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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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行了,你赶紧说什么事情。”正康帝心情正不好着,哪里愿意听他磨磨叽叽的。想都不要想,又是为外放之事来的。

巩福宁口里应着,人未抬头,从袖中拿出一个折子,“臣有要事奏禀。”

正康帝眉头一皱,接过张东海传来来的折子。原本还不以为意,待看到折子上的内容时,脸色大变。

“这折子上所说,可当真?”

“回陛下的话,千真万确,臣不敢胡乱编造。”

张东海看了巩福宁一眼,缩着脖子。

正康帝脸色十分严肃,又把折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末了,把折子拍在桌案上,“好一个程世万,只手遮天,连朕都敢糊弄!”

张东海的脖子缩得更深,他能从陛下的语气中判断出事实的严重性。显然,陛下这次是震怒,朝中该有人要倒霉了。

“你为何没有早些上折?”

正康帝盯着巩福宁,目光含怒。

“回陛下,臣早有怀疑,却一直苦无证据。”

“哼,没有一个省心的。”正康帝才不会相信事情就这么赶巧,那边程世万一死,这边巩福宁就上折。必是以前惧怕程家的势力,所以才一直压着不说。

程世万,当真是罪胆包天!

“罢了,你的心思朕知道,赶紧收拾东西,给朕滚出京!”

“谢陛下。”巩福宁谢着恩,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这京中,看来确实开始变天。此时他能远离是非之地,哪能不叩谢皇恩。离京好啊,天高皇帝远,他不用天天胆战心惊,也不用费尽心思避开王爷们的拉拢。自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岂不美哉。

回去后,他便开始收拾东西,还命心腹给景修玄送了一个口信。大意是事情已办妥,他要离京了,以后有缘再聚。

隔日,他就收到派令,一家人立马离京,毫无留恋。

天空晴朗,碧空白云。哪里还能想得到,前几日的大雨雷鸣。远去的城门,还有视野中越来越朴实的景致。

“祖父,为何不留在京中?”

他的长孙问道,少年眼中还有对京中繁华的留恋。

“祖父老了,不想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不出意外,程家倒台是迟早的事情。后宫和前朝的格局原呈三角之势,相互制衡。一旦打破这种平衡,势力会引来一番腥风血雨。

腥风血雨过后,则变成两派相争。

两派相争,极易争出高下。

此时此刻,远离京中是非之地,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少年似懂非懂,问道:“那些陈年旧事,程司马必是早已毁灭证据,瞒得合合缝缝。为何今时今日被人揭发?”

巩福宁放下帘子,想起那身姿像旧主的男子。意味深长地回答:“那是因为,五爷在天有灵,不愿忠仆子孙蒙冤。”

少年点点头,很是赞同。

那折子被正康帝压了两天,时不时拿出来看。

好一个程世万!

夺人军功,罪不容赦!

按折子上面所说,程世万之所以平步轻云,是因为冒领了别人的军功。匡家自忠义公死后,后继无人。匡家军便由一位姓李的家将代为掌管。

而程世万,在李姓家将战死后,占了所有的军功。

是以,他平步青云,慢慢超过了昔日的旧主。

更可恨的是十二年前,他故技重施。以拂照旧主为名,带着匡有两位公子出征,最后落得一死一伤。

死去的匡家二公子还是他的女婿,任谁都不会怀疑他会从中做手脚。

而匡家兄弟的军功,则被他安在郁亮的头上。

他很聪明,没有让程家子孙顶替。而是推出一个没什么大关系的属下,别人就算是想破头,都看不出他做的手脚。

此人心机之深,令人胆寒。

正康帝眼眯起,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过了许久,他沉声道:“拟旨!”

