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1 / 2)
那老管事道:“昨晚还在的,今而一大早,我们开门进去就发现相爷不见了。”
谢老太爷同王老太爷对视了一眼,道:“你莫急,我等这就叫人来……”
世族人手之多,老管事也是知道的,他们肯帮忙,闻言他倒是松了口气,连声道谢。
虽说在长安城找个丢掉的人并非易事,但在世族暗卫出动帮忙之下,料想也当很快就能找到,毕竟以乔相爷的脚程,想也不会走多远。
可这一次,众人却失算了,临近傍晚,还是没有寻到人。
一国之相居然走丢了,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被从吏部匆匆叫回来帮忙寻人的王栩一进门就开口了:“不如让官府贴个告示寻人,满城百姓都在找,想来要轻松不少。”
“小王大人,不可!”那老管事虽早急的满头大汗了,听到他如此提议却还是立刻出声否定了,“相爷的病不能弄的人尽皆知。”
王栩沉默了下来,倒也明白他们的顾虑。乔相爷何等固执的人,他若是肯退下来早就退了,既然不肯退,这个病就不能弄到众目睽睽之下来说。
王老太爷看了他一眼,道:“城中正是口诛陈善的时候,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有别的事扯进来,免得这把火才烧起来便熄了。”
王栩默然:这个确实有些道理,可乔相爷走丢了这件事怎么办?
王老太爷想了想,将老管事叫过来,问道:“这般没头苍蝇似的乱找也不是事,最近乔相爷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老管事同几个下人对视了一会儿,低头想了想,忽地有个下人说道:“最近相爷总是说要珠子什么的,我等就将库房里的珍珠、佛珠什么的都拿了过去,结果拿过去之后,相爷便大发雷霆,将东西都打翻了。”
“老夫与相爷共事那么多年,可没听说过相爷好打扮什么的,怎么可能要珠子?你们是不是听错了?”王老太爷摸了摸鼻子,显然觉得乔相爷想要珍珠这件事太过荒唐,又问,“可还说什么了?”
管事想了片刻,猛地一拍脑袋站了起来:“相爷昨日还说自己最近记不住事,要找朋友给他治病什么的。”顿了顿,却又叹了口气,“只是什么朋友,相爷却没有说。”
“相爷倒是蛮清醒的嘛,居然这时候还知道自己记不住事了。”王老太爷摇头唏嘘了一刻,“找朋友治病?买珠子……咦?不对!”
众人看他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正是疑惑不解之时,却见王老太爷一拍大腿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知道相爷去哪儿了,随我来吧!”
……
素日里热闹的回园此时空空荡荡的,那些往日乐衷于打马球为乐的少年少女今日也已走在街头,或出自真心实意,或凑个热闹,都在为匈奴入关这件事添火。
没了回园的鼎沸人声,隔壁御赐张宅中匠人做工的嘈杂声在整条天师道显得愈发响亮。
“应该就在里头。”走下马车的王老太爷看着微掩的大门叹了口气,大门上“裴园”两个字亮堂堂的,裴宗之人虽不在长安,但这地方却有人时常在这里暂住,就是那位张家遗孤,那个叫张解的伶俐少年。
一想到那个孩子,王老太爷心底便生出了几分惋惜之意:张家这一辈的孩子当真个个出色,不过……可惜了。
一听相爷应当就在里头……已经管不了什么礼不礼的了,乔府的仆人疾步过去推开了大门,望着院内的一幕,当场便愣住了。
院内一老一小正相对而坐,石桌上摆了个棋盘,两人正在执子对弈。其中一个,可不就是他们今日寻了一天的乔相爷么?对于乔府的仆人来说,他们关心的没有那么多,相爷同谁对弈他们并不关心。
“人不是在这里么?”王老太爷朝身后跟随的王栩比了个手势,让他吩咐下去让暗卫回来,不用再找了、
“相爷,相爷……”老管事一瞬间的激动之后转为错愕和惊讶。他见正在对弈的乔相爷此时仿佛换了个人似的,精神奕奕,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胡须也修过了,衣衫更是工整,正认真的同他面前的少年对弈。
这形象差距与往日木然糊涂的样子相差太大,以至于他脑中一下子蹦出“回光返照”四个字,整个人脸色都白了。有这个想法的显然不止他一个,那几个仆人皆是这样的神情,王老太爷看的直皱眉,片刻之后,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留了一句“莫要胡思乱想”便走了进去。
“乔相爷。”临到近处,王老太爷喊了一声,朝乔环抬了抬手,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看着这一老一小对弈。
乔环抬头,高兴的对他说道:“王司徒,昌明这个孙子不错,是个可造之材啊!”
