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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南宫悯特意提到了宫里的观星台,那地方又藏着什么玄机?
她对已经发生和接下来即将要发生的事都了然于心,不仅知道谢宜君会吩咐满江雪取她性命,也知道沈曼冬可能在九仙堂的消息,她还知道兴许会有人要杀尹秋,她甚至知道云华宫的观星台。
这世上到底有什么是南宫悯不知道的?
而最重要的是,她来提醒自己,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尹秋闭着眼,在嘈杂的雨声中默默陷入了沉思。
心绪在时间的流逝中缓缓变得复杂起来,一如车外的飞雨,错综交织,冗杂而密集。尹秋枯坐半晌,听着那无休无止的聒噪雨声,不知为何逐渐有些心浮气躁,她像是一下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给乱了心神,有点坐立难安。
密密麻麻的烟雨中倏然多了点不易察觉的声音。
像是空灵悠长的笛声,隔着山林间的雨幕,隐隐约约地游荡在天地之中,最后被冷风轻而缓慢地送到了车窗边缘。
尹秋的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下,她猛地睁开眼,额角顿时噙了一层薄汗。
那笛声萦绕在耳侧,时近时远,如同有人在轻言细语地念着什么晦涩难懂的语言,尹秋灵台一阵恍惚,在车马摇晃不休的颠簸中一把扶住了身侧的孟璟。
停车尹秋抓皱了孟璟的裙袍,呼吸一瞬急促起来,快停车。
孟璟神情意外地抬了眼,见她面色不好,顷刻间冷汗涔涔,赶紧反手握住了尹秋,喊道:白灵!
很快,马车停止了摇晃,白灵丢了缰绳,从车外探进头来:怎么了?她说完这句,忽然瞧见尹秋神情痛苦的模样,当即脸色一变跳进车来,怎么回事?小秋!
车身已经稳定下来,可尹秋还是觉得周遭都在天旋地转,孟璟立即扣住她的手腕把了脉,皱眉道:你脉象怎么这么乱?是哪里不舒服?
尹秋喘着气,嗓音透着虚弱:你们听见笛声了吗?
笛声?
孟璟与白灵连忙竖起耳朵,却是除了雨声什么也没听见。
哪里来的笛声?白灵说,你听见了?
尹秋暗暗运转真气,想将体内的不适感压制下去,孰料她一旦运功,心口更是如同被蚂蚁啃咬般地疼了起来,那笛声也在耳中骤然暴涨,变得又尖又利,仿佛刀子一般割锯在脑中。
尹秋脸色一白,正要张口说话,她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唇边就先溢出了丝丝血迹。
鲜血自唇角滑落,顺着下巴滴到洁白的裙面,霎时间晕染成了一团红晕。
见状,孟璟与白灵当场怔住。
第105章
啪!的一声,茶盏自案边毫无征兆地坠落,猛然间摔得四分五裂。
碎瓷飞溅,滚烫的茶水泼了一地,惊起淡淡的尘雾,满江雪伸出的手接了个空,被那细小的瓷片飞速擦过,留下一道浅淡的红痕。
沉星殿门窗大开,穿堂风挤在屋子里,狂啸而又猖獗,转瞬就将那茶水的热气卷得一丝也不剩。
几个暗卫弟子在外头听见动静,赶紧动作迅捷地从房顶飞落下来,争先恐后地入了殿门。
师叔?
哎呀,这茶盏怎么摔了?
外头一瞬落了大雨,庭院里的枫树被模糊成了一片残红,满江雪看了眼地上的狼藉,又看了眼手背那道擦伤,微微皱起了眉。
弟子们立即取了扫帚前来打扫,又眼尖地发现满江雪的手带了伤,纷纷上前关怀。满江雪莫名有些心神不宁,道了声无碍,拿手帕简单擦掉了手背的血迹,撑着伞行出了沉星殿。
突然下这么大雨,师叔还要去祭拜师祖们么?一名弟子提着小竹篮跟了出来,里头装着事先备好的冥纸香烛。
满江雪立在廊下观望了片刻雨势,沉默少顷才说:去。
那弟子带了把伞,却没撑,他披了蓑衣戴了斗笠,给竹篮上蒙了层避水的油皮纸,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惊月峰,在茫茫大雨中穿过重重楼宇去了后山的观星台。
观星台设在后山峰顶,是整个云华山地势最高之处,人立在这地方俯瞰,可以阅尽山峦,将云华宫尽收眼底,甚至还能远远地瞧见上元城的轮廓。
云华宫各位师祖们的陵园都建在天池,可那地方太过遥远,每年前去祭拜都免不了一番兴师动众,极为不便,正好观星台宽敞空旷,除了赏景和各峰长老偶尔来此讲道以外,也没别的作用,是以谢宜君多年前就将此地特意修葺了一番,立了不少师祖们的衣冠冢,好叫弟子们方便来此祭拜。
雨水沉重,打的伞面在风里微晃,满江雪行于前方,未几便停在了一处坟冢跟前,身后的暗卫弟子立即将手里的伞支了过去,挡着雨,满江雪便俯下身去,吹了火折子烧了点纸钱,又燃了两支白烛。
风太大,燃烧后的纸钱化作了烟灰,还没飞得起来又在雨里垂了下去,那白烛也只亮了片刻,很快就跟着熄了。
心意到了就成,师祖不会怪罪。那暗卫弟子尽力多烧了些纸钱,随后又将地面打扫得规整了些。
手背那道擦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痛感却是异常明显,始终盘踞在伤口不肯消停,有些磨人。满江雪垂头看着自己的手,忽然问道:小秋可有来信?
这两日没有,前几日倒是有一封,师叔不是看了么?忙完手头上的事,那暗卫弟子又主动替满江雪撑了伞,回道,她说挑了个离魏城较近的州城过去帮忙,算算日子,也该到了。
满江雪紧皱的眉头不曾松懈过,她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师父的墓碑上,少见地出起了神。
冷风席卷着天地,带来无边寒凉,观星台环绕着四季常青的云杉,那大片的苍绿上头原本该垫着厚重的雪,此刻却是被雨水冲刷得干净亮丽,也将细长的枝叶压得低垂。
这地方没有花色,云杉越是苍翠,就越显得萧索与凄冷,座座衣冠冢被翠绿围在其中,厚积的白雪残缺了,坟堆的泥土也在雨里散掉了,露出些湿润的枯草黄。
满江雪略显失真的目光落在那黄泥上,一瞬又重新聚拢起了光彩。
这些坟冢有人动过?
听得此话,那暗卫弟子抬头扫视了一眼,回忆一阵才答道:前阵子雪落得太大,把土都压垮了不少,一直没时间来清理,昨日掌门才叫人来翻新过,谁知道今日又落了大雨,等雨停了还得再补一补。
满江雪微微颔首,表示了然,两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动身往来时的路行了去。
许是发觉满江雪今日的神色略有些凝重,那暗卫弟子斟酌着道:师叔瞧着不大愉快,是在担心小师妹吗?
他不提还好,一提满江雪便顿住了身形,思量须臾说:稍后你去趟明光殿,替我跟掌门师姐道个别。
那暗卫弟子看了看越渐密集的雨,诧异道:师叔这就要走?
嗯,满江雪从他手里接过了伞,这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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