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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彧很不满意,这前储君的身体也太弱鸡了,必须要好好锻炼才行。

忙活了一下午,萧彧得了两大瓦罐椰蓉。

天一黑,家里也是漆黑一片,连油灯都没有,蚊虫尤其多。萧彧睡不着,从院子里割了一些艾草来熏蚊子,长夜漫漫,干脆又架起锅子,连夜熬起了椰子油。

将椰蓉加水过滤出椰汁,放入锅中开始熬椰汁,等椰汁中的残渣凝结成团,捞出来,剩下的水和油继续熬,熬到水分干掉,剩下的就是椰油。

忙了大半夜,萧彧收获了一罐椰子油,别提多满足了。得到椰油的第一件事,就是往干涸已久的灯盏里倒了一点,然后点燃灯芯。萧彧看着豆大的光线,叉腰得意得哈哈大笑:从此以后,咱家也有油灯了。

卧室里传来裴凛之的咳嗽声,萧彧听见动静,端着油灯过去了:凛之,可是哪里不舒服?

裴凛之看着昏黄灯光中的萧彧:郎君还没歇息?

萧彧正在兴头上,兴奋地说:没有,我在熬椰子油。你看,这灯油就是我自己熬出来的。

裴凛之惊讶地望着萧彧:郎君如何懂这个?他听都没听过的东西,萧彧居然还知道熬油。

萧彧撒了个谎:以前在京中时,看《方物志》里提到过,便尝试着做了一番,没想到还成功了,颇有些趣味。这下有了灯油,也有油做菜了。他心里喜滋滋的,办法总比问题多啊。

裴凛之从小就伴随萧彧左右,知道他爱看书,看过的书大部分他都知道,但总有顾不到的时候,因而也挑不出毛病来:郎君辛苦了。

萧彧笑着摆手:无妨。从前我在宫中养尊处优,缺乏锻炼,身体羸弱得很,往后得多锻炼锻炼,不能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裴凛之听见这话,顿时无比惊讶,从前殿下是最怕吃苦的,每日的骑射课程都是能躲则躲,如今他终于意识到身强体壮的好处了。

同时又倍感欣慰,萧彧愿意锻炼身体,这意味着他已经从过去的打击中振作起来了,接受了现实,愿意积极面对现在的生活。

郎君所言极是,时辰不早了,郎君该歇息了。裴凛之道。

萧彧打了个哈欠:正要去睡。说完转身去了隔壁还开着天窗的房间,盖着满天星光开始睡觉。

萧彧望着星空,心里盘算着,这房顶要抓紧时间修了,否则一刮风下雨日子就没法过了。只是钱自哪里来?不知道这椰子油能卖吗?总比猪油与鱼油好吧,得去试试。

第二日,萧彧继续叫了吉海和孟思归来开椰子,许二人每日两个铜板。吉海将自己的妹妹也带来了,说是不要钱,来帮忙打下手。

萧彧无比心惊看着这个叫吉鱼儿的小姑娘,七八岁了也跟吉海一样衣不蔽体,没有上衣,裤子比吉海稍微好点儿,破了几个洞,晒得也跟泥鳅一样黑,看来这家是真穷啊,这么大的姑娘还光着身子到处跑。

他忍不住问吉海:你爹娘呢?

吉海用乌黑的眼看着他,不说话。孟思归快人快语:他爹娘死了。

家里没有其他大人了?

孟思归看着吉海,犹豫了一下说:还有个大兄,做海贼去了。官府抓呢,不能回家。

萧彧瞪大了眼,居然还有海盗!

