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9)(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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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宝此举,确实称得上是忠心周全。可假若这其中没问题,顾烈就不会记着,更不会在这种温宁时刻想起来。

元宝的顾虑固然是周全,假如狄其野不是定国侯,而是他顾烈的王后,元宝怕陛下不给狄其野面子,从而给狄其野惹出闲话,那是理所应当。

可狄其野需要从顾烈对太监的脸色里头找立足之地吗?他是大楚堂堂正正的定国侯啊,为何派太监传个话,元宝还为他生出这些顾虑来?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顾烈把他拘在宫里住,名不正言不顺。

顾烈当然是不愿狄其野被这么非议的。

这得亏是狄其野当惯了强者,根本没注意元宝举动中这些弯弯绕绕,他要是知道在元宝和不少人眼里他现在是看顾烈脸色讨生活,他固然不会允许自己迁怒顾烈,但心里多半会像前世那样犯拧。

但放狄其野回去定国侯府住着,先不说不舍得,单说功臣间的裙带关系,顾烈就不想狄其野被勾缠着陷进去。前世狄其野已经孑然一身了,还被言官抓着蜀州叛将的事参个没完,此生狄其野有手下有徒弟,还个个都是得罪人的大臣,天天待在宫里都被骂结党营私,在宫外待着那还得了?

杜轲案就是个现成的例子。

祝北河

狄其野手劲忽然一重,低头挑眉看着顾烈,语气危险地说:我怎么觉着,有人又和自己过不去了?

顾烈握住他的手,把人强拉到自己腿上坐着。

狄其野都已经要被顾烈抱习惯了,不仅坐得熟练,坐姿还挺潇洒,挺直了背,不靠着顾烈,对顾烈抱臂斜觑,一副赶紧老实交待的模样。

顾烈松松地揽着他,手搭在定国侯袍外好好束出腰身的腰带上,没有回答,反问:这案子,你是怎么想的?

果然是在想这个。

狄其野没好气道:结案了还想什么,有什么好想的?

你觉得寡人的判罚?顾烈展开了问。

既然顾烈想听个答案,狄其野也就认真起来,反问道:你重判杜轲,是想以儆效尤,抄家流族足矣。祝北河,在你们看来也是重判,是敲打功臣。不都很合适?

顾烈虽然多谋多思,却绝非优柔寡断,不客气地说,顾烈当然清楚自己对本案的处理能够达到什么目的。

顾烈执着追问:寡人问的是你的意思。你在奉天殿上阻止我一时冲动判下酷刑,我明白。祝北河的判罚,你说在你们看来也是重判,你是怎么想的?

你,狄其野看了看顾烈,失笑道,我能分清楚什么是对你有用的,能参考的,什么是根本不适用的,没必要说的。你问这个,没什么意义。

顾烈却坚持:我想知道。

狄其野无奈摇头,往顾烈身前靠了靠,斟酌了