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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奇怪,就是那瞬间,关容竟然认出那孩子来。

在下沉广场的沟道里,不管闲事当然才是明智的。关容笑看着两拨人:喂,哪边先来?要不你们先打一架?

他没等来敏姐,先等来了警车声。

入夜之后,关容被敏姐接回后街,趁她忙着,他离开酒吧一个人回书店。要进门时看到是那男孩子在守便利店。

关容鬼使神差地进店,顺便买了创可贴,他在柜台后面用一种掩不住的关切眼神看关容,又把自己用过的酒精塞给他。关容为他的关切感到不解,后来忍不住观察了很久,他好像对谁都是一样的关心,关心关容这个脸上带血的陌生人,关心下班之后去店里买东西的小姐们,关心被男朋友骗的晴晴,关心面包店里好像藏着秘密的妹妹。

他关心每一个人,只是不太关心自己。他关心每一个人,因此对每个人的关心都不特别。

关容为自己关注陈越持的特别和不特别而感到不爽,可有关陈越持的认知在不断入侵他的领地。

他恶劣地试探,一回又一回,试图以自己在酒吧做事的身份来做一个标识,就为了看看陈越持的态度。陈越持却没有对他敬而远之,反而用一种很谨慎的态度来面对他。谨慎当然不是因为关容有多凶,相反的,好像是陈越持觉得自己不配跟他来往。

这种错位让关容觉得奇怪。他想知道陈越持的态度究竟是因为他是关容,还是因为他关容是个人。

直到有一天陈越持开始避开他。避开他的同时依然关心他。

关容心觉莫名其妙。但是他第二天就知道了原因,当时章休恼羞成怒,指责他一辈子都在犯贱:你以为面包店那小子喜欢你吗?别想了!他根本就不喜欢男的!

关容几乎要气笑,语气很轻,话的内容却赌咒一样:关你什么事?喜不喜欢男的不妨碍他喜欢我。今天不喜欢迟早会喜欢。

他遇到过不少追求者,男的女的都有,像章休这样日复一日跟踪他,甚至跟踪到身边人的程度上的,就这么一个。他觉得恶心,但面对甩不掉的狗皮膏药,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

总不能因为一个章休就辞掉少年宫的工作,上钢琴课是他少有的还算有兴趣的事,而且章休还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让他因此就逃避一个地方。

从那天开始,关容一直故意避开跟陈越持的肢体接触,像在玩一个坏心眼的小把戏。期间他们关系却越来越好,他甚至允许陈越持清理出他那些不堪的过去,并将其付之一炬。他一边唾弃自己幼稚,一边坚持着这把戏,直到陈越持喝醉了酒,问他为什么不碰他。

关容借着酒劲纵容他,也纵容自己。陈越持吻他,他起始想推开,后来就舍不得了。

反正都是要断片的,两个人都是。不管是不是故意。

冬深,他跟陈越持说要去少年宫上课,却去了酒吧窝着。

敏姐抽了很多烟,问他:你现在是在干嘛?

关容笑:玩玩啊。他回头,在烟雾里看她,但是怎么都看不清她的表情:怎么?你心疼看不过眼啦?看不过眼就捡回来呗?免得被我祸害。

敏姐只是笑。关容问:你想我认真还是想我就这么玩?

这问的是我吗?敏姐很直白,你直接去问他啊。

关容静默很久,笑笑。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觉得陈越持不对劲。好像是从一开始,又似乎是一起睡过一次之后。他发现陈越持表面上是个沉稳强大的人,韧性远超出他的年纪,但其实在某种地方,也许是在夜里,他没有丝毫安全感。

他见过陈越持噩梦醒来之后恍惚的目光,他觉得那双眼睛的主人是刚从地狱回来。里面充斥着痛苦和迷茫,意料之外地还有一些狠戾。这种狠戾让他的悲伤更易刺痛旁人。

陈越持不是个孩子,关容在相处过程中早就领会到。陈越持是被兽夹重伤过的年轻野兽,从未痊愈,却不得不披上温顺的皮,以便藏匿血迹。藏久了,野兽说不定也会以为自己真的温顺。

