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屏风(2 / 2)
她留下的一个浅浅的影子,就这样被谢迭云珍藏了十年。直到现在,他还在固执地相信记忆力的一个梦,不敢轻易说出口告诉别人。那枚白玉的玉佩,在他手上能成为通往榕阴轩的钥匙,带他找到自己,真心实意可见一斑。
可她如果开口,说出的话肯定要打碎谢迭云相信的回忆。
「这叫做半边刀。」她只能告诉他这些。
时间好像忽然停在了此刻——或许她不自觉地施了法术,拉长了门外欢呼的声音——房内的空气也变得炎热起来。容姺掂着脚走到屏风边上,张开手掌贴在那枚镀金的图案上。
碰到的却是他的手掌。
透过薄薄的一层硬纸,容姺好像能看见他的脸直直地往自己这边看。他应该知道容姺的手掌与他相合,这是不合礼的事情,却在这张屏纸的阻挡下顺理成章了起来。
容姺又近一步,侧着头贴近屏风。那边的人犹豫了一会儿,也离她近了一步。
于是她头上是少年略带紧张的呼吸声,耳边是他胸膛里跳动的心脏声。
噗通,噗通。
两位谁也没说话,就这样隔着一张薄薄的画纸贴在一起,手掌上耍刀的厚茧互相对称,掌心处传来对方的体温。
可惜仅仅持续了短短几刻——
「七姑好了吗?」
陆均荷温柔的蜜糖嗓子,在她耳朵里居然如同夏夜的响雷,让她触电一样,差点打翻了身边腰高的雕花桌子。
「看来是还没好。」陆均荷低头,敲了敲房门的边缘,「倒是我不识趣了。」
「马上。」容姺咳嗽两下,「你再等等。」
陆均荷已经关上了门,从那边用法力传音道:「仙姑下手快,也不急着这一时。」
—
说是只打一场,不过架不住起哄的人太多,陆均荷收了钱又骗了另一场。
她自然不会感觉疲惫,谢迭云倒是很快气喘吁吁。他似乎还在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耍着长枪也心不在焉,要不是平日练得多,闭着眼睛也能做完一整套动作,肯定会伤到自己的。
叁局都是容姺赢,谢迭云还赚了几声倒彩。
完了卢霁忍不住了,冲上台去推开谢迭云,抽出自己的佩剑就要和容姺打一场。他身手不如谢迭云,不过出手干净利落,又一心盯着容姺防不到的地方,确实是个难缠的对手。
这下换做容姺心不在焉了。她打到一半,发现台下坐庄的陆均荷,还有刚刚下台的谢迭云都不见了,光顾着找人,没注意到从她后脑刺来的长枪。
右脸被锋利的刀刃划出一道血痕,鲜血顺着脸颊滴在她的衣服上,把深蓝的短衫打出了黑色的水印。
「是我输了。」她向卢霁抱拳。
刚才说的规则有不准见血,底下的人都在为此倒喝彩,惹得暴脾气的卢霁直接与人群开骂。不过这团混乱,容姺是一点儿也不在意。撂了双刀,她直接从台上冲了下来,在门外没人的地方换了衣服,发出念力搜索狐狸和青年的下落。
在塔顶。
「你……是不是喜欢我七姑姑?」陆均荷靠在栏杆上,歪着头问谢迭云,「听到你们更衣时说的悄悄话,我只有这一种解释。」
被问话的青年则没有回答,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站定,面朝桃溪城的方向,先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别。」她说。
谢迭云感到诧异,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面前娇俏的少女,「法师娘怎么……」
「你先摇头了,就是没那么疼惜人家。」陆均荷离他更近一步,「我姑姑不是常人,你没有那样努力的心思,怎么可能攀得上这位的高枝。」
「法师娘误会了,谢——」
「误会个屁。」陆均荷温柔却坚定地打断他的话,「你要是爱她那张漂亮脸蛋儿,我也不比她差哇。」
狐狸精现在已经在施展媚术了。她的眉眼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唇形也变得和容姺一模一样,像是孪生的姐妹一般。
陆均荷照他们刚才的样子,摊开手掌与谢迭云相击,然后踮起脚去,热情地吻上他的唇——
等容姺再睁眼,自己已经身处榕阴轩了。
百年未变的陈设里,不少还藏着当时小云留下的痕迹。谢迭云已经长大,出落成了一位英气的青年,自己从未将他看作十年前那个瘦弱的小男孩。
眼前又闪过下午隔着屏风的拥抱,然后立马想起陆均荷偷走的吻——看见与自己这么相似的一张脸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只觉得怒火中烧,胸口烫得吓人,连喉咙都干涩了起来。
热啊……
她索性不想再想,扯开衣领的扣子,从水缸里挖了两掌冷水往脸上拍。然而这还是止不出心口烦躁的郁热,记忆里陆均荷亲吻谢迭云的场景,也变成了自己的脸。
亲吻他的嘴唇,然后慢慢往下,解开兵家厚实的圆领短衫,露出他健硕的身材,然后……
幻想越来越野,心里的火气也越来越大,凉水根本没办法消去十分一二,短暂的清醒反而让她脑补出了更多的细节——
「卿月!」她摸着院子里那颗小榕树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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