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光君的神色终于动了动,似乎想通了什么,抬手去摸她的耳朵。
小狗的耳朵毛绒绒暖烘烘的,温暖的触感从指隙传递至全身,手感果真很好。仙君摸了摸她的耳朵,又摸了摸她的头顶,少女舒服地眯起眼睛在他的掌心里轻轻蹭了蹭,信任地露出纤长雪白的脖颈。
妖族一向机警,即使化为人身也不会轻易展露命门,她似乎也太迟钝了些。
迟钝得像人类。
仙君如此想着,收回手,清了清嗓子:“时辰已到,修行之事不宜迟,我们便开始罢。”
季汐的脸上闪过一丝有些意犹未尽,却什么也没多说,凝神将钩月刀取了出来。
这把刀极其狡猾,藏在了她的心口,是与其同生同死的意思。这也是当时四大掌门想要杀死她的主要缘由。季汐念着口诀,只见胸前突然金光一闪,一只乌黑油亮的刀柄从她的身体内缓缓引出。
像是引蛇出洞,随着刀柄的出现,她的心尖也泛起细密的疼痛感,仿佛是刀身在与血肉的啃咬撕扯。下一秒,她突然一把握住露出的部分,干脆利索地将钩月刀拔了出来。
“唰”地一声乍响,季汐发出一声闷哼,身子晃了晃。
一股寒意如电流般从心头流窜,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紧攥匕首的五指泛着青白色。
她的本命法器,钩月刀。
看起来是只通体乌黑、油亮反光的匕首,却因阴气过重显得森然可怖,看着都令人心生畏惧。仔细一看,那匕首上闪烁着淡淡的暗纹,是从钩月到满月的变化图像,在某些角度上才会显现出来,有些神秘。
这么可怕的东西,传闻中属于那位无恶不作的魔君,在诛魔之战的时候被齐光君诛杀,同时在最后一刻也用这把匕首杀死了仙君的凡体。
但转念一想,若不是仙君濒死得道,那这把刀不就是杀人凶器么?
季汐慌忙瞥了仙君一眼,瞧着他面色如故,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
“仙君,我可否问一个问题?”
银发青年转过身,看到她已经祭出本命法器,微微点头。
少女缓缓道:“钩月刀认我为主,究竟为何?”
本命法器与主人是双向的选择,往往都是从修道之人的性格及灵力都高度契合才会被选中。那她被钩月刀选中意味着什么呢?它喜欢她的灵力?喜欢她的性格?还是说喜欢她的宗门密法?
她为此困扰了许久,可是没有人能告知答案。
“钩月刀是把好刀,它选中你也定然是对你的认可。”
出人意料的回答。
季汐抬起头,面容难掩惊讶之色:“好刀?”
谈及钩月刀,无人不讳莫如深,四大家族更是想把她杀死解决后顾之忧。所以一直以来,她一直不肯把它放出来,也不肯使用它,有时候修炼剑术,她宁愿折一段树枝代替。
可是今天,面前这为无所不能的仙君告诉她,这是把好刀。
钩月刀的确是把好刀。
刀是用来杀人的,这方面它已然登峰造极。是以齐光君这句话说的没有任何问题,也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即使这把刀曾经杀过他,大口饮过他温热的血,汲取过他的生命力,他也不吝啬于称赞它是把合格的本命武器。
“可是它曾经伤过你,”季汐垂下眸子,看着手中的匕首:“再次看到它,您不会感到厌恶么?”
齐光君看了她一眼,勾起唇角,摇摇头:“不是它杀了我,而是我要殉道。”
诛魔大战长达数十年,那个时代生灵涂炭、礼乐崩坏,苦难和业障满地滋生,一把小小的钩月刀何德何能要去背负这一切?她一个小小的女修又何其无辜被众仙们视为眼中钉?
“那个时候,生死已然是最微不足道的问题,只是如今和平盛世大家才会觉得不可饶恕,”银发仙君笑得温柔,不知为何,却让人尝出一丝痛楚的意味:“季汐,你以为修道之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季汐答道:“道心?”
“很不错,但是我觉得众生要排在最首位。”
少女点点头,似乎若有所思。
这时,齐光君伸出手,轻轻覆盖在少女握着钩月刀的右手上。温热的银白色灵力继而从他的掌心中涌出,一瞬间便将匕首紧紧包裹。
过了片刻,他移开掌心,那把钩月刀的刀身上便被刻了一只小小的飞鸟,看起来俏皮可爱,仿佛要把前面的几只月亮都啄一啄。少女莞尔一笑,忍俊不禁道:“这只鸟也太胖,像珍珠。”
仙君眨眨眼睛,不可置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