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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这荒山野岭,找到手机有没有大用。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许在路边等等,得救的可能性会比较大。
然而这样的天气,这个时间,很少会有路过这里的车。准确地说,是基本没有。无论是他们还在正常行车的时候,还是翻车之后,他始终没有看见除了他们之外的任何车辆。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会选择先去下面救人而没有站在路边等待的原因。
等再次爬上公路,易兆泽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快耗尽。
在下面的时候,他就用尖锐的石头和树枝划破了自己的体恤,从最下方撕了一块布料下来绑在腿上,聊胜于无。
他看见何枝依旧缩着身子蹲在路边,冷得发抖。
她抱着双臂,把他给她披的衬衣裹得紧紧的,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可是衬衣已经湿透了,裹得再紧又有什么用呢。
何枝冷得像掉进冰窟里,她感觉身体里的热量被一点点抽光,脑袋也昏昏沉沉的,有时像有千金重,有时又轻飘飘的像不存在一样。
她觉得自己肯定发烧了。
“何枝,何枝。”他的声音也在发抖。
何枝还在盯着公路那头,看有没有过来的车,忽然听见有人喊她,她转过头来。他看到了她苍白得厉害的脸颊。
看到他,何枝无神的眼睛亮了一下,速又黯淡下去:“刚才有辆轿车,没有停......”
她的表情她的语气都在告诉他,她在内疚,她在懊悔。
易兆泽顿时觉得心里有些害怕。如果他再不上来,她要怎样冒险去拦车?
易兆泽来不及去细究心里的感受。
他过去和她蹲在一块,腿疼得厉害,他却不表现出丝毫的难受。他极尽所能地安慰她:“别担心,很快就会有车来,这一辆不停还有下一辆。别怕......”
他握了握她抓在他手臂上的手,比刚才还要凉:“何枝,你真的没事吗?”
“我没事。”她有气无力地回答,连头都不敢摇了,一摇就像要把脑袋甩出去一样,“我就是觉得冷,可能是发烧了。”
他咬唇,手臂一勾把她圈进怀里:“我抱着你吧,抱着就不冷了。”
被大风吹得歪歪斜斜的雨水飘洒在他们身上,两个浑身湿透的人紧紧地抱在一起互相取暖。
易兆泽尽力把她护在怀里,这一抱让他产生一种错觉,她的身上连温度都快没有了。
或许刚才看着她,他感到的是心惊,那么现在抱着她,他感到的就真的是害怕了。
何枝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眼睛眯眯的,还不忘提醒他:“我歇一会儿,你看着点车哦。”
“你休息吧,我看着在。”他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一股热流流过了他的肩膀。
他把她抱得更紧了:“何枝,不要哭,不是还有我在吗,别怕,会没事的。”
她还在哭。
她能忍到现在才哭,已经很勇敢了。
可是何枝却微抬了下脸,小声说道:“我没有哭啊。”
黑暗里,他看不清她的脸。他摸她的脸颊,湿的,可是更像雨水淋湿的,不是眼泪打湿的。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一颗心顿时沉进谷底。
他就知道,她比他更先被甩出来,他腿上都受了伤,她怎么可能一点事没有?
他轻轻推开她倚在他肩上的脑袋,然后拿出手电筒,照在自己的肩上。
腥红的颜色,染了他半个肩膀。
他又撩开何枝盖在肩上的头发,她的后背和肩膀,都被染红了,还有些地方都被雨水冲淡了。
他几乎要被这刺目的红逼出泪来。
“你不是说你没受伤吗?你不是说你没事吗?这是什么!”他怒不可遏地吼道。
这一看,何枝也傻了:“我不知道......”
易兆泽泄气地把体恤脱下来,揉作一团按住她还在流血的后脑勺。他的手在发抖。
她也受伤了啊,还是这么严重的伤,他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
易兆泽觉得自己快疯了。
他赤裸着上身,紧紧地把何枝拥进怀里,望着眼前厚重的雨幕和被大雨冲刷的公路。
雨没有一点要小下去的意思,公路上也没有半点路过的车的影子。
他从未觉得如此绝望,像被这天地彻底抛弃一般。
何枝还在他耳朵底下喃喃地说:“我不是故意要逞强的,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还以为是雨淋到我身上呢。刚才就一直觉得头晕,以为是感冒,没想到是磕破脑袋了......”
渐渐的,何枝也不说话了。她想回家,很想回家,她想妈妈,想叔叔,想东铭。
妈妈,叔叔,东铭……
易兆泽赶紧摇她:“何枝,何枝。”
“......我好累,你看着车,我就睡一会儿好不好?”
“不好!”他严厉地反对,“你不能睡,马上就会有车来的你不能睡......”
“可是我真的好累......”
“累也不能睡!”
“......好吧。”
他突然想到什么,又把电筒拿出来,捧到她面前:“何枝,你看看,这是什么?”
何枝听话地摸了摸。没有精神,不管动作还是语言都迟缓了很多。
“是手电筒吗?你刚才用的那个。”她的语气还是跟平时一样,有些黏,有些萌萌的,但语速很慢,声音也小了很多,带着沙哑。
“是。你没觉得很熟悉吗?”
她又摸了摸,突然反应过来:“这个,是......我掉的那个?”
叔叔送给她的,结果省赛比完回来就不见了,还害得她好找。
“对,就是你掉的。”他开玩笑似的哄她,“你掉的,被我捡到了,现在又派上了大用场,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
原本以为她也会笑的,没想到何枝虽然没有了气力,还是不屑地冷哼一声,慢吞吞地说:“第一次见你这样的人,捡了人家东西不还还说是缘分。”
易兆泽:“......”
然后,何枝又不说话了。
易兆泽担心她会睡着,极力找话题和她聊,哄着她不让她睡。
他本就不是多话的人,更不是个会哄人的人,今天这算是使出浑身解数了。
“何枝,你跟我说说话呗,车应该就快来了。”
“说什么?”
“讲讲你的故事吧。”
“我的故事?我没有故事啊。”
“就是......说说你和蒋东铭吧,你们怎么认识的?”
“东铭啊。”说起蒋东铭,她的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了一种特殊的感情,“从小就认识了。我爸去世之后,我妈带着我搬到了a市,刚好和他家两对门,然后就认识了。”
“这样啊......那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呗。”
“小时候啊,也没什么好讲的......太多了,我也不知道要从哪讲起。”
“......你就随便说说。蒋东铭这么招人厌的人,你怎么还会跟他在一起?”
“讨厌是相互的。他也觉得你是个很讨厌的人。看到你也要来S市,还叫我离你远一点。虽然这两天相处下来,我诚心地觉得你不是个讨人厌的人,但他肯定还是讨厌你。”
易兆泽:“......”
她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于是,在这一问一答一噎中,雨渐渐小了,远处的公路上,突然有灯光在闪烁。
易兆泽忙打开电筒的爆闪,欣喜地拍何枝的肩:“快看,有车过来了。”
他怀里的何枝,却没有半点反应。
“何枝......”
他将手轻轻地抚上她冰凉的脸颊:“何枝,别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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