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我们谈谈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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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从门缝中灌入,吹散了寝房里丝丝缕缕宁神的檀香。爱残璨睵

手心里紧攥着锋利的簪子,汐瑶坐在床榻上,床前的四扇琉璃屏风是实心的,只能依稀透过那缝隙看得少许。

方才她明明听到门那处的响声,可顷刻间又再没动静。

莫不是她听错了?

自顾诧异着,悬起的心还没全然松懈下,就见外室转折那处,一抹拉长的暗影悄无声息的没了进来栉。

“是谁?”她压低了声音警惕问道。

“我。”明朗清晰的回应,祁云澈完全移了出来,高大的轮廓,将将站至她能够望见的那一处。

见汐瑶还坐在床榻上,小小的身形屈成一团,双手揪着被褥,正对他的脸貌虽有些模糊,但不难看出她在怕拯。

“吓着你了?”他问。

沉缓的声线,乍听之下平平无奇,却叫她觉出调侃的味儿来。

她不能被吓着么?

发生这么多事,保不齐皇上宠着颜莫歌的性子,人前演戏,人后就命暗卫将她掳走亲自审讯呢?

“这么晚了,你、你来做什么?”将身前单薄的丝被收拢了些,同时将那簪子掖在床垫下,汐瑶没好气的问。

“你还没回答我。”他说着,已然走进寝房,绕到床前,与她面对面。

先在泉池里他们就说好的,救了颜莫歌再说那件……事关她要不要等他。

四目相接,汐瑶仰起脸借着微弱的暗色探寻他的脸容,可房内太暗了,她望不清楚。

倒是他又重新换了身装扮,墨发用一个镂空雕花发饰高高束在脑后,五官因此尤为突出俊朗,即便只能看个大概,都令人觉得洒脱不凡。

穿着与最先在城外见到时的那身大同小异,软甲加身,瞧着便是该在幽谷深林中施展的,纵然这不是她的闺房,可也不能这样好闯啊……

夜半三更,他怎说来就来,传出去她的闺誉就没了。

看罢了,又在心头一番嘀咕,半响,汐瑶才闷闷的冒出一句,“好晚了,不能改日再说么?”

说着竟困意上头,真切的打了个呵欠,眼泪星子都泛了出来。

她好困,虽然前一刻都不觉得。

显然她这呵欠太不识时务,祁云澈拧了拧眉,露出不悦,道,“等不及。”

“可是我还没想好。”汐瑶亦不瞒他。

也是这会儿她脑子里才转过了弯。单说此事,她应该占个上风才对,没理由被他牵着鼻子走,处处被他欺压。

暗暗决定下,再抬首对上他沉黑无边的深眸,好心建议,“不若……王爷还是先去围猎吧?”

自来大祁的贵族男子们就是要在夏猎中尽情的表现施展自己,况且第一场围猎便在这两日结束,到时皇上会领着群臣亲自去验收成果,若不讨得龙心大悦,挨罚事小,丢了脸面才是大。

难道云王殿下不担心么?

岂料她话说完,祁云澈恍似不经意的轻笑了声,“猎场有绯玉在,无需多忧。”

说罢,他竟然向她靠近去!

汐瑶陡然一僵,揪着被褥就往床里缩,不想正如了他的意,倾了身形,稳稳当当的往床边一坐,脱下靴子,他竟然就……躺到她旁边去了!

“你——”

“慢慢想。”双臂交叠在脑后,祁云澈舒服的呼出一口气,他不急,他等着。

这床还挺宽绰,容他舒展之后,她缩在那角落里,二人之间居然还能拉开些许距离。

悠悠然侧眸望去一眼,见那人儿紧绷全身,思绪完全专注于他,生怕他会做些什么逾越之事,没来由的,祁云澈郁结的胸口松活了少许。

他也知自己不该在此,可只要想到她与颜莫歌共处一地,心就如何都放不下了。

更之余圣意已下,夏猎这段时日她都要在这里,伺候另一个人,怎叫他不吃味?

汐瑶从没见过祁云澈耍赖的模样,总算在他与颜莫歌之间找到肖似之处,果真血浓于水,是亲兄弟!