王老太爷看向一旁的少年,见少年脸色沉静的朝他俯身行礼,便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乔环应了一声:“不错,确实是个好孩子。”
乔环赞叹道:“昌明这老家伙也真是的,一家上下跑哪里去了?只留了个孩子在这里看家,像话么?外头那匾额也不知是哪个人挂的,我在这里走了好几圈,险些没找到。若不是看到了这孩子,我还要在这里打转呢!”
王老太爷闻言,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之后,笑了,问他:“相爷,你来找张大天师做什么?”
乔环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对他说道:“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总是记不住事,想找他来看一看,别的人我也不信。”
“原来如此。”王老太爷嗯了一声,再次看向他,“张大天师回济南了,不在京中,你有什么事,不如等他回来再说。”
“真是的,他一家上下回济南了,怎的也不同我说一声?”乔环叹了口气,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问他,“王司徒,我最近总忘事,昌明这老家伙家的明珠儿回来了么?他总将家里那个孙女夸的跟什么似的,若是回来总得告诉我一声,好让我提前向陛下举荐啊!”
原来乔环口中的珠子是这个珠子,想来张昌明生前没少跟他讲,以至于他事情记得零零散散的前提下居然还记得这个事情。
王老太爷想了想,笑道:“回来了……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孩子。”说着脑中闪过一道人影,脸上的笑容更甚。
“那也不能这样啊,就留个这么小的孩子看家。”乔环说着看向与他沉默对弈的少年。
王老太爷道:“那等张大天师回来了,我们再同他说。”
“嗯,一定要说的,不要忘记。”乔环拍着自己的脑袋转头对上了他,神情认真,“王司徒,这件事很重要,我若是忘记了,你要记得提醒我。”
王老太爷嗯了一声,看着他。
夕阳下,乔环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一夜之间,脸上的皱纹都抹平了,光阴的痕迹如同一些记忆一般失了不少。不再是往日的颓废疯狂,取而代之的是岁月静好。
“天色将晚,我也不久留了。”乔环说着伸手摸了摸张解的脑袋,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慈爱。
张解沉默的看着他不语。
他乐呵呵的笑了,也不以为意,再次对王老太爷道:“王司徒,你一定要提醒我,这件事我要亲自同昌明这老家伙说,很重要的。”
王老太爷点头:“好。”
乔环松了口气,想了想,又用手在唇边遮了遮,靠近他,对他道:“我想了好久了,他家的明珠儿胆魄非比寻常,大楚有我们老家伙稳住局势,缺的却正是不破不立之能,他家那颗明珠儿就是这股不破不立之力,该让他早些退下来,如此我大楚自可千秋万代!”
王老太爷看着他眯了眯眼:原来,乔环曾经这样想过。只是承认这股不破不立的前提是张昌明在,张昌明不在之后,这股不破不立被他视作了威胁……当然以那女孩子表现出的性格,被视作威胁也再正常不过了。时至今日,孰对孰错实在难以一眼成说,说到底还是双方不够了解对方罢了。
说罢这些,乔环站了起来,掸去了身上的灰尘,双手置在身前,王老太爷看着那道精神矍铄的身影朝他俯身弯了下来。夕阳的余晖从他身上略过,有些刺眼。
“改日,我再来同你下棋。”乔环对张解说了最后一句话,转身跟着那群神情错愕的乔府下人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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