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喊捉贼(1 / 2)
“哦?”康熙垂眸, 很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你倒是说说看,这到底为何啊!”
“这……”郭络罗氏迟疑:“能否请皇阿玛屏退左右?”
“郭络罗氏!”康熙眉心一皱, 眸光中满是不耐:“朕能在百忙中给你些许时间, 已经是皇恩浩荡了,你别得寸进尺!”
“是,儿媳知错!”郭络罗氏再拜, 一脸即将奔赴刑场般的决绝:“儿媳还是那句话, 我们爷绝没有暗中收买大臣,谋取太子之位。前几年, 他因出身低微故, 屡屡被忽视, 心中倒是有些想头。”
“身为皇子, 进一步则江山在握, 退一步则只能俯首称臣, 将荣辱甚至性命都掌握在他人手上。若有机会,谁又不愿意做执刀的那个?古往今来,毕竟也就只有那么一个裕亲王伯!”
“我们爷也是龙子凤孙, 也龙章凤姿, 文武双全。不比任何人差, 您下令公推太子, 有七成朝臣自发选他, 就说明他的魅力所在!”
“魅力?”康熙冷笑, 一脸那逆子也配那两个字的讥诮。
郭络罗氏也不恼, 只笑呵呵摊手:“不然呢?”
“我们爷虽自小在惠妃娘娘膝下长大,天然的大千岁党。但是众所周知,他们兄弟俩并不如何和睦。前几年倒是九弟、十弟、十四弟与他颇为亲厚。”
“这几年却……”
“其中种种便儿媳不言, 皇阿玛也了然于心。总之, 对爷颇有几分偏爱的裕亲王伯走了,九弟、十弟、十四都渐渐疏远了。安郡王府琵琶别抱,阿灵阿、佟国维先后遭殃。”
“爷还被您罚了那许久的禁足,人力、财力等方面都不行,又凭什么结党呢?便有,也结不了!因为……”
郭络罗氏脸如红布:“此事,儿媳虽委屈,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妻一场,若他能好,儿媳便受些委屈也无妨。也就是今儿为他洗刷冤屈故,才没羞臊地说出来。”
“当日我们爷冒死参奏,前太子爷插手江南盐政。被恼羞成怒的太子爷踹成重伤,儿媳心急之下,遍请名医,却意外发现爷生来肾水不足,难以使女子有妊!”
啊???
胤禟跟十四双双惊呼,就怎么也没想到是这!
世人都言八嫂子刁蛮嫉妒,自己不生还拦着八哥纳妾。以至于好好的八贝勒府子嗣荒芜,连根草都没有。八福晋妒妇形象深入人心,甚至连郭络罗氏的女儿家婚嫁都受到了一定影响。
提起来,谁不同情八阿哥呢?
好好的皇子阿哥,却因为那么个悍妇,落得年近而立还没有子息的下场。
结果……
到头来一切都是假象,嚣张跋扈的八福晋才是被骗惨的那个???
康熙也震惊,随后摇头否定:“每个月,太医院都会给所有皇子皇女把脉。若有如此大事,底下不可能不禀告。”
郭络罗氏苦笑摇头:“儿媳也觉荒谬,但事实就是这样。儿媳便是与天借胆,也不敢拿这般一戳就破的谎言欺君。皇阿玛不信,大可以再派御医给我们爷诊脉。”
“当然现在他已经被宁楚格开的方子调理了许久,可能会比以往强上许多。”
宁楚格???
康熙、老九与十四三脸懵。不知道好好的,这怎么又跟宁楚格扯上了关系。
郭络罗氏苦笑:“先前答应了那孩子,绝不再与外人透露的。可现在……我这讨厌的八婶子又要食言自肥了。此后,那孩子怕是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想起这个,郭络罗氏就一脸的惆怅。
但该说的,还是一点都保留不下来。于是,她便从跟宁楚格第一次不甚愉快的见面开始。一直到屡求轻轻茶,被她几次三番提点。自己却始终不信,心中还有些怨怪。
深以为自己嫁了个全天下最好的夫郎,便被嫉妒编排几句也无碍。
谁人背后无人说,又谁人背后不说人?
只要他们夫妻两个好好的,就一切都不是问题。直到八爷受伤,真相被意外揭露。她混没个样子地跑去隔壁哭,哭出了好侄女的恻隐之心。这才出手帮忙,经过数月的调理,终于让她如愿以偿。
继前头那个重磅后,八福晋又扔出个大消息。
“你是说,就是今儿,就是刚刚,你发现自己有妊了?”这实在过于凑巧,康熙很难不愣。
“是!”郭络罗氏点头:“自从宁楚格帮儿媳调理好身体后,我这一直都……”
“特别的康健。”
“最近却总有些恶心干呕,便寻了府医诊脉。怕府医有误,还往宫中递了牌子,又请擅长妇科的太医诊过方敢确认。尚未来得及与爷报喜,便先听了噩耗。”
“虽,虽爷的着意隐瞒,让儿媳背了许久黑锅。名声,早就没了名声,还被宫中不喜。但除此之外,他却是个天下难寻的好夫婿,是儿媳腹中孩儿的阿玛。再如何,当您将儿媳指给我们爷的时候,就已经将我们俩连在了一起。”
“他风光时,让我做威风凛凛的八福晋。如今他蒙了不白之冤,我这当福晋的自然也不能三缄其口,袖手旁观啊!”
