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6)(2 / 2)
二人绕过楼梯角逃离众人视线。议论的声音反而更加猖狂。
向俞沉泼酒的纨绔青年耸耸肩,对朋友挤眉弄眼道:看他那怂样,连个屁都不敢放,比不上蒋星半点。
周围人嘻嘻哈哈笑出声,对俞沉没有丝毫尊重。即便有人觉得俞沉无辜,但在这样的环境下也别想为他说一句话。
宴会角落的隐蔽座位内,一位中年女性道:俞总亲儿子差点意思。
她身侧坐着一位英挺高挑的年轻男人。表情阴郁,似乎正为蒋星离开宴会感到焦虑。
他摸了摸座位上包装精美的画框,冷漠道:我去找他。画廊里的画你知道哪些可以卖,一会儿有人问起来,自己决定。
女人优雅颔首,笑道:我这么多年经纪人可不是白当的。
倒是你,她调侃道,听说白大画家在海外颇有一段奇缘?和这位小蒋少爷。
白落云有些焦躁地皱起眉,不是工作上的事你别管。
我就是开个玩笑。经纪人见他愈发不安,赶紧去找小少爷吧。
白落云小心地抱起画,步履匆匆地向二楼追去。管家认识这位和自家小少爷熟识的新锐画家,得体地引着对方上楼。
蒋星拉着俞沉进了自己卧室,有点乱,你别介意。
他松开手,俞沉本能地捏了下空荡荡手心,头低得更下去。
蒋星把自己扔了一地没拼完的模型推开,拉开房间内的衣帽间,回首对俞沉笑说:你自己来看。
俞沉站在原地,抬头瞄了他一眼,局促不安地偏开视线。
就算他姓俞,这个家里的一草一木他都没有权力触碰。
蒋星能获得所有人一致喜欢不是说着玩的,他感觉敏锐,立刻就发现俞沉心情低落。便不再多说让他来选衣服的话,那样有往人伤口上撒盐的嫌疑。
正好有套大一点的衣服。蒋星从衣柜里拿出洗净熨平整的一套白衬衫和学院裤,你个子高,穿着合适。
他踮起脚,把衣服挂在衣帽间的立架上,轻轻推着俞沉进去,笑着眨眨眼:换好叫我。
衣帽间的门关上,只余满室柔顺剂的清香。
俞沉眼眸黑沉,伸手理平衬衫领口。
立架由高到低好几个挂钩,蒋星偏偏踮脚给他挂到最上面,就是注意到俞沉的个子整体比他高一头,这个高度才是正好。
对方做事太过细致。俞沉面无表情地换上衣服,他叠好不合身的旧西装,整整齐齐地放在换鞋凳上。
身上的衣服柔软贴身,直接烘干没有阳光的味道,和他自己的衣服完全不同。
出身高贵的小蒋少爷,自然和情妇养的私生子不同。一个在天上不染尘埃,另一个却在泥地里打滚求生。
蒋星轻叩木门,俞沉?好了吗?
俞沉打开房门,声音低沉几乎听不清:好了。他犹豫片刻,加上一句谢谢。
今天宴会祝的是蒋星18岁生日,可满屋子人没几个真心的,蒋星笑得温和礼貌,只是缺少了点活力。
可门一打开,他见了换上体面衣服的俞沉,整个人平和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毫无保留地夸赞道:很帅!你平时就应该把背挺直嘛。
俞沉一顿。意识到自己穿上蒋星衣服时不自觉挺直了腰背。
是衣服给了他自信,还是觉得畏手畏脚的自己配不上衣服?俞沉闻言又低下头,肩膀缩起来,看得让人讨厌。
蒋星笑容无奈,推着他走到衣帽间巨大的落地镜前,抬头!
他的声音充满活力,是从没受过苦的人才能有的朝气,满怀对生命的爱与期待。
俞沉犹豫片刻,跟随对方指令抬起头。
蒋星绕到他身后,踮起脚掰直俞沉肩背,你看。
镜子里的青年身子挺拔修长,好像一瞬间换了个人。
一件衣服,再加上蒋星的一点小帮助,就让一个污泥里头的人伪装出了俞家继承人本来该有的风姿。
蒋星笑得眼睛弯弯,侧身从俞沉肩膀旁露出个头,两人在镜子中对视。
其实和衣服没关系,蒋星说,这是学校发的校服,料子剪裁都很差。但只要你抬头、挺直背,是不是效果完全不同?
蒋星还在柔声说着什么,俞沉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此时,外间卧室门突然被人敲响,管家道:小少爷。白先生来了。
白落云?蒋星一愣,随即松开俞沉,欣喜地快步出去,他回来了?
蒋星离开的动作是如此干脆,好像瞬间就忘了衣帽间里还有个俞沉。背影活泼轻快。
白落云?
随着他离开,俞沉的背又一次垮下去,他默默回想这个名字。
生涯坎坷的新锐画家。访谈里说他年轻时在海外求学,窘困到极点,饿到去领政府救济食品,在广场上给人画肖像。
即便如此他仍然交不起在知名画家手底下学习的费用,至于最后白落云是如何付讫学费的,无人知晓。
据说有人曾见过他出入假画买卖场所,众说纷纭。
有人说他靠画假画筹钱,有人说他只是在捡漏真迹进行倒卖。
采访者对这段经历一再深挖,然而白落云的性格与他名字并不匹配。
他性格暴躁阴郁、喜怒无常,差点当场掀了桌子走人。毕竟对于一位创造者而言,伪造他人作品的罪名实在太过卑劣。
俞沉嘴角微抿,看不出情绪。
也许他知道白落云是怎么付上学费的了。
蒋星拉开卧室门,脸上绽放出惊喜笑意:白落云?我还以为你要去开画展!
白落云焦虑隆起的眉间终于抚平,阴郁脸上也浮现温柔笑意,你生日,刀山火海也得回来的。
蒋星笑说:生日每年都有,不稀奇。
是啊,从他满月到十八岁,所有人都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捧到他面前,生日对蒋星而言只是个例行公事的交际节日,不像普通人那样期待礼物。
俞沉这么胡乱想着,留在衣帽间内没跟出去。
白落云抱着画框的手略微收紧,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希望你喜欢。
蒋星却并不像俞沉想象的那样敷衍客套,反而非常开心,是什么是什么?
送礼物开心的不只是收礼者,送的人看到对方如此激动,也会感到满足。
谁也不会想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被扔在角落积灰。
管家笑道:白先生都不愿意让我帮着拿,看样子是很宝贝的礼物了。
蒋星:那去我的书房?
白落云颔首,神情温柔得与大众面前的他判若两人:走吧。
二人说说笑笑地往书房去,等在衣帽间的俞沉这才慢慢出来。
管家正在收拾蒋星满地的模型,见了俞沉,讶异道:俞少爷怎么在这?
俞沉看着蒋星离开的方向,衣服湿了,蒋蒋星带我来换。
管家早在豪门交锋中修成人精,哪能不明白俞沉身上发生了什么,委婉提点道:您是俞家唯一的继承人。
俞沉收回视线,声音微弱:嗯。
管家见此心中一叹,他们外人也不好多说。实不行,俞家还有蒋夫人和蒋星,您饿吗?要不要再下去吃点东西?
见俞沉摇头,管家收拾好模型碎片,那我带您去房间,就在蒋少爷隔壁,采光很好。
俞沉忽然鼓起勇气般问了句:书房在哪?
管家心中暗暗斟酌片刻,道:俞先生的书房一向是不让人进的。蒋少爷的在走廊尽头,他喜欢在那儿看书,会见朋友也在里头,您想去和他说一声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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