柞蚕丝(1 / 2)
“什么蚕?”
这会儿织坊已经收工了, 那织工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刘巧鸽一个人嫌呆着无聊, 于是又泡在俞蔓的房里, 说说闲话什么的。
俞善来的时候,她捧着一把瓜子嗑得正香。
听俞蔓这么回答,刘巧鸽也好奇地凑过来瞧热闹:“我看看、我看看, 啥蚕丝?这蚕吐得丝还能不一样吗?”
她拿桌上的帕子擦了手, 也伸手摸了一把俞善带回来的丝线:“呀,这丝线怎么这么硬挺, 这还是用蚕丝捻的吗?”
刘巧鸽也是从小开始学织绵, 摸过的丝线无数, 却是没听说过这柞蚕:“哪儿来的线啊?不会是咱们织坊买的吧?善姐儿你是不是让人给坑了?”
面对这明显慌了神的一问三连, 俞善摇摇头, 刘巧鸽还没刚把那口提起的气散掉, 就听到一个更让她倒吸一口凉气的回答:
“不是我,是韩氏绣坊让人给坑了,要是这批丝线解决不好, 估计那绣坊离关门也不远了。”
刘巧鸽闻言有些急了:“韩氏绣坊可是咱们的大主顾, 这事儿咱们不能不管啊。”
“怎么能不管呢?”俞善苦笑着举了举手里的丝线:“这不是刚一知道, 就回来找你们想办法来了嘛。”
“我没认错, 这确实是柞蚕丝, 你们稍等片刻。”俞蔓为了稳妥起见, 拎起一把小剪, 从俞善拿来的丝线上剪下一小段,当即拿火折子点了。
那一小截丝线很快燃烧起来,一缕白烟袅袅, 弥漫出一股类似于火燎头发的味道……
俞蔓熄了火折子, 拿指头肚轻轻一捏烧过的丝线,便把余下的灰烬碾成了细碎的黑色粉末:
“你们看,就连烧了以后也和普通蚕丝一模一样,足以证明这里头什么都没掺。这也是一种蚕丝,只不过是粗糙一些罢了。”
说着,俞蔓转身从针线箩筐里取了一截平日用的丝线,用两根手指捏着,从头到尾反复轻捻了几下,觉得差不多了,就用力一搓,然后再用指甲轻轻一挑,那根丝线就轻易被一分为二。
这还不算完,同样的动作她又重复了好几次,直到劈出一条完整的蚕丝为止。
俞善看明白了,她这是在劈丝——把一根捻搓成型的丝线,重新劈开。
虽然不是绣娘,俞蔓照样劈得一手好丝。
同样的操作,她又在俞善带来的柞蚕丝线上做了一遍,熟练地将它劈开,直到也取出一根完整的柞蚕丝。
然后,俞蔓把两根同样纤细的柞蚕丝和桑蚕丝,并行着捏在手里:
“咱们平日里织锦所用的蚕丝是家养的桑蚕所吐,它们吃桑叶,吐出来的丝细长又有韧性,天生的颜色洁白,品相差的最多就是有些微黄,摸起来手感细腻光滑。”
“而这柞蚕多生于北方,在山林中野生野长的,以柞树的叶子为食,吐出的柞蚕丝多为黄褐色,往往要先用白碱先漂过,再行染色。”
说着,俞蔓示意俞善和刘巧鸽凑过去细看:
“柞蚕丝的刚性强,手感天然就粗糙,也不像桑蚕丝那么长,所以捻搓成线时,往往不那么光滑,织出来的绸子锦缎自然也就带着一种似断非续的纹路和疙瘩不平的手感,倒比一般绸子要厚实一些;料子上有一层珠光,光泽倒是不差。”
两人凑过去仔细一看,果然,那根柞蚕丝看起来略微有些扁圆,差不多是桑蚕丝的两倍那么粗!
其实俞蔓一说柞蚕,俞善就突然想起来了。
以前在豫省是有那么一个县以出产柞蚕闻名,素有“柞蚕之乡”的美名,自古代很久以来,可谓是“妇孺会络经,满城梭子声”。
除了织绸,那个县还会用这种柞蚕丝织就地毯,细密柔软,图案堪称华丽精美。
只是隔行如隔山,织地毯的手艺可不比织锦简单多少,同样也需要添置专门用来织地毯的织机。
俞善不觉得郭宜兰她们眼下还有余钱购置新织机,还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合适的织工,学会这门手艺,不然,改织地毯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下否决了这个念头,俞善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俞蔓所说的话上:
“我曾听闻,鲁州府倒是盛行用这野生的柞蚕丝来织绸,织出来的绸布称为茧绸,又称柞绸,还有的直接叫鲁绸,其价格低廉,结实耐用,据说还很保暖呢,因此一般都销到北地或西北去了,倒是少见往南销,咱们这里并不多见。”
俞善听了这话,倒是精神一振:“既然有人擅长用这柞蚕丝织绸,那能不能找个行商,到鲁州府一带找个买家吃下这批柞蚕丝?我看过了,这丝线的品质还算不错,只不过绣坊和咱们的织坊都用不上。”
俞蔓遗憾地提醒道:“行是行,可这柞蚕丝不如桑蚕丝的价格高,相差将近一倍呢。照你说的那个价钱,若是找行商来收,韩氏绣坊还要亏上一半的本钱。”
杨希月她们是按上好桑蚕丝线的价钱买下的这批柞蚕丝线,若是就这样卖出去,相当于贱卖了啊。
如此一来,韩氏绣坊仍然会元气大伤,这喘口气儿再倒,跟直接倒闭又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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