孟思归压低了声音:郎君,吉海和鱼儿不是坏人。他大兄也不是坏人,是官府太坏了。他们要好多好多珍珠,我们拿不出来,官府天天来催,抽鞭子,还抢家里的东西。吉海爹为了采珠,淹死了。官府还来他家抢东西,吉山哥哥就和官府打了起来,不小心把官府打死了,他就逃走了。吉海娘被官府抓了,后来病死在官府。家里就只剩下吉海和鱼儿了,他们很可怜的。

萧彧咬紧牙关,封建社会果然是个吃人的社会,简直是从上黑到下。

崖州州府所在地是珠官县城,珠官县因盛产珍珠而得名。采珠是当地当地最大的产业,萧彧所在的村子村户十有八九都是采珠人,以此来抵消赋税。

前年冬天西戎南下攻打安国,安国失利,向东北的东戎求助。东戎出兵帮助驱逐西戎之后,与安国缔结盟约,安国每年进贡大量金银布帛,还包括各种奇珍异宝,其中就有崖州南珠。

盟约上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百姓难以承受的大山,这不,就压垮了吉海一家。

他想给鱼儿找一件蔽体的衣裳,发现自己也没有多余的,行李在船上全被烧了。他决定明天去卖油,顺便给吉海兄妹买件衣服,算是给他们的报酬。

第3章 卖油

这一日,萧彧下午就开始榨油,他也没说是炼油,几个孩子都好奇地看他忙活,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萧彧也不解释。

椰子榨油几乎没有技术含量,萧彧也就是占了一点信息差的便宜,比人早先一步知道椰子能榨油。

用椰子油换钱,只能解燃眉之急,但目前也必须要解,否则都要揭不开锅了。

冬天也快来了,他得做一点准备。崖州的冬天就算再暖和,也不是现在这一层单衣能御寒的,还要准备厚一点的被子。

椰子的出油率很不错,只是工具不趁手,纯手工开椰子取椰蓉,效率太低。几人忙了一天,也只炼出了两瓦罐油,约摸二三十斤的样子,够萧彧上崖州府城试试水了。

裴凛之得知他要上街卖油,反应异常激动:郎君,万万不可!这等低贱之事,你万不能做。且等两日,待我伤好些了,我去卖。

萧彧笑道:士农工商,商人确实排在最后。然而无商不活,远古时代人们尚且需要以物易物,可见任何一个时代都离不开交易,所以做买卖又怎会是低贱之事呢?依我看,这世上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人人平等,工作也只是分工的差异。你觉得贩夫走卒低贱,然而真能缺得了他们?

裴凛之诧异地看着萧彧,天知道殿下的脑子里怎么会冒出这样的念头,这观念太过惊世骇俗了:郎君,这又是哪家的学说?

萧彧说:杂家,我觉得何其有理。人人瞧那倾脚头(掏粪工)肮脏鄙贱,然试想一下若没有他们,京都将会变成一个巨大的粪坑。难道这些人不应当值得尊敬?

裴凛之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面,不得不点头:郎君所言极是。他诧异于萧彧思考问题的方式,不由得又无比难过,若是殿下继位,必定是个爱民如子的天子,这是天下百姓的损失!

萧彧说:你安心养伤,明日我带吉海进城瞧瞧行情。我不偷不抢,靠自己本领吃饭,不丢人,比我坐在宫中受无功之禄要踏实得多。

裴凛之恭敬道:郎君心意已定,凛之无话可说,只是郎君要多注意自身安危。

萧彧点头:我自会多加小心。

第二日寅时中,萧彧便起来了,步行进城得将近半个时辰,一切都是未知,得早早去探行情。今日他叫了吉海来帮忙,这孩子话少,不问东问西,也不会向人说三道四。

萧彧拿了一件自己的衣裳给他穿上,总不能光着身子进城。吉海忸怩地穿上的萧彧的衣裳,耳朵都红了,他长这么大都没穿过这么柔软的衣裳。

如果安国比同于南北朝时期,棉花才刚刚传入中国,还在边疆地区,中原地区都尚未种植,就更别提这边远的崖州了。

萧彧这样的皇族,衣服面料以丝织品为主,百姓则以麻葛为主,面料粗糙也不耐磨,所以每个家庭需要一个主妇日夜绩麻来供一家人的衣着。

萧彧顾不上吉海的羞涩,帮他理好宽大的衣服,两人各背上一个背篓出发。两罐油虽然不算重,萧彧可不敢挑,万一摔破了那就全浪费了,背在背上最稳妥。瓦罐口用芭蕉叶密封,可能会洒一点,但问题不大。

出发的时候天色非常暗,连路都看不清,萧彧还打上了火把,以免磕碰摔跤,毕竟背的是油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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