僵得片刻,她缩手缩脚的紧张出一身冷汗,夜风渗入竹楼,一阵阵凉悠悠的卷来,她又感到有些冷。

稍适挪了下四肢,睁大的瞳眸一瞬不瞬的盯住身旁那男人的脸容,她泄气,“你这样弄得我心绪不宁,根本想不出所以然。”

再者她也不相信他能一直赖着不走,天亮了,他定要离开的。只这会儿两个人共处一室,说不出的别扭。

她还没忘了初来东都那晚发生的事。还有前半夜在泉池里他亦真亦假的说的那些话,不曾料想祁云澈是个那么霸道的人,万一他真的做了什么,莫说她以死相抵,对他,她从来就无从抗拒……

回想前一世,无论他笑容多么温暖,对她说尽多少柔情蜜意的话,她总觉得他内心某处自己从不曾靠近。

此时呢……

在她眼前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祁云澈,几近让她措手不及。

无法做到置之不理,而让她立刻给他想要的回应……她做不到。

“想不出来?”祁云澈根本不是为这个来的,眼下他只想和她呆在一起,只要移动视线就能看见她,伸了手就能触碰到,他就觉得舒坦非常。

“那就先躺一会儿,你不是困了么?”心事重重的在林子里穿梭了几日,他也有些乏了。

汐瑶不动,面上更加为难。

祁云澈知道她顾虑什么,继而再道,“我什么都不会做,躺下吧。”

她恍若未闻,像是陷入深思,直到他转头看向她,才听她问,“你拿什么保证?”

祁云澈蹙眉,“若我真要做什么,你可能阻止得了?”

她把他看成什么人了?诚然他想要她,怕是她想求个死都难。

语气不善的质问罢了,他感到身旁那一小团轻微的动了动,接着,就没有下文了。

“慕汐瑶。”他蓦地反映过来,不可置否的冷冷一笑,“你戒心竟是重成如此!”

“不可以么?”靠在床榻的角落里,她眼眸逐渐适应了那片幽暗,亦将他的面容看得更加清晰。

早不如前生懵懂无知,更清楚最大的筹码便是自己,身子要是轻易给了他,她还有什么值当的?

她尖锐反问,祁云澈何其聪明的人,随即体味她话中的艰涩,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俊容上那层冷笑也化作无可奈何,“不愿意信我么?”

她的处境他从来都比任何人清晰明了,只不曾想骨子里这般要强,谁也不肯相信。

他何时背弃过她?

约莫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伤人,汐瑶才松口细声道,“不信的话你还能好端端的躺在这里……”

换做其他人,她定用那支金簪扎破来人的眼珠子!

说完,状似乖巧的在他身旁平躺下,都不等他彻彻底底的舒顺一口气,她又道,“但也不完全信。”

他真的珍惜她,就不会随意对待她。

可是明日的事情谁能预料呢?她有些……胆怯。

祁云澈权当她人小心思大。她话里的意思只差没明说这床上某处藏着她防身的利器,终归她还是信他的,所以没拿出来对付他。

不完全也好,只要比其他人多就足够了。

静……

两人不再说话,却是齐齐睁着清亮的眼,任由思绪漫无目的的飞舞,毫无困意。

隔了好一会儿,祁云澈先出声道,“睡不着?不如与我说说此行。”

“有什么好说的。”汐瑶虽睡不着,却不想说话,觉得就这样躺着发呆很好,“你想知道的话,去问你的长随不就都清楚了。”

他笑,“你怨我没有去?”

“不能怨么?可是你去与不去我都想不开,所以干脆别说了罢。”谁还不会讲几分道理。

只她与他之间,计较下来还真是说不清楚。

最初时,祁云澈总以为她每每故意要和他叫板,时日长了才发现她是在与自己过不去,她让他困扰,何尝没有先扰了自己?

这夜正好,静静的,尤为适合谈心。

“既你什么都知道,为何不信我一次?”分明连祁璟轩那几个都看出,她快守不住了。

“就是因为什么都知道,所以才不敢轻易相信啊。”越说汐瑶越是混乱了。

她知道前世,她看着今生。

她清楚身旁的祁云澈与那个祁云澈的相似之处、彼此分别,不能够混为一谈的。

那些确定,不确定,似真非假,可是……

转过头轻轻瞥向身旁的男人,她茫然的脸容恢复几许清醒,“你真狡猾。分明在皇上面前,你身不由己,连自己都无法完全掌控,却要我十成十的与你信任,凭什么?”

凭什么呢?

