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1 / 2)
怎么不穿鞋?满江雪说着,伸手将她抱起来放回床上,又贴了贴她的额头,还行,烧退了。
尹秋还惦记着方才走廊上的那群男女,惴惴不安地问她:是你买的我么?
满江雪正将提来的食盒打开,闻言笑了一下,说:算是罢,她取出饭菜摆好,冲尹秋招招手,能自己走动就穿好鞋过来,吃饭了。
尹秋面露惶惑,攥着自己的衣角,好半晌才问:那你又卖了多少银子?
满江雪忙完手上的事,抬起头来瞧着她:什么卖了多少银子?
尹秋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两只眼睛,声音闷闷的:你那天买我花了五百两,现在又把我卖到这儿来,赚得回来么?她喉头哽咽了一下,才又继续说,我上回被卖进青楼,才十两
满江雪没明白她什么意思,眉头微挑:青楼?
她沉思片刻,正想着是什么事叫这孩子误以为此处是青楼,却见尹秋忽地一把掀开被子,一阵风似地奔去了窗前,随后将那窗户用力一推,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你这是做什么?满江雪讶异。
窗外的寒风嗖一声扑了过来,尹秋扶着窗柩,两眼含泪,说:如果你把我卖去别的地方,我还能接受,可要是青楼,我还不如
小小的身影单薄且瘦弱,只穿了一件单衣,在那寒风无情地拍打中,像是一片无依无靠的青青柳叶,仿佛随时都能跌下去。
瞧见她的举动,满江雪先是意外,很快又平静下来。
还不如什么?她冷静地问道。
尹秋侧头往下看了一眼,心中骇怕,嘴上却是十分坚定:我就跳下去摔死。
满江雪看了她一阵,没有上前拦她,而是矮身在桌边坐下,许久才开口道:还不跳?
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尹秋不由地怔住了,再侧身朝外看了一眼,头脑当即晕乎起来,身子抑制不住地发着抖。
这里是二楼,满江雪的声音再度传来,底下那么厚的积雪瞧见了?摔是摔不死的,顶多断胳膊断腿儿,治不好这辈子就是个残废,你想清楚了。
一时冲动,倒将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处境,尹秋登时手足无措。
听满江雪语调淡然,且神态镇定,尹秋料定她这些天来的悉心照顾,不过是为了把她救活转而倒卖赚钱,与过往遇见的那些黑心人贩并无两样,一时间真是万念俱灰,胸口气血翻涌。
可她已经不算小了,过了这个冬就要满十一岁,从前被卖到青楼里,只是做些下等的粗活,诸如洗碗擦地,帮着灶房择菜一类,但她年幼力微,时常笨手笨脚出差错,总是被人教训,挨了不少打,往往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过得十分凄苦。
有阵子运气好,楼里当红的姑娘可怜她,把她叫到身边服侍,可没多久那姑娘就死了,陪客时说错了话,被醉酒的男人一剑割喉,破草席一裹,扔去了荒山喂野狗。
她在楼里见过不少类似的事,心里也很清楚,到了一定的年岁,再进青楼可就不会做那些差事了,十二岁就成亲生子的姑娘算不得稀奇,她定然也会和那些沦落风尘的女子一样,打扮得漂漂亮亮,陪酒陪|睡,迎来送往,指不定哪天就丧了命,和那姑娘落个一样的下场。
思绪千回百转,尹秋白着一张脸,见满江雪神情悠然地自顾自倒茶喝,显然是不想管她,尹秋禁不住心一横,两眼一闭,松开了紧紧抓着窗柩的手。
身子朝外坠去,尹秋已经联想到了自己摔得头破血流的模样,那一刻她竟异常的平静,反而不怕了,想着就这样死去也是一种解脱,孰不料她上半身才一动,腰间便蓦地多了只手,那手将她轻轻往回一带,顺势就把她拉了回去。
还真跳?满江雪春风般的声线在她头顶响起。
耳边叫嚣的风声顷刻间远离开来,尹秋撞在她温暖的怀里,贴在她的胸口,听见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而她自己的心,则砰砰如擂鼓,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性子还挺烈,满江雪单手一挥,两扇窗门随即合拢,倒和你娘如出一辙。
尹秋静了一瞬,再看向那窗户时才开始后怕起来,可她听得满江雪这话,一下又打起了精神,忙抬眼看向她:我娘你认识我娘?
满江雪没回这话,只将她搁去凳子上,递了副碗筷过来,说:吃饭。
尹秋哪里有心思吃饭?追问:你方才提到了我娘
先吃饭,满江雪打断她,不吃饭不说。
尹秋赶紧端起碗,火急火燎地刨了几大口白米饭,又塞了几口菜,来不及过多咀嚼便草草吞了,情急得不行:我在吃,在吃的,你边说好不好?
满江雪又把玩起她那把匕首来,先问了尹秋一句:关于你父母,都知道些什么?
吃得太急差点被噎着,尹秋急忙灌了一杯茶,清清嗓子说:不太多,我只知道自己的名字,不过很多人都告诉我,他们都死了。
你爹的确死了,满江雪拾起筷子替她夹菜,至于你娘,早先还活着,不过快十年过去了,杳无音讯,也无人见过她,现今是死是活没人知道。
纵然一直都听说父母双亡,可尹秋始终抱有一丝幻想,眼下听她如是说来,免不了又是一阵怅惘。
爹爹已故,娘亲十年来不知所踪,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一想到自己孤苦无依的日子,尹秋眼眶微红,眼泪打着转,沉默下来。
还有,这里不是青楼。满江雪又说。
尹秋捏着筷子,失魂落魄地坐着。
起身替她添了件外衣,满江雪复又坐了回去,瞧着她道:放宽心,我不会把你卖掉,等你病好了,我会带你去云华宫,那是你娘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尹秋忍住了快要落下来的眼泪,哑声问:云华宫是什么地方?
江湖门派,满江雪说,昔日你娘拜在前任掌教座下,是头一个打败四大长老的女弟子,剑术了得,风光无限,无人不知她的名号。
第一次听人说起娘亲的事,尹秋总算回过神来,擦擦眼睛道:她叫什么名字?
沈曼冬。
我爹呢?
尹宣。
尹秋暗暗在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名字,只觉得既陌生又亲切,加上知晓此处并非青楼后,她才勉强松了口气,情绪稳定了些。
那你又是什么人?
雪天并无明亮天光,虽是午后,但房里仍是点着几盏烛火,满江雪以匕首挑着灯芯,容颜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十分柔和。
我与你娘同是云华弟子,她长我几岁,又比我先入门,是我师姐。
得知她的身份,尹秋眸色讶异,这才醒悟过来。
难怪她会花那么多银子买下自己,又是请大夫给她看病,又是亲手喂她吃饭喝药的,原来是因着这么一层缘故。
她有些忐忑地想:那以后,她是不是就不用再被人买来买去,也不用再吃苦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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