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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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雷实在是太烈, 之前映得整个司马府瞬间亮如白昼。雨依然还在下着, 下人们提着灯笼, 为怕灯笼淋湿, 所有人都站在屋檐下。

此时的程府众人, 皆是心惧, 甚至没有人敢靠近那被雷劈过的屋子。

“大人!”

不知是谁惊叫一声, 便有人跟着反应过来。

“快…快去看看,老爷…有没有事?”程夫人抖着手指,她是最先惊醒过来的人。

她听到那声尖叫, 像是通房发出来的。可是现在,屋子里没有半点声响,她的心突地往下沉着。

随着她的吩咐, 有下人冲进偏房。很快便跑出来, 跪在地上,“夫人, 大人…死了…”

大人面目发焦, 早已死得透透的。和他一起躺在床上的通房, 也一并被雷给劈死了。床上的被褥有烧焦的气味, 因是从屋顶破洞流下来的雨水浇灭了火势。

程夫人眼前发黑, 死死地扶着身边婆子的手,想过去却迈不动脚步。程家的几位爷已经进到屋子里, 很快,便有哭声传出来。

这道惊雷不止惊醒了司马府的众人, 同时也惊醒了京中许多人家。郁云慈被炸雷惊醒, 翻身坐起,茫然四顾。

床外边,是空的。

侯爷又去哪里了?

一道人影进来,看她坐起,疾步走过来,“怎么了?可有被雷声惊到?”

他脱衣上去,搂着她,轻抚着她的背。

“这雷太大了些。”

她呢喃着,打了一个哈欠,重新躺上。

没有问他去了哪里?也没有问他为什么最近常常夜里出门。她想,就算是夫妻,也应该有自己的隐私。

他的秘密很多,她亦如此。

如果他愿意说,自然会告诉自己。

一夜无话,天亮后雨已停。

打开门,便能感到凉爽的空气涌进来。一夜秋雨,院子里落了一地的叶子,粘在湿湿的地上。她深深地吸一口气,闻到了清冷的味道。

“夫人,天气凉了,您多加件衣服。”

采青说着,给她身上披了一件披风。

“锦少爷那里,你去看一下,叮嘱下人记得给他添衣。”

她吩咐传画,传画便小跑着去了檀锦的院子。

传画回来后,带来另一个消息。郁云慈听完,眉头皱起。传画说的是大司马府昨夜受了雷击,正院的一间屋子差点起了雷火。

其他人都没事,唯独大司马程世万和他的一个通房,被雷劈死了。

被雷劈死的人,在民间传说中,都是受到天遣之人。要么是杀戮太重,要么是作恶多端。程司马征战多年,杀的人自然不会少。

一般来说,在野外遭雷击的可能性更大。程司马睡在自己的家中,怎么好端端的就被雷劈了呢?

她猛然想起那天雨中廊亭中的事情,侯爷听到自己说金属会引雷后的表情。以及他昨天深夜从外面进来…

不敢再想,朝中的事情,她不懂。

如果真是侯爷做的,那么一定有他的道理。朝事错综复杂,不是她能看透的。夫妻一心,她就算帮不上忙,也不能扯他的后腿。

她对程家人无感,原本还想着程八病了,应该送些东西过去。可是现在看来,得与程家人保持距离。而且昨天她明明看到策马街头的程八,分明生龙活虎,精力旺盛。

如此正好,那礼自然就免了。

程司马这一死,程八按制当守孝三年。与广昌侯府的婚事,就得暂且搁一搁,三年后是什么光景,还未可知。

看来程方两家的联姻,十有八成要黄。这么一来,程八倒是能如愿。

程世万位高权重,又是国丈。他的死在京中掀起轩然大波,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平头百姓,无一不在讨论着他的事情。

雷劈之事,本就诡异。传来传去,越传越玄乎。很快流言四起,有人说他不光是杀戮太重,做过阴损之事,才遭了天罚。

流言传得极快,待宫中的程皇后听说时,已是满城风雨。

程皇后眼睛红肿,跪在正康帝的面前,“陛下,臣妾的父亲一生效忠朝廷。为国征战,受伤无数,哪成想到死后还要背负着那等骂名?陛下…臣妾恳求您派人彻查,一定要还臣妾父亲一个清白。”

