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阙 第26节(2 / 2)
赫兰拓被他戳到了死穴,权衡一番利弊后,最终不甘不愿地点头应下了。
事情谈完,镜雪里起身送敬王和钟仪筠离开,赫兰拓又扮回家将的样子,落后他们几步。
走到花厅门前,背后却忽然传来一声:“圣子,留步。”
赫兰拓回头,喊住他的是镜雪里的徒弟银颂,方才一直陪坐在镜雪里身后。
赫兰拓瞥了她一眼,这丫头明显不如她师姐长得漂亮,五官淡淡的,穿着一身白,神情举止都有些镜雪里的影子在。
“圣子,我师父有一句话要问您,只是不方便在敬亲王面前讲。”银颂说道:“我师父想问圣子,您是只想要顾彦时的命,还是想整个顾家死?”
赫兰拓嗤道:“当然顾家死。”
银颂微微笑了笑:“那我师父提醒您,劫持大胤储君的时候,可千万不要杀顾彦时,而且越轻伤越好。”
赫兰拓顿时嗤之以鼻:“不杀顾彦时?黄毛丫头你懂个什么?”
银颂并不生气,唇角弯出弧度,和声道:“我师父今日见过朔安侯顾铮,圣子可能不知道,他是两年前军中的后起之秀,一战封侯,恩宠之至,这些都只是因为他是顾家人。”
“这和不杀顾彦时有什么关系?”
银颂道:“敬王说得对,皇帝确实对顾家有忌惮之意在,但却同样也存有恩宠之心,不然凭那顾铮当年的军功,哪封得了侯。如果顾彦时死了,皇帝只会觉得顾彦时忠心护主,太子出事都是你们虞疆的主意,怜惜之心势必会大过忌惮之意,没了顾彦时,顾家却还有顾铮在,倒不了的。”
赫兰拓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银颂见状,又继续道:“但若是反过来,太子被劫走,他顾彦时却好好的,那可就太有意思了。毕竟他妹妹还没出阁,顾柔则曾经可是最有希望做皇后的人,而储君一直都是她最大的绊脚石。帝王多疑,皇帝的疑心病一旦犯起来,倒的只会是一个顾彦时么?我虽然是个黄毛丫头,可是我也知道,离间计使得好了,三个顾家都不够大胤皇帝收拾的呢。”
“我想圣子也知道,敬王自然会有他的私心在。可是这件事与我们南隰无关,我师父提醒圣子,只不过是因为从前与您的父王打过交道,有两分交情罢了。听与不听,还得要您自己拿主意。”
银颂语气恳切,赫兰拓站在原地思忖片刻,最终颔首道:“我记下了,替我谢谢你师父。”
银颂目送着赫兰拓的背影,微微抬了抬下巴。
——皇后?
两个月前,北境顾家的嫡小姐顾柔则已经开始相看亲事,皇帝许了赐婚恩典,只等日后风光大嫁了。
第36章 同盟【纯剧情章】
镜雪里将敬王送到驿站门外,直到他登了车,才看见赫兰拓从花厅里出来。
他们打了个照面,赫兰拓朝她微微颔首,镜雪里知道他听进了银颂的传话,擦肩而过的刹那,微微勾了勾唇角。
夜深,北风更紧。
安繁城别苑,钟仪筠正站在敬王身后替他揉捏穴位,暗卫低眉顺眼地跪在地上,向敬王禀告道:“主子,已安排妥当。三十二人,俱扮作虞疆死士,不会让帝都察觉到是我们的人。”
“嗯。”敬王阖着眼睛,声音从上首缓缓传来:“你带着赫兰拓一起去帝都五十里外埋伏,不要离京畿太远,免得天子影卫赶不及救他们太子。”
暗卫闻言怔了一怔,有些惊疑不定道:“主子,那我们同赫兰拓的盟约……”
“盟约?”敬王低笑一声:“你是说本王先帮他踏足中州,再帮他劫持太子,好让他顺顺当当地去跟皇帝换谛寰经。然后回过头来,自己干等着日后虞疆帮我们牵制朔州铁骑吗?”