关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拥有心疼这种情绪。他很想去吻那双眼睛。然后他吻掉了他的眼泪。

关容有时候觉得陈越持像一条小狗。

过完整个秋冬,快要翻过旧年,关容跪在破烂的小巷里,刚刚目睹陈越持差点掐死一个人。

可是陈越持在哭。关容觉得陈越持只是一条没有家的小狗,他发现自己的心疼远远超出预料。他脱离了对自己的掌控。

他很想上去抱抱他,去吻那双刚从噩梦里挣脱出来的眼睛。

第33章 姜汤

阿刚从地上爬得跪起,抬手要去抓陈越持。陈越持动也不动,关容本来想上脚踹,看他一直咳嗽,面色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最终只是隔开两个人。

那人知道自己在下风,不动手了,只艰难地站起来,身体摇摇摆摆,姿态看上去处在极端痛苦中,却又指着陈越持大笑,喉咙沙哑:462号,你真他妈一辈子都是杀人犯。

这句话说得太轻,甚至有种温柔的意味。陈越持整个人一抖。阿刚笑嘻嘻地扭头走了。

关容看着陈越持,但没有贸然伸手去扶他。陈越持在地上跪了很久,后来站起身,不看关容,一言不发就走。

远处来的路灯光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一直拖到关容脚下。关容跟上去,踩着他的影子走。

不知道陈越持要走到哪里去,关容没问。

离开下沉广场已经很远,旁边是一个建筑工地,工地的蓝色钢皮围栏占了人行道。陈越持走在前面,关容跟在后面,不时有车从旁边经过,每次经过都是一声呼啸,好像擦着耳朵过去的。两个人都平静得很,陈越持垂着头,关容插着兜。

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能走到江边去。

一条小路从公路旁边延伸开来,陈越持走到路口,忽然回头看着关容,一声哥还没完全出口,后半段声音突兀地消失,再开口时说:关老师,你回去吧,我很快就回书店收拾东西。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关容本来等着他开口说什么我想一个人静一下之类的话,但他没想到,即便在这种状况下,陈越持依然尽职尽责地履行着关心别人的义务。

他蓦地有点火了,短促地笑一声,说:我怕你再去杀人。

陈越持脸上悲喜不辨,过了一会儿朝他鞠躬:对不起关老师,这会儿不会有这种想法了,刚才真的太冲动,一下子失去理智

实在可恨。

关容几乎要咬牙。陈越持这态度看上去诚恳,看上去理智已经回来,看上去什么都承认了,其实恰恰遮掩住了他最真实的态度。

实在可恨。他跟着他走了这么远,换来这些对着任何人都能说的话。

陈越持,关容声音冷冰冰,你也太懦弱了,你敢真的面对自己一次吗?

陈越持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关容嗤笑道:跟我在这儿说什么鬼话?我还没表态呢你现在是在给我下预设?我说过你是麻烦吗我说过我要你走吗?你耍什么脾气呢自己就定了?别他妈用看其他人的眼光来看我。

他说完转身就走,陈越持在后面喊:哥!

关容气道:哥什么哥?我是关老师!

他走了几步,回头瞪陈越持:要滚快点滚!别跟着我!

他大步朝前走,看上去并不在意身后,手心却捏着一把汗。直到后头有越来越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才偷偷松掉一口气。

两个人交换了来时的位置,依然一前一后地走,一直走到一段废弃了的堤坝上。那堤坝某段有个坑,关容一个不妨踩进去,身体猛地一晃,被陈越持一把抓住了胳膊。

关容甩了一下没甩脱,回头看陈越持。

陈越持看的是他脚下那个坑,说:你的信。

什么?关容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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