康熙不语,只唤御医来给她跟宗人府中的胤襈分别诊脉。
确定郭络罗氏确实有妊后,赶紧着人给她看了座。等往宗人府的人回来,证实她所言句句属实。八阿哥虽看着康健无比,房事上也几无障碍。却天生肾水稀少,不易让女子有妊后。
康熙再看郭络罗氏的目光都有那么几分不自在。
毕竟前面他才在朝堂上咆哮,言说儿媳妇嫉妒行恶。使得他儿子夫纲不振,素受制于妻,至今未有子。结果转身就证明了问题出在自家儿子身上……
那小子不做人,自己端着温文甚至有些个软懦的爱妻款儿。却任由妻子被诋毁,从不分辨半句,让人家黑锅一背数年。
亏得郭络罗氏还能死心塌地,一心一意地替他着想,为他奔波忙碌。
越想,康熙越觉得郭络罗氏不易。以至于以往的坏印象都轰然崩塌,善良、隐忍、全心全意为夫婿考虑的新形象迅速崛起。
再听她说话,都耐心了太多。
这等显著变化,郭络罗氏哪儿还感觉不到呢?
忙起身再拜:“皇阿玛明鉴,我们爷或者前些年年轻气盛,有那么丝丝想法。毕竟生于皇室,身为皇子,哪个还对未来没有点子希冀?尤其前太子无德,诸皇子皆不忿,而他除了出身外,余者皆出类拔萃!”
“后来冒死谏言却反遭禁足,他就挺心灰意冷的。再加上这子嗣问题……”
“彻底让他心如止水,对大位没有任何想法。众臣公推事,绝对绝对是个意外,真没有任何的不法勾结。您知道的,咱们府上没银子、没靠山,莫说没心思,便有,也没有那个四处邀买人心的实力!”
毕竟钱袋子们纷纷想开,不再无条件向八贝勒府开放了。身份极其贵重跟班老十,也突然想开不掺和了。
康熙:……
知道且确定了这近乎荒唐的理由后,他还能怎么办?
再不愿,也得做个朝令夕改的。
吩咐同样震惊中的老九、十四谨守秘密。又派他们俩陪着八福晋往宗人府大牢,将八阿哥胤襈放出来,恢复贝勒爵位。
此言一出,郭络罗氏喜极而泣:“儿媳代我们爷谢过皇阿玛,皇阿玛果然英明!”
康熙现在可听不得英明这个词儿了!
就,恍惚间有些被骂的感觉。
遂只挥手,示意他们退下。郭络罗氏与胤禟、胤祯俱拜,恭谨退出。而后,郭络罗氏就表示要跟他们两个往宗人府大牢,接她们爷回府!
这……
胤禟皱眉:“弟弟虽感动于八嫂子对八哥的深情,但您尚在孕中,不适合往牢房那般不祥之处吧?”
“嗯,不适合。”郭络罗氏点头:“但必须去。爷现在需要我,我也想同孩子一起接他回府。此后夺嫡事再如何山河变色,都与咱们八贝勒府无关。”
这坦白就仿佛一把双刃剑,护住了八贝勒甚至整个八贝勒府安全的同时,也彻底绝了胤襈的希望。除非此后夺嫡过程惨烈,除他之外的所有皇子团灭。否则,他就再怎么也梦不到黄袍加身的那一天了。
这结果,对八哥来说,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但知悉八福晋进宫一趟,便让皇玛法改了口风。随后还赏了不少东西,贺八婶子有妊。宁楚格心里就有数,知道自己必然被出卖了。
果然,翌日清早,隔壁家的两口子便携重礼而来,态度十分殷切。
才互相叙礼过,八福晋便红着脸:“我有些私房话要跟大侄女说,不知道四嫂可否行个方便?”
乌拉那拉氏看向宁楚格,见她点头后才笑:“八弟妹说的这哪里话?难道我还会妨碍你们娘俩亲昵?你们聊着,我往厨下瞧瞧,安排点好菜色,贺你们这双喜。”
“有劳四嫂!”
夫妻俩双双躬身,乌拉那拉氏却只浑不在意地摆摆手。
事关八叔私隐,宁楚格赶紧把丫头们都打发了出去,着凝碧好生守着房门,不许任何人靠近。
见状,郭络罗氏赧然一笑,对着宁楚格深深一礼:“谢谢,还有对不住。大侄女仁心仁德,不计前嫌地帮我这个不成器的婶子。我却食言,将一切在你皇玛法面前和盘托出。实在是有些没脸过来见你……”
“你,大抵都不愿意再与我交往了吧!”
因怀孕故,郭络罗氏脂粉未施,衣着首饰等也尽可能简单轻便。倒是弱化了以往浓妆艳抹下的盛气凌人,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儿般。可怜巴巴地看过来,眼角眉梢之间都充满了祈求。
看得胤襈好生不舍,忙开口帮着说情:“违背前言确实不好,但你八婶子也算事出有因。大侄女能不能……”
“不能!”宁楚格微笑摇头:“不管什么原因,做了就是做了,错了就是错了。八婶子答应替我保密,却食言而肥。有再多的苦衷,也顶不过我好好一闺阁却要被许许多多类似病患缠上的烦恼。”
“八婶子明知道,却还是选择坦白。就说明我的处境、她的信誉,在八叔的安危面前都不值一提。那她都率先放弃跟我之间的约定了,那作为被背弃、被伤害的一方,又凭什么主动体谅呢?”
宁楚格摊手:“我可还是个孩子呐!”
再没有当长辈的辜负了孩子,还反过来要求孩子宽容的道理吧?
这……
胤襈一噎,还待再说什么。却被郭络罗氏一把拉住:“是,这事是我不对。不敢奢求大侄女原谅,只好在……好在皇上下令封口,你的担心不会成为现实!”
宁楚格面上不为所动,实则心下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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