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等等 第35节(1 / 2)
方英看了一眼身后,“还没呢,昨夜里弟弟瞧着殿下翻来覆去的,怎么也没见睡着。到了半夜才睡过去,这会子恐怕还不能起。”说着,他又叹气,“殿下也知道姐姐委屈呢。”
宝馨握紧拳头。
“在这宫里,哪个人不受点委屈?”宝馨脸儿低垂,半真半假的感叹。
这话戳中方英的心窝子,掖手站在那儿和她一块感叹,“可不是,咱们这些人喃,命苦。甚么事儿都只能打落牙和血吞。”
感叹了会,里头小太监虾子一样的弓腰提溜跑出来,“方哥哥,里头殿下醒来了,问你和谁在外头说话呢,叫两个进去回话。”
方英一惊,自个不过出来这么小小一会,殿下既然就醒了。
他警醒起来,双手握在一处对宝馨打千,“待会还请姐姐多多在殿下面前担待一二。”他讨好的笑,宝馨也微微曲了曲膝盖。
两人一同进去,只见着里头放着一张拔步床。这天下器具要说最精致的,自然是皇宫,宫内齐聚了各色能工巧匠,手艺巧夺天工。但若是论精巧那还是江南一带是顶尖儿。最近从苏州等江南地方,给京城贡上了一批南边做工的家具什子,东西交到王皇后手里,王皇后分了一张拔步床过来。
惠妃改不掉自个的老习惯,舍不得用,干脆一股脑的给儿子用上了。
拔步床像个小型的屋子,整个都是用紫檀木做成的,外雕刻各种花草树木鸟虫,连鸟儿羽毛的细羽都雕的仔仔细细,里头一张床,还有个放细碎小东西的小几。
里头朱承治已经醒了,他靠在床上,后背让太监塞上个软枕,他昨夜里头睡的不好,连带着今天的精神头都不太好,两根手指揉着太阳穴。
“奴婢拜见殿下。”意外的女声叫他精神一震,放下手一看,正好瞧着宝馨跪在那里。
“怎么宝姐姐来了?”他吃了一惊,宝馨受的委屈太大,他不好和自个亲娘争出个对错,而且真争起来,吃亏的还是宝馨。所以人带回来之后,就着人送去好些药和锦缎,顺便让她好好休息。
不过送这些东西,朱承治心下总有些惴惴,这些东西看着是很好的,可是比起之前受的罪过,这些东西一文不值。他叫宝馨多休息几日,未必也不是有些不知要如何面对她。
“起来,快些起来。”朱承治说着掀开身上的被子就起来,谁知一起来,早晨初醒的窘状一览无余。朱承治低头一看,唬的一屁股坐回去。手搭在被子上,满脸的尴尬。
宝馨听他叫起,站起身子来,脑袋一抬,就见着少年郎慌慌张张躲回被子里头。
他满脸涨红,脸转向床内,缓了那么几息,才转过头来,“不是叫宝姐姐多休息几日吗,怎么现在就来了。”
宝馨脸儿低垂,拔步床里头挂着一盏灯,灯光照在她的面庞上,橘黄的灯光照的她越发肤如凝脂,脸庞饱满。她垂手站在一旁,和以往一样,侧头对他笑,“殿下疼我,可是我不能真的仗着殿下的疼爱,就真的不来伺候了,不然我来这儿是做啥的呢,叫人听说了,指不定又要起甚么风波。”
她话语软软柔柔,官话里头夹杂着些许不那么明显,但也不容易叫人忽略的软软调子。好似北方平地上飘起了江南的纤纤细雨。
方英呵腰站着,听着这柔软腔调,也忍不住眯了眯眼儿。
朱承治似乎被她这有意无意间展露出来的调子弄得有些发懵,宝馨走上去,“殿下要起了吧?”