没有立刻回答,他亦是转身来牢牢望着她,温柔的询问道,“你说你什么都知道,那你说说,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藏在她心里的秘密,直觉与自己有关,祁云澈早就想听个完全。

拉了拉被子,汐瑶不自然的眨了眨眼,眸光却坚定了,“我不想说。”

“好。”祁云澈干脆得很,“那就等你想说的时候。”

夏猎还长,她住在竹林里既方便又安全,他可以日日来,夜夜来,就不信她能每时每刻都守得固若金汤,密不透风。

许是彼此间往来过招太多次,汐瑶当即闻出他弦外之意,“对我步步紧逼,你觉得有用么?”

“作用不大,但有好过无。”他何尝不是被她逼得唯剩下这个办法。

“与其这般……”别扭的向他递去一眼,得他示意的扬了扬眉,她才犹犹豫豫的继续道,“王爷不如想想自己的亲事。”

“你在意?”王爷最会的就是举一反三,借力打力了。

他侧身躺着,单手做枕,狭长的曜眸眯成一条缝,幽暗的眸光在里面闪烁,犹如一条星河,薄削的唇浅浅抿合,上扬出十分惬意的弧度,汐瑶见状,明白她问进他心坎里,暗自感到好笑。

遂也侧转了身面对她,笑呵呵的道,“在意啊。前夜皇上才下了旨,让奴婢夏猎这段时日在竹林寸步不离的伺候颜公子,‘在意’是什么滋味,王爷不是最清楚的人么?”

话罢,她似听到谁的牙在咯咯作响。

他要是不在意,这夜就不会不顾礼数还有地位身份,出现在她的眼前了。

慕汐瑶不太聪明,却不是个蠢人,“我想好了。王爷先把与贾小姐的亲事妥善处置罢了,再说别的吧。”

说起贾婧芝,别人不知,祁云澈却是太知道她心里那个人是谁,故而语气因此变得意味深长起来,“本王不想娶她,她想嫁的亦早有他人,在此事上,你应当承担些许责任。”

“与我有何相干?!”汐瑶话音平地拔起几丈高。

她还能左右皇上与谁指婚么?

“她原先与谁定了亲事?”祁云澈不慢不紧的问。

“冷绯玉啊。”这不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事么?

“那便是了。”云王煞有其事的将他尊贵的头颅轻轻点了点,汐瑶恍然大悟!

贾婧芝是何等清高的人儿,京城第一才女,那舞文弄墨的只看她那大哥哥沈修文就知道骨子里装的都是气节。

冷世子与武安侯遗女暗生情愫,两情相悦,早成旧闻。莫不是被贾小姐当了真,故才亲自退婚……

汐瑶哑哑说不出话来,面色不停变化,很是不可思议。

容她想得差不多了,祁云澈才志在必得的轻声笑来,只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她和他才是一对,若不是她自个儿卯足劲瞎捣腾,指不定她早已是云王妃,他名正言顺的妻了。

对他所叹,汐瑶不以为然,“敢问王爷,若我是曾经传言中弱不禁风、懵懂无知的慕汐瑶,你可会上心?”

“是你先来招惹我。”他提醒道,眸中泛出一丝狠厉。

他怎会预料,自己平白无故就被眼前的小丫头乱了心神。

再言,他识得她时,她已经是这个样子,从前那些传言对他来说重要么?

偏她白目得很,与他直视着便能做到没有心肝,“你可以不理的。”

祁云澈深深一窒,登时沉面,额上青筋也止不住的突跳起来。

好言恶语不是,威逼利诱不是,打……他又舍不得。哪里下得去手。

兜兜转转绕了好几个圈子,她和他都太清楚,即便没有和贾婧芝的亲事横于他们之间,她也不会轻易松口,对皇宫,还有将来那个后位,她不似别的女子那般向往,总唯恐避之不及。

今日被她糊弄过去,明日就说不准了。

“王爷,你很生气吗?”看到他上火的模样,汐瑶说不出的舒坦。生气也是一种情绪,因她而恼火,是她的本事。

“我生气能改变什么?与你一时痛快?”

“那你到底想怎样?”

二人态度急转,看来今夜是谈不拢了。

僵持中,忽然房外响起个话语声,裳昕道,“公子,你怎在此?是担心慕小姐睡不安稳么?”

颜莫歌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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