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免被撞到,伍桐赶紧将沉泠拉至客座边上的窄小空间。此处藏在两柜之间,正好能将台上情景看仔细,又黑暗一片,无人问津。
空间只能勉强挤得下两人,他们都微侧着身,紧紧贴在一起。沉泠的手护在伍桐脑后,便又将她带近了些,一时闷热异常,胸腹交贴处的衣料都被汗渍浸湿。
伍桐有些尴尬,解释道:“以前我是一个人在这里看你们表演,没想到位置这么窄。”
“为什么不去前面?”沉泠用寻常的语气询问。
伍桐也没有什么需要遮掩,坦然道:“当然是不希望被你看见。也觉得你不会看见。”
——所以躲到你绝对不会发现的地方,这样你对我的忽视,便不是因为我天然不值得、难入你眼。
——我也多想做,人群中一眼就能望见的人。
——而不是一个懦夫,一个怪人。
伍桐还记得日记本里的这段话。那晚沉泠在台上唱了Radiohead的《Creep》,她失控地记录自己的心情。之所以记得,是因第一次心理治疗时,她向周焘倾诉过。
最喜欢沉泠的时候,她精神薄弱如叶,肉体也飘浮在尘世,仿佛这个世界除了她,所有人与物都是重要的。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自然能将自己轻易交出去,把孤注一掷的感情当做神圣的爱,因为那是唯一的救赎。
如今她也不知自己是谁,但她不怕失足,因为纵使坠落,她也有臂去捕自己摇曳的生命。
沉泠说:那我们可不可以去前面?我想看见你,只看见你。
总是在伍桐努力维持适宜距离时,有这样戳破气球的针语。“嘭”一声,伴着吉他最后一下扫弦,哄起炸裂的掌声。
“让一让——”
沉泠带着伍桐穿梭,挤过乌压人群,到台前时抱起伍桐将她托了上去,自己纵身一跃。
聚光灯不合时宜地打亮,圈住两个略微狼狈的人。
“泠,接着!”
刚下台的人中,有沉泠曾经认识的鼓手。他将话筒抛了过来。
“咚”地一声稳稳落住,酒吧里四五十个人鼓掌欢呼,尽管谁也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沉泠捂住麦,偏头在伍桐耳边问:“你要下去吗。我想弹个曲子,你坐在我边上陪我好不好?”
伍桐这才看见台侧的钢琴,她想,反正什么都是最后一次了,没有拒绝的必要。她说了声好。
沉泠对着话筒说:“我喜欢的女孩子像一只风筝,也像一只鹰。我努力追逐,但却好像离她越来越远。希望大家能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偷到一点贪愉,让她看见我,只看见我。”
伍桐听着,只觉心口堕入一块闷石。她手抽出去一点,又被紧紧攥回。
琴音起时,伍桐回身看,只见白光圈在场内绕着,照亮一位位陌生人的面孔。他们眼中充满期待,似在感慨年轻人美好的爱情。其中许多情侣旖旎地拥在一起。
沉泠弹的曲子悠扬温柔,十分熟悉,但伍桐并不知其名。
一曲毕,沉泠才在她耳边轻轻道:“这首曲子叫《爱的礼赞》。”
两人紧挨着坐在琴椅上,热息扑得她耳朵痒,卷回一些已离去的零碎回忆。
然后沉泠又教了她几个重音,带着她弹了简略的《致爱丽丝》。
伍桐以为要结束了,就要下场。沉泠又说:“我也有情书,但我要唱。”
少年少女耳鬓厮磨,落在底下人眼中,十分幸福且甜蜜。
温柔美好的琴音过后,少年在架上插上话筒。应该是要唱情歌给女孩听。
他的嗓音低沉醇柔,像古朴的大提琴,与他年龄并不相符。
有人听出旋律与歌词,说是陈绮贞的歌。
伍桐也听出来了,她曾最喜欢的歌手。
一段从前很喜欢的词,被沉泠用好听的嗓音唱出:
“失去意志肯定反叛怀抱里的母亲
此刻海洋失去唯一的鱼
在爱人的气息里残破的太阳升起
我需要休息我需要安静的举行
我需要逃避
摊开你的手让我死在你怀里
美丽会凋零泥土埋葬森林
美丽会凋零腐朽我的爱情”
仿佛努力修理好的旧机械手表又遭破损,时间为本不该昭然的感情停下针脚。
“摊开你的手让我死在你怀里”,沉泠这样,便就是让她无可逃避。
可是她的爱才真正腐朽了,她早已不知爱是怎样的情状。这么久了,她没有增长一点爱的能力。
第二日的绿皮火车如期驶向北京。是伍桐说想要回忆童年,在火车铁床上窝在母亲怀抱里的时刻。她不常提及过去,沉泠才很快订了票。车旅劳顿,他担心受人影响,把一厢内四张床全订了。
昨晚自他们从苹果核回来后,伍桐便又如以前那般不爱说话了。她睡得早,沉泠还没来得及道晚安,房门就已紧闭。像每一次忽然的封锁,将他隔在外面。
那意味他企图的冒险闯入又失败了。沉泠并不气馁,他摸着口袋里的小盒,不愿再像昨晚一般,最终不敢送出。
火车行驶几小时后,橙红落日已休伏而下,圆月升起,映照于空。
始终坐在对面看书或发呆的伍桐忽然站起,走到他床边坐下。
沉泠虚扶在床沿的手被伍桐覆住,女孩用了力,不容置疑道:“沉泠,你早知道,我考上的是F大,我要去S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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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沉泠更会迟到的只有酸雨汁罢了
这章比预想写超太多,还是分成两半了(骂我自己)
估得很烂,下次不要预估了!(骂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