朱承治捏住被子的手紧了紧,他虚虚抓了一把,“宝姐姐先出去一下,让小太监们进来。”
一大早起来,比起洗漱梳头,他第一件事就是召官房伺候,这些污秽事儿他哪里敢叫宝馨看见。
宝馨点头,“也该的。那我去外头候着,殿下好了叫我。”说罢,退了出去。
宝馨出去之后,朱承治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可何处不一样,他却完全说不上来。
宝馨出了内室,站在帷帐旁,听着里头的动静。有些事不要操之过急,细水流长反而才会更加不可撼动。她在床上一宿未睡,盯着帐顶,将自个的优势和劣势统统想了个遍。她坏就坏在是个宫女,没有权势,太监还有二十四衙门可以谋前程,宫女却难。她就算去考女官,也还要熬资历。在熬出来之前,王皇后和惠妃动动指头就够她受的了。
她也有优势,就是她比王皇后和惠妃都离朱承治更近,王皇后人在坤宁宫,端着母仪天下后宫之主的架子,怎么可能对朱承治关心的无微不至?何况早年王皇后所作所为,早就让朱承治给她下了定语,送来的甜食等都赐给了小太监。
至于惠妃,宫规在前。嫔妃不得亲自抚养儿女,就算她浑身上下都是劲儿也没法使。
只有她,在朱承治的身旁,又管束着他身边的人,只要在这一方院子的天地里头,任何风吹草动统统都瞒不过她。
何况她还是一路陪他走过来的人。光是这一条谁都比不上。
宝馨站在那儿,纤长浓密的眼睫低垂,在眼下投照出半圈淡淡的阴影。形状优美娇媚的唇角微微向上勾,她捏着自个的指尖。
既然如此,那么就比比看。到时候谁输谁赢,可不是王皇后和惠妃能说了算。
眼儿眯起,将千转百回的心思都给藏起来。
里头传来太监的击掌声。
宫里不兴时不时大喊大叫,主子们有什么需求,太监宫女们能不开口的就不开口,以击掌为号。
宝馨听到这声响,知道朱承治身上料理的差不多了。她一手拨开帷帐走进去。朱承治已经漱洗的差不多了,身上常服也穿上,只是头发还披散着。
他坐在椅子上,小太监取来梳篦箱,宝馨熟门熟路的走到他身后,拿起梳子就给他梳头发。
梳发也有诀窍,梳齿刮过头部穴位的力道不同,效果也不一样。那些管梳头的太监还专门向师傅学了三四年的手艺。宝馨不像那些梳头太监讲究,给他用宽齿梳通一遍,然后再用齿子密的篦子。
朱承治坐在那儿,瞧着她站在自个身后,两人的脸照在同一张镜子里头,指尖儿抖了下。
“宝姐姐没事就好。”
宝馨知道他说的是哪桩,低头笑,“殿下也太小看我了。”
朱承治原本她怎么也要缓上那么一段时日,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走了出来。他望着镜子里头的她,她的年纪放在外面,恐怕已经是好几个孩儿的娘。但她脸上却还是洋溢着青春的光泽,没有一处不展现着活力。
他当时对亲娘说,他把人当乳娘。这话他都不知道那会是怎么说出口的。她这样怎么可能是那种小小年纪就浑身上下冒着俗不可耐妇人模样的乳娘?
宝馨把他长发高高梳起来,掐在虎口,一手接过来太监送过来的头绳,紧紧扎在发根处。
“还是现在好。”朱承治说。
宝馨略带奇怪嗯了声,“难道以前不好?”
朱承治摇摇头,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自从自己长大后,宝馨待他总没有以前那么亲密。不管他怎么靠近,两人之间总有一道沟壑,将他们分的泾渭分明。哪怕他想要跨越过去,但她却一直保持距离。
这叫他不安又有些挫败。
“那、我就现在这样吧。”宝馨对镜子里头的朱承治笑。她弯了弯两边的唇角,唇边就起了两个浅浅的梨涡,那可爱的小窝差点叫他伸出手去触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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