是打哪儿来啊?要找谁?”
宋庄头只知道俞善家住平溪村,可真不知道具体住在哪儿,又是头一回来拜见主家,只好陪笑问道:
“我们是果山庄的人,敢问这平溪村的俞娘子家住在哪里?”
什么果山庄?没听说过啊。县城附近大大小小的庄子不少,若非紧挨着,庄户人家谁会去留意那些大户人家的庄子叫什么名字。
问话的人与旁人相视一眼,笑着说:“这村里有一半人家都姓俞,你找哪个俞娘子啊?”
宋庄头顿时头大不已,只得仗着胆子说出俞善的名讳:“便是姓俞讳善的俞善俞娘子。”
“哦,你找善姐儿啊。”可巧,问话这人也姓俞,辈份还挺高,算一算俞善还得管他叫一声九大爷。
俞九爷拿烟锅指指村西面的远处:“善姐儿家就住在村子最西头儿,靠山脚下那一片就她家一处大院子,你沿着路过去,肯定不会找错。”
路是指了,可这身份还得问清楚,要不然万一不明不白的放一伙子歹人进村,还给人指明了路,俞九爷觉得那是傻子才干的事儿:
“那你们是她什么人啊?找善姐儿一个小姑娘家做什么?”
看这架势,莫不是善姐儿改嫁到府城的那个娘亲,打发人送东西来了?
不像啊,谁家会送这么多花木呢?哟,别说,这花木真不错,一棵棵的长势都挺茂盛,看着挺喜人的。
宋庄头既然知道了村子里盘根错节的有许多俞姓人家,眼前这老头儿又把主家叫做善姐儿,肯定是俞姓族亲无疑。
他不敢怠慢,赶紧拱一拱手,表明身份道:“老丈,我们都是俞娘子庄上的庄奴,听娘子的吩咐,来给娘子送花木的。”
俞九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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