他语含讽意,暗卫低着头跪在地上,未敢出声。
室内一时静默,落针可闻,只能隐约听到窗外猎猎的风声。
钟仪筠的手缓缓下移,落到他的肩上,又开始帮他捏起了肩。
“各取其需,这盟约听着倒是不错。”敬王语气和缓些许,而后话锋忽然一转,冷冷道:“可是那赫兰拓拿到谛寰经后若是反悔了怎么办?再或者,他干脆直接把我们卖了呢?”
暗卫陡然一惊,脊背上顿时爬满冷汗。
“本王从来不信承诺,只信利益。”敬王睁开双眸,目光向后瞥了一眼,像是在对暗卫说,又像是意有所指:“太子是皇帝的逆鳞,只要赫兰拓敢对太子出手,整个虞疆在皇帝那里都再无转圜的余地。等他既拿不到谛寰经,又跟皇帝结成死敌的时候,他就只能依附本王了,这才是真正的——盟友。”
钟仪筠站在他身后,听见最后他刻意加重的两个字,心头不自觉地一颤。
跪在底下的暗卫并未察觉主子间的异样,迟疑着又问:“主子,那届时太子的安危……”
敬王睨了他一眼,挥了挥手打断他的话:“赫兰拓要的是活的太子,不会对他下死手,东宫影卫也不是摆设。你们只需要趁机强杀顾彦时,太子不用管。”
暗卫正欲应是,站在敬王身后的王妃突然低声开口:“王爷,还是分几个人看着吧,必要时搅搅局,最好别让太子受伤,更别让他死。”
敬王听见她说话,脸上倏然浮现烦躁,沉着脸不发一言。
钟仪筠察言观色,她知道敬王因为镜雪里迁怒于她,也不敢喊冤,当下愈发谨小慎微,捏肩的动作不停,只低着眸子道:“妾身知道王爷不乐意,但太子是皇帝唯一的儿子,年纪尚幼,有他才有空置的后宫。母后不是说了么,如今不少世家都有送女承恩的心思吗,太子万一真出了事,正好暗合了一些世家心意,到时候他们和皇帝联起姻来才是真麻烦。”
她言之有理,敬王却一时间没应声,暗卫跪在下首,隐隐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头埋得更深。
室内陡然沉寂,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钟仪筠听见自己的心剧烈地跳动,几乎叫她续不上来气。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敬王不耐道:“就按王妃说的做。”
暗卫松了口气,连忙应是告退,室内只剩下了敬王与钟仪筠两个人。
沉默并没有持续很久,外头门被阖上的刹那,敬王微微偏头,似笑非笑说:“你从前怎么没和我讲过,你师父这人居然这么会打算盘。”
终于来了——
钟仪筠心头猛地一跳,为他捏肩的手霎时停了下来,疾步绕到坐榻前,白着脸屈膝跪在他脚边:“王爷,妾身是您的人,当然只会向着您。妾身也并未想到镜雪里她,她竟然……”
敬王没理她,直接打断她的话,自顾自地嗤道:“你师父算盘打得可好,想让靖南丝路道从他们南隰走,巴不得大胤和虞疆结仇。也是,赫兰拓身为虞疆圣子,他对大胤储君出手,那无异于整个虞疆对大胤宣战,正合了你师父的意。她比谁都想赫兰拓对太子动手,却只等着旁人出力,三言两语就把他们南隰摘得干干净净,连个人都不肯借,简直就是半点浑水不沾身。来日天子影卫就算是千查万查,也查不到他们南隰头上。”
“你瞧瞧,不过顺手之劳就卖了我们一个好,又不得罪皇帝,还把赫兰拓耍得团团转,国师真不是一般的高明,你说对不对,王妃?”
钟仪筠被他迁怒了一路,当下也未敢再出言辩解,只伏在地上,低着眉喏喏。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