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人,路南更爱自然。经历人间的事只是少数时间,大多时间就是整天整天坐着,听山林海鸟每一种声音,感受风雨晴雪每一种变化。
两人又找到了共同爱好:看星星。
他负责看,路南负责组装天文望远镜,然后抱着她的小琴信手拨弄,用琴声描述星星,时不时停下,想一会儿再改。
她一边弹,宋清宇就用淘来的一台比路南还老的黑胶刻录机录下整段,连带夜风杂音,两人时不时的交谈都录下来了。
“有月亮在,很少能看到星星。”
“嗯,月明星稀。”
“应该给星星写宏伟的交响乐。”
“星星本身就是和谐多元的交响乐,只需要借助音乐家表达出来。”
“我不行,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如果我只是一个没有名气的学生,写一堆没人听的曲子,连自己都养活不了呢?”
揉着她的脑袋赶走迷茫低落,他揶揄地笑,“没事,至少能偷鱼养家。”
路南唰得板起脸,揪他的耳朵,“竟然有腐败的苗头,必须教育一下了。”
然后背起手转述外公曾教过的话:
人不能总以月自居,只求今日盈满张扬,难免明日黯然亏缺。不如以星存在于浩瀚长河,低调却永恒。
末了,还严肃警告他:越是手握特权,越要“谨小慎微”。不能总想着偷鱼、捡便宜,防微杜渐!
宋检表示虚心接受一名真正的无产阶级战士的监督。
而偷了鱼又倒打一耙的人,埋进他怀里捂着肚子笑,在夜空留下一串星星的笑声。
路南乐理不好,对钢琴的记忆只是机械性的。十四岁跟爸爸提出要学作曲,不能继续做值得炫耀的小钢琴家,被强硬拒绝了。
这是一切矛盾的根源:爸爸要她做月亮,可她只想做星星。
做明亮的月亮,就会掩盖许多星星的光芒。正如一个大资本家活着,就挤压了很多人的生存空间。这就是弱肉强食。
所以尽管对爸爸存在爱恨交织的复杂情感。对他入狱这件事,路南完全能理解——
宋清宇不再执着要她讲过去了,因为她没变过。
同时他也“不相信”她的说法了。因为她对过去的记忆有偏差。
险些走丢在正月初一的庙会,在寒冷街头冻了大半天,她记住的是糖葫芦的甜;
林北偷了她所有首饰,换成劣质的地摊货,她却只能记住妹妹送的纸星星。
关于前男友,第一句就是:
“他是个很好的人-”
刚开个头就被宋清宇冷冷打断,“重新说。”
老醋坛子。路南腹诽,重新组织语言。
“他曾经是个很好的人-”
“别说了,睡觉。”
“……”
难得他也有赌气的时刻,路南就想记录下来。
小手摸着爬上他突突乱跳的眉心,挠啊挠,故意激怒他似的。“偏说,有本事堵上我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