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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玩心大起,边城说他的头发自己来剃,童瞳不肯,拿起推子帮边城剃掉了,两个人看着镜子里的人,摸着对方的头,笑成一团。
边城又买了两顶帽子,跟童瞳说:这会儿宜江已经冷了,咱们下了飞机用得着。
嗯。童瞳拿起帽子试了试,不是可爱滑稽的老虎帽,只是朴素的深灰色毛线帽,他转头对边城说:走,咱们回家。
第二卷 完结
第90章 巢(1)
天气更冷一点的时候,两人都长出了贴着头皮,短短一寸的头发。
摸起来毛茸茸的,童瞳的更软一点。
这是毕业后童瞳留在宜江最长的时间,他回了一趟郁星和童世宁的家,然后住到了边城家里。
有时候会回父母家吃饭,边城有空的话,也会两人一起过去吃饭。
边城那套大复式的房子里空荡荡的,自从童瞳住进来后,边城每天回家都会发现家里多了点东西,今天是一只小圆茶几,明天是一只三角立柜,都是童瞳去逛街随手淘到,或是在网上看到喜欢就下了单,童瞳在南京的家里也是空荡荡的,但他这会淘来的东西都带着些很温暖的气息,木质的,暖色的。
渐渐很有了一些家的味道。
以前边城很少待在家里,白天工作,晚上要么应酬,要么跟朋友消遣,多半是打牌,不到半夜不散场,回来也只是睡觉,第二天早上再出门,周而复始。
现在他变得很盼望回家,因为家里有只软乎乎的懒猫在等他。
回来后边城又带童瞳去医院复查过,请了一个脑科专家,各种检查做过后医生说暂时无碍,颅内的淤血已经被吸收得差不多,只要不做剧烈运动,静养几个月,应该就可以完全康复了。
边城指尖摩挲着童瞳额角到头侧面那道疤痕,痕迹增生的地方长不出头发,四周的短发长出来,看起来像一道细白的刀痕,他跟童瞳说:等再好一点,我去找个整形科医生,想想办法。
童瞳摇头:不用,我不在乎,头发长一点就可以盖住了,再说也挺酷的,看起来像道上混过一样。
边城忍不住笑:怎么,一道疤还让你的中二之魂觉醒了?
童瞳认真点头:对,我一直想当江湖人,有这个就可以假装自己是。
边城哭笑不得,揉了揉他的后脑勺。
但他严格遵循医嘱,盯紧童瞳不要剧烈运动,只会在天气好的时候带他散步,两人没事就沿着江边一直走,宜江的江边热闹得很,跟他们一样散步的,跑步的,各种摆摊卖爆米花,萝卜丝饼,臭豆腐,本地水果,各种二手衣物小玩具,套圈杂耍的,喂金鱼的他们一路走走停停,吃吃玩玩,可以在外面停留大半天。
有一天童瞳买回来两辆看起来很轻便的单车,他想去的远一点,因为边城不让他开车,他便买了自行车想跟边城一起骑,还可以锻炼身体。
一个周日的下午,阳光晴好,难得的只有微风,边城把童瞳的帽子围巾捂了全套,跟他一起去骑车,不走平常会去的方向,往人少的地方去,他们并排骑得并不快。
逆着江水一路朝上,是往西坝的方向,过了好一会,童瞳突然停了下来,边城也跟着停下,问他:是不是累了?累了我们就打个车回去,把自行车放后备箱就行。
童瞳微喘着气,但他摇头:不是,我不累。他眼睛看着一个方向:边城,我们骑到夜明珠了。
边城顺着童瞳的眼神看过去,从那条跟江边垂直的街道过去,再拐一个弯,就是那个叫夜明珠的片区,S大的侧门就藏在一大片的熙熙攘攘中。
两人眼神碰到,还没说话,都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童瞳用力一踩,单车朝夜明珠的方向飞驰过去。
边城比他更快,瞬间超过了他,童瞳加了把劲,又蹿到了边城前面,两个人这一会跟比赛似的,在傍晚的落日余晖中单车赛跑。
这条路童瞳太熟了,四年里无数次来来回回地走过,离开宜江后又无数次在梦里回到这里,梦中的人在这一带游荡不肯离去,一直在找东西,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弄丢了什么。
他们在那条商业街路口停了下来。
童瞳大口喘气,边城的胸口也在起伏,童瞳盯着这条街,而边城看着童瞳。
S大就像一个保鲜盒,里面盛着永不褪色的青春,这条街上的年轻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每天都有不同的,新鲜的故事在上演。
还是不一样了,童瞳想,有很多他不认识的店面,那些熟悉的招牌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陌生,他一间间看过去,突然怔住。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招牌。
灰蒙蒙的,老旧的霓虹灯管组成的两个大字,绿岛。
他离开宜江的时候绿岛还在,从秦澍手里接手这间酒吧的人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没换别的做,就这么原模原样地继续开了下去,童瞳后来只去了一次,还是因为毕业前的聚会,他想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倒闭了,房租这么贵,酒卖得这么便宜。
它竟然还在,像一块化石一样,伫立在早已面目全非改头换面的商业街中。
夕阳从童瞳和边城的背后投照过来,金色的光打在破败无比的两个字上,这瞬间童瞳只觉得非常不真实,明明眼前的一切鲜明生动,却恍然如梦。
冬天的夕阳落得很快,不出片刻,满地的余晖金芒散去,昏黄街灯亮起,白日里里破败的霓虹大字也亮了起来。
灯光起的一瞬间仿佛施了魔法,所有的破败褪去,暮色与霓虹屏蔽了所有的落寞不堪,亮起灯的绿岛看起来仍然旧旧的,却别有一番风情,像经历过许多故事。
童瞳推着车走到门口,边城问他:要进去看看吗?
童瞳转头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绿岛里面的格局竟然都没变,桌子椅子都还是那些,台球桌也还在,倒是换了张新的,酒吧里放着歌也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闽台人民的鲍勃迪伦伍佰正唱着《亲爱的你》,童瞳觉得音响也换过了,现在的音效比以前好太多。
才刚开门,竟然就陆陆续续有不少客人进来,童瞳看着那些人,学生,周围的生意人,还跟以前一样,三教九流什么都有,来的人都很熟稔地跟吧台后的酒保打招呼,生意不坏啊,童瞳想。
两人走到靠近吧台的小圆桌坐下,有学生模样的服务生过来问要喝什么,童瞳还没说,边城说:还是我去调吧。
童瞳一愣:行么?
边城只笑了笑,起身去了吧台。
童瞳眼神跟着他,见边城跟吧台后的人似乎并不陌生,两人飞速交换了几句,酒保给了他调酒用的器具,不一会,边城端着一只玻璃杯过来。
透明无色的液体,鼓着细碎的气泡,加了几颗冰块,薄薄的柠檬盖在上面,不用喝童瞳也知道是什么。
他喝了一口,偏淡的,清冽甘甜的,跟边城第一次调给他的金汤力一模一样。
他一直喜欢这个味道。
到了这里就想起最早的那一天,后来他回忆过很多次第一次见到边城到底是什么样子,其实记不太清楚,那时候他满心愤懑,恨极了这个见证了他最难堪一刻的男人。
时光倒回到那一天,无论怎样他也想不到,会在最绝望的一天遇到余生中最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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