“皇后快些起来,大司马忠心为国,朕岂能不知。你放心,这事朕一定会让人查个清楚。”正康帝上前,亲自扶起程皇后。

程皇后泪流不止,满脸哀恸,“…臣妾替父亲谢过陛下。”

外面太监传话,说是方太后来了。

程皇后擦干泪水,福身告退。

她退出去时,不免与方太后迎面碰到。她行了一个礼,方太后脸色凝重,淡淡地“嗯”了一声,与她错身而过。

出了大殿,她脚步加快。

方太后去找陛下,想都不要想,她就知道是为什么事情。

她没有回自己的宫殿,而是去了成太后的祥云宫。她知道,父亲这一死,方家必会落井下石。而且,没了父亲,程家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

何况,还有那样不利的流言。

成太后看到她进来,有些吃惊,心疼道:“就你礼数多,这个时候还想着来给哀家请安。”

“母后…”

程皇后一听成太后的话,原本还强忍着的泪水流下来。红肿的眼,泪汪汪的眼睛,还有那故做坚强的表情,无不令人动容。

“你节哀顺便。”

“母后,儿臣…实在是心里难受。儿臣的父亲一生劳苦,不想死后还有人朝他泼脏水。一想到他老人家死不瞑目,儿臣的心就像刀割一样…”

成太后走过来,轻拍着她的背,“总有那起子小人,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上窜下跳。你放心,哀家相信陛下圣明,一定会还大司马一个公道。”

这个小人,意指方家。

程皇后闻言,哀伤的脸上添了一份痛恨,“母后,还是您知道儿臣的苦…”

成太后幽幽地叹口气,“哀家怎么会不明白,这么多年来,哪一天哀家不是忍气吞声。”

正康帝幼年时,成太后何尝没有想过除掉方太后。可是先帝护得紧,方太后自有孕后,身边安排服侍的全是先帝的人。

先帝忌惮成国公府,她自入宫以后,从来不曾有孕。

他即不仁,她又何必在乎贤名。那时候,宫里的妃嫔要么全是怀不上孩子的,要么就是刚怀上就落胎的。

先帝看她的眼神,如同看一个仇人。

而她,也在漫长的日子中,磨灭了对先帝的最后一丝幻想。

她和先帝,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是怨偶。

“忍忍就过去了。”

她劝着程皇后,眼底冰凉一片。

程皇后哭了一会儿,像是觉得有些不妥,忙擦干泪水,“母后,儿臣失礼。”

“这个时候失礼些又何妨?你呀,就是太过懂礼。看你这小脸哭得,自你进宫起哀家就没见过你这样。快些回去歇着,一切都有陛下替你做主。”

成太后心疼地吩咐宫女,赶紧扶自己的主子回去休息。

程皇后低声道谢,行了礼便告退了。

她一走,成太后的脸色变淡,慢慢走到座位边,缓缓地坐下去。眼神看着殿门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那边,方太后在试图说服正康帝。

“陛下,此事一定要仔细查查,雷劈可是不祥之兆。自古以来,哪个被雷劈的不是该劈之人。不知陛下可记得当年的匡家?”

一听匡家,正康帝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生母。

“母后,匡家的杀戮都是因为大赵。”

“哀家知道,可是匡家杀戮太重是事实,被雷劈也是事实。”方太后摆着手,沉痛道:“陛下您仔细想过没有,匡家自遭天罚后,家中子孙代代凋零。到现在,唯剩一根独苗。我们赵氏是皇族,若是皇子皇孙们流传着天遣之人的血,难道能躲得过老天爷的惩罚吗?”

“依母后的意思是?”

正康帝问着,眼睛看着方太后。

方太后心一喜,她就等着陛下这一问。

“陛下,为了大赵的千秋万代,您一定要慎重。后宫不能干政,哀家言尽于止,请陛下三思。”

正康帝眯起眼,母后的意思是让他废太子。

他沉默不语,方太后以为他听进去了,心中欢喜。

离开后,她心情大好。

却不知,正康帝在她走后,砸碎了桌上的一个砚台。

他觉得心好累,方母后心思浅显,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而且还是父皇在位时,唯一个诞下皇子的妃嫔。

这么些年来,周旋在两宫母后之间,他很是疲惫。

“陛下,巩大人求见。”张东海轻声禀报着,缩着身子。

他抬起头来,这个巩福宁上次自请外放,他还压着折子没批。

“让他进来。”

不大一会儿,巩福宁弯着腰进来,跪在地上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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