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在石棱中,三(1 / 2)

加入书签

“我几时!”

杜若气喘不已, 没留意嗓门提得太高,喊的外头马步子都顿了一下。

赶车的是杨玉的心腹七宝,已经适应了杨玉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行事作风, 倒是很稳得住, 耳朵竖起来听着车厢里的动静,手上刷地一鞭子抽下去。

车子又碌碌地往前走了。

“几时?”

杨玉愕然瞪眼瞧她,片刻很是看不上地撇开。

“你还好意思问我, 你这个玉兰簪子倒是换换啊, 回回见你回回戴着, 这是定情信物不是?还是他特别喜欢玉兰?”

杨玉啧啧称奇,“情窦初开小丫头玩的把戏,你不嫌腻歪?”

海桐噗嗤一声笑出来, 抢答。

“王妃真厉害!仁山殿前种了一排玉兰, 就在王爷的寝室外头,呼啦啦一大片, 每日推窗向往外一瞧便是。”

杜若脸胀得鸽子血一样红, 磕磕巴巴说不出话, 只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把多嘴的臭丫头送给杨玉,再跳车下回延寿坊, 捂住耳朵,再不见这姓李的一家人。

杨玉大感得意,翘脚开了角落一个三层食盒子, 掏了两盒松瓤出来, 一粒一粒剥了往嘴里扔。

“你说的容易,若是天下最有威势的男人呢, 若是对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呢, 你也没有顾虑?”

海桐耳朵一抖, 屏气听着。

杨玉漫不经心地吹掌心里的松子皮儿,口气松快的很。

“凭他什么天王老子,我看上了,赖也要赖住,死也要死在他手上。”

杜若被这话里的执拗镇住了。

杨玉不是个正经人,杜若才认识她便发现了,要不是美到这个份儿上,杜若甚至会有些看不起她。吊儿郎当做人,原本是杜若最不喜欢的。她也爱玩爱闹,可她受不了稀里糊涂混一辈子。

做人,总要做出点滋味来吧。

杨玉吃完手里的,拍拍巴掌又拿一把。

“你当我脚踩西瓜皮,走到哪里算哪里,没点打算。其实是你看不透,我这张脸,宫里宫外,大江南北,遇到的无非是男人。我没法选跟谁,可我能选爱他还是不爱他。谁也逼迫不了我。我要是动了心,绝不为难自己。”

她眼睛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自由自在闪闪发光,叫人好生羡慕。

杜若明白过来。

“你就是不喜欢寿王。”

“不喜欢,我一开始不喜欢谁,以后也喜欢不了。”杨玉干脆地道,“可我能哄着他神魂颠倒,你不行罢?”

杜若觉得这样的情形也并不十分愉快,体恤地瞧了她一眼。

杨玉的侧影神采飞扬。

“走,我带你去瞧一个人,你再琢磨要不要去勾他的魂罢。”

杨玉如今是炙手可热的贞顺皇后长媳,寿王是储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得万众瞩目,才说要出门,金吾卫便忙忙点了三四百个人来护卫。因人多,前头开道的已经出了城,后头收尾的还在忠王府门前整装。

杜若听见窸窸窣窣动静,揭开车帘向外头望了一眼,密密麻麻的金盔铠甲,连雪地一起反射着冬日里稀薄的阳光,晃得人眼晕。

车马出了城便沿着河岸走,寒冬腊月里,夹道柳树光秃秃的,道路冻得邦邦硬,走起来咣当当响。杜若困在内宅大半年,极之憋闷,不嫌弃景色枯燥,从车窗探出大半个身子,极目远眺万无一物的旷野。

云层灰且厚重,压在极远处地平线上。

“不是要下雨罢。”她想起去岁雨雪夹杂的漫长年关。

歇凤山庄门前守着两个老妪,一见寿王府的令牌就慌了神,头一扭,并肩跑着报信,竟没留下人招呼来客。杜若把着海桐的肩膀下车,回头看后头乌压压跟着的兵卒,没一个婢女,独七宝矮墩墩站在风里。

杜若奇怪地问,“你身边就带着他?”

七宝是个谨慎寡言的伶俐人,眼神一瞬都不敢瞟杜若,勾着头回话,“是,王妃身边贴身服侍的就是奴婢。”

杨玉一面扣肩上的帽兜。

“最不喜欢你们女孩儿手拉着手,出恭都得一起,腻腻歪歪的有什么意思?我又不是折了手脚,衣裳还得人家伺候着穿。”

“寿王待你还是周到。”杜若瞧着偌大的庄园啧啧赞叹。

杨玉乜她一眼,精刮地指点她。

“这不是我的!你们这种娇滴滴的小姑娘,只会看男人好处,几时学会看坏处,就算成了人了。”

杜若失笑,阿玉生的粉雕玉琢,比冰雪雕出来的娃娃还晶莹精致些,却说别人娇滴滴。

“我可没被人骄纵过。”

杨玉牵着她手往里走,昂着头语气讥刺,“这种东西,给你的时候当件宝,风头一变就是牢笼。”

风声呼啸,杜若裹紧了大氅,跟着杨玉的步伐越走越快,转眼便看见一座高楼,比仁山殿还轩阔些,又有退步处,先起了一座又高又大的平台,然后才在上头造楼,气派顿时就出来了。

杜若想起铃兰说的那两个庄园,不知景致如何,很想亲眼去瞧瞧,便走了神,被海桐轻轻踢了一脚才清醒过来,瞧见平台侧后方有两间平房,茅草土墙,与周遭很不相称,像是才添起来不久的。

门口站了几个凶神恶煞的兵卒。

方才那两个老妪傍着一个瘦高个子的女人从房里走出来。

女人身上衣衫还算齐整,人是失了神的,头发胡乱绾起,瞧见人来,远远臊眉撘眼地挤出笑意。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