“大司马程世万,夺人军功,罪不可赦,所有封赏全部收回。威武将军郁亮除将军名,贬为庶人,永不起复。追封李山为安南将军,提匡庭生为镇护将军,赐四品御刀,殿前行走。”

侍从官拟好旨,呈上来。

正康帝看过,盖上玉玺。

旨意传到程府,原本沉浸在哀伤中的程家众人,全部呆若木鸡。这下不止是塌了半边天,而是天全塌了。

程夫人晕过去,醒过来,问了两句话,接着又晕了过去。

整个府中,乱成一锅粥。反倒是程八孝顺,一直跪在灵堂前烧纸。其他人都被圣旨打乱了心神,哪里顾得上伤心。

宫里那里不能递话,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更不能连累程皇后和太子。只要程皇后和太子安好,他们程家才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父亲,当真是夺了别人的军功?”

程家老大试探着问道,语气惊疑。

圣旨都下了,当然是真的。

程六在心里想着,低头不语。

程夫人再次醒来,吩咐所有人该做什么做什么。不出所料,自圣旨下后,来吊唁的都是各府的管事。

陛下收回程家所有的封赏,程家已是平民。他们之所以还派管事来吊唁,都是看在宫中程皇后和太子的份上。

程夫人强撑着,亲自接待来吊唁的人。

如此站了近三个时辰,人有些支撑不住。她脚一软,眼看着要滑倒,被程八手一托,“娘,您赶紧去歇着吧。”

程夫人定定地看着她,突然凄凉一笑。

再看看灵堂前的棺木,挣开她的手,走过去。

棺木中的人,面目已经焦黑,再无在世时的风光。她记得当年他不过是个家奴,而她也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别人都说匡家仁义,待属下奴才们都很厚道。她父亲是个秀才,看中匡家的家风,不顾别人的冷嘲热讽,把自己嫁过去。

彼时,他还只是一个跟在匡家人后面的奴才。因为他上进好学,在武学上很是刻苦,得到匡家人的赏识,编入匡家军。

她嫁过去后,匡家除了他的奴籍。

后来,他一步步高升,所有人都说她好福气,眼光好。

她知道自己出身低,比起京中的夫人无论是学识上,还是教养上都矮了一截。所以,她从不敢过多干涉他的事情。

他还算有良心,没有宠妾灭妻,一直给她正室的体面。她也识趣,身边的丫头都是年轻貌美的,只要他能看上,一律抬为通房。

老八的亲娘是一个落魄人家的小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他很是宠爱。那小姐体弱,生老八的时候难产。

他嘴上不说,心里怀疑是自己动的手脚。老八出世后,便抱在她的名下,充当嫡女。

别人恭喜她得老来女,她是有苦说不出。

现在,他死了。

她伤心的不是他的死,而是他死后自己的孩子们怎么办?他得了一个这样的名声,她在宫中的女儿怎么办?她的外孙怎么办?

为什么?

他死都死了,还要留下这么一个大麻烦。

程八看着她,再看到上前扶住她的嫂子们,一言不发地低下头去。

锦安侯府也派了管事吊唁过,郁云慈听管事说完程府的情况,长长地叹口气。树倒猢狲散,程司马这一死,只怕程家很难再翻身。

程司马这人,其实算得上高明。

他能从家奴爬到现在的地位,其中手段心计都有过人之处。坏就坏在他心思不正,为走捷径,竟然抢别人鲜血换来的军功。

那个叫李山的…

她眼皮一跳,不会吧?自己好像知道侯爷的真正身份了。

这个李山,是不是他?

侯爷不是原书中的那个男主,她现在已经能肯定。她还能肯定的是,侯爷和她一样,是占着别人身体重生的。

她一直觉得,他身上有军人的气势。

而且,他一直帮助匡家,收庭生为徒。程司马的事情,极有可能也是他的手笔。若他那个李山,所有的这一切,都能解释得通。

难怪他会重生,原来是死不瞑目。她开始同情他来,怀着冤情重生的人,到底在要心里受多少煎熬,才能忍到现在出手?

她觉得,自己以后对他,一定要再好些。

景修玄回来后,看着殷勤地上前来替他换衣服的女子,眼神眯了眯。

“侯爷,您累不累,要不要我替你捏个肩?”

说完,她便动起手来,边捏边问:“侯爷,您看这个力道可不可以?”

他眼眸更深,在她捏完肩,关切地问他要不要泡脚时,他终于忍不住,一把将人按在膝上,“说吧,你是不是惹什么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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