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2 / 2)
陈越持说:你让我处理的信,我在这里烧了。
江边风太大,说话几乎要用吼的,陈越持说得很小声,但是关容听清了。他一下子沉默下来,耳朵里灌满了风声,有种快要致聋的感觉。
陈越持刚开始只是低着头,后来慢慢蹲了下去,双手抱着头,把脸深深埋进臂弯,压在关容看不见的地方。关容站在他跟前,在夜色中吃力地看他的头顶。他最后伸出手,在陈越持头上揉了揉。
好像一条小狗。没有家的。
两个小时之后,关容把陈越持带回了家。
楼梯间坏掉的灯从来没有修好过,关容想去握陈越持的手腕,陈越持刚好也抬手,两只手忽然就牵在一起。关容用了一点力,扣住陈越持的手,陈越持没有挣扎。
关容忽然有一瞬很感谢这黑暗,因为直到此时,他才真正确认了这个人在这里。
走了一层,陈越持猛地想起什么似的,一下子甩开关容的手。关容蓦地站住不动。
他看不清陈越持的脸,突然又怨恨起这黑暗来。过了两秒,陈越持才低低说:手没洗。
关容一愣。
陈越持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垂着头。关容也不说话,只是立马找了医药箱出来,先给陈越持处理了头上的伤。他本来是看多了血的,今晚手却有点抖,反而是陈越持像个死人,一动不动任他把酒精朝着伤口上擦。
处理好伤,关容揉了一把毛巾来,陈越持想接过来自己擦,关容问:你头顶长眼睛了?
陈越持于是不再动,关容揽着他后颈,将他额头上的血迹擦干净。又翻箱倒柜找了姜出来,临时打电话问了敏姐姜汤该怎么做。
开始做姜汤,他终于找到时机整理自己的思绪。在巷子里看到的场景一直在他面前晃,陈越持修罗一样的冷硬侧脸还让他心有余悸,太陌生了。还有那封匿名信上的报道。
关容觉得自己为陈越持的一些状态找到了理由,他努力保持正常的那种不正常感,好像忽然有了落脚之处。
他精力不集中,不小心切到食指,血珠冒出来的过程让他平静许多。轻轻含掉血,侧头看,陈越持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一动不动。
也不怕坐得骨头僵掉。
关容端着姜汤回客厅,放了一碗在陈越持面前,抱着另一碗坐下,发呆。
赶紧喝掉,凉了。他说。
陈越持像个什么生了锈的器械,听到指令,过了几秒钟才开始慢慢地动,把碗捧在手里,一口一口地喝,不知冷热苦辣。
关容表面上没看他,其实余光里一直在观察。等那碗姜汤见了底,他才收回注意力,喝了一口自己的。
呸,什么玩意儿。
他喝了一口放下了,不愿意再动。
这么一碗热汤浇下去,好像让陈越持活过来了似的。他低声问:哥没有什么要问我吗?
问你什么?关容懒洋洋地开口,我问了你就说吗?
陈越持又不说话了。关容叹口气:小子,我在你这里的耐心比对我自己还多。
这句过后,陈越持终于改变了姿势。他坐直了些,说:我是杀人犯。
关容眼睫一颤。
第34章 温度
关容终究没就这件事进行追问。陈越持这句过后也再没多说。
都劳改过了。关容最后说。
陈越持很轻地点头。
关容心里有点躁。陈越持把自己封起来了,他对他吐露了一个这样大的秘密,可是吐露的同时,他把自己锁进了墙角。
睡觉吧,太晚了。隔壁那间屋已经收拾好了,本来过两天就想让你搬过来的。关容起身,我给你抱被子。
陈越持在后面很小声地说谢谢,又说会很快找到事情做,离开两个字到了嘴边没出口。他兴许是想到晚上关容说过的话。
关容知道他咽下去的是什么话,笑了:随便你吧,你要真想走随便你吧。
陈越持猛地抬头望着他。关容说:你不是就想听这句吗?
看他被自己噎住,关容心情忽然好了起来,有种报复的快感。他从不觉得自己恶劣,或者知道自己恶劣然而无所谓,因为他不在乎谁是谁。可看到陈越持露出类似受伤的表情,哪怕只有一秒,他也要怀疑自己太过分。因此那报复的快感消失得飞快。
当下怀疑自己太过分的关容更气了,他对自己翻了个白眼,率先进了卫生间。
他在卫生间抽掉小半包烟,打开透气窗,给敏姐发短信:小崽子杀过人坐过牢。
那边没有回复,关容把烟盒团了团扔进垃圾桶,回手时胳膊肘撞在水龙头上,水顿时洒了一身。
他捋了一把头发,干脆脱了衣服准备洗澡,快要洗完才发现自己忘记拿睡衣。犹豫了两秒,他大声喊:陈越持!
没有人回答,关容又喊了两声,还是得不到回应。他心里一惊。
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确实是陈越持的风格,都怪自己在浴室待太久。关容没有多想,一把拉开了浴室门
大眼瞪小眼。
关容看清了陈越持脸上一瞬间的惊讶,也看清了他目光不由自主扫向自己的全过程。那一眼之后,陈越持猛地低下头背转身去,一副非礼勿视的样子。关容无奈,气道:你怎么站在门口不说话?
我听到你在喊我,在等你说事情。陈越持答。
关容无言半晌,后说:帮我拿睡衣。说完叹气:算了,都这样了,我自己拿吧。
他扯下一张干毛巾,跟陈越持错身而过,一边擦着水一边进了卧室,套完睡衣出来,看到陈越持还站在浴室门口。
我说,真的该睡觉了。关容说。
陈越持眼眶有点发红,说话险些没能发出声音:谢谢你,哥。
关容的心瞬间软了。他走到陈越持面前,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最后却只是拍拍他脸,抬臂在他背上搂了一下:有什么事都以后再说。现在先休息。
隔着一道墙,关容没有睡,他知道陈越持也没有睡。只是现在陈越持需要空间,他也是。
他又开始抽烟。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猛地抽过,家里很少囤烟,因此手边很快没有东西再能抽。
一个人的安静本来是最让他舒服的一种状态,现在却只觉得压抑。他再次翻出那封匿名信,把剪报上面的内容看了又看。
敏姐始终不回消息,关容想打个电话,却从这样的状态中感知到了一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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