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5章(2 / 2)
丙一嘿嘿轻笑,看天,“今儿天气甚好,殿下龙心大悦否?能不能赏小子说几句话?”
自打赵樽从哈拉和林再一次入京,丙一便时常侍在他左右,为他署理着公事和私务。这些年,不论大事小事繁杂事,他都处理得井井有条,是一个能干的人,嘴巴也油滑。可这会子,他却无力为赵樽分忧,只能卖萌装傻拍马屁了。
他如此乖巧,赵樽果然赏了一句话,“可有王妃的消息了?”
听到这句话,丙一的头就生痛,嗓子眼儿也发堵。
这是赵樽问得最多的话。也不知怎的,这晋王遇到了晋王妃的事,就像变了个人,让丙一极不适应,又不得不去适应。瞥着赵樽冷肃的面孔,他小媳妇儿似的吐了吐舌头,笑得有些勉强,“殿下,也不晓得是哪个生儿子没屁股的家伙造谣说王妃在灵璧。这两日,属下都把灵璧翻了一个颠儿,也没找到人影儿。我看咱分明就是遇到了骗子。”
赵樽眉心微蹙,没有吭声。
丙一以为说服了他,为免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儿,他未雨绸缪,小意地劝。
“殿下,再遇上这种骗子,咱可别再信了……”
赵樽冷眸一抬,直视着他,“你不懂。有人骗我,也是好的。”
“嗯”一声,丙一确实不懂。他快疯了,殿下这算什么话?
赵樽转头,静静望向天空,“有消息,强于没消息。有人肯骗我,强于连骗子都没了。”
“……”看着他眉间紧皱出的纹路,丙一突地心酸,红了眼眶,“殿下,您何苦折磨自个儿?这五个月,我们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也尽力了。”五个月来,晋军探子遍布大江南北,甚至穿越了南军严密的封锁线,南下寻人。可是从漠北、到阴山、到北平、到京师,锦城……夏初七待过的地方与没有待过的地方,都找遍了,甚至还与赵绵泽派出的人撞上过,却没有得到夏初七的消息。
好端端的一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丙一想不通。咽了口唾沫,也只剩叹息。
“殿下,您也该放下了,还有那么多大事等着您去做……”
“大事?”赵樽冷眼一剜,“我的妻子不见了,不算大事?那你来教教本王,何谓大事?”
他冷厉无波的声音,吓得丙一心肝一抽,赶紧低头,“属下失言,望殿下恕罪。”
赵樽从石头上缓缓站起,身上坚硬的甲胄,在阳光照耀下,却闪着刺骨的冷光。
“找!继续找。便是天涯海角,也要把她找出来!”
他话音落,丙了还未领命,远处便传来“嘚嘚”的马蹄声。
紧接着,丁一骑着马疯狂地奔了过来,“报!殿下——紧急军务。”
赵樽深吸一口气,扫向他时,脸上似乎又恢复了惯常的冷漠,“说!”
丁一铠甲在身,满脸通红,疾步下马,却没敢看他家主子憔悴的脸和赤红的眼,只低垂着头,大声禀报。
“探子来报,耿三友大军已至灵璧,驻营在十里外的陈家坡,便传令凤阳、淮安及安东卫指挥使,要求他们助战,筹谋在灵璧一举歼敌我军主力——”
赵樽微微眯眼,落日的光晕中,唇角浮上一丝笑容。
“好。”
这一声好颇为怪异,丁一眉头微皱,“殿下,元将军请您回营商议。”
赵樽没有回答,大步过去,翻身上马,一袭黑色的战甲在身,仿若修罗临世。策马跑了一段路,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锋利的视线闪着冰冷的华光,可憔悴的面孔迎着血红色的夕阳,却像是添了一抹难解的柔情。
“传出消息去,便说南军六十万人马围攻灵璧,赵樽陷入危局……”
丁一受惊般“啊”一声,僵在原地,小声叨叨。
“爷是不是疯了?”
战争还没开战,便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是为了哪般?
瞥着赵樽远去的背影,丙一拍拍他的肩膀。
“爷找不到王妃,不得不出此下策了……”
~
南北两军对阵灵壁的消息,整个天下都在传扬。
五月底了,北平城这两日经历了今夏最大的一场雷雨。但这座古老的城池,似乎天生便有帝王之气,烽火衰不了它的灵气,雷雨也挎不了百姓们对战争的关注与政治敏锐性。
淅沥的细雨中,离晋王府最近的一个茶楼里,人满为患。
“……听说了吗?晋王这回阴沟里翻了船,被耿三友那混蛋一阵围追堵截,拦在了灵璧那地方!虎落平阳遭犬欺啊,我堂堂大晏战神,竟会落到那步田地?叹,可叹,可气!”茶楼中间的桌子上,一个虬髯汉子一只脚踩在长凳上,说得眉飞色舞,满脸气愤的红光,“咱晋军一路从沧州杀到灵璧,铁蹄之下,尸横遍野,但说到底,损耗也不少啊,天远地远,又无后援,也无粮道……如今在灵壁被人堵住了,前有南军的京畿大营,后有耿三友的追兵,不是被人关门捶打么?这么前后夹击,我看晋军在劫难逃了……”
那家伙定是一个军事爱好者,他口唾横飞,就像自个儿亲眼见着似的,兴奋无比。
茶楼中人,随着他时而唏嘘,时而叹息,时而担忧,心脏也是怦怦乱跳,提心吊胆,却无人注意倚靠窗边的一个麻脸胖妇。
她是这间茶楼的老板娘,偶尔也会来为客人续水泡茶,但大多数时候她都懒洋洋地找个地方倚着,像一只冬眠的蚕蛹。
大抵是长得不好看,人又胖,茶楼中来的多数是看脸的男子,很少有人搭理她。
众人在议论战事,她突然撑着腰身,默默地入了内堂。
一个面目清秀的姑娘迎了上来,“老板娘,怎么回来了,有事?”
胖妇人面孔一沉,撩她一眼,“雪舞,表姐回来了吗?”
杨雪舞微微一怔,看着她的脸色,“昨儿丽娘才传了消息过来,说大当家原本要返程了,却接到哈萨尔太子的消息,说哈拉和林新收了一批毛皮,让她过去拿货……楚七,可是发生什么事了,你脸色不大好?”
胖妇人正是乔装易服的夏初七,她微愣,摆手。
“无事!她本就该常常待在那边的,两个人分隔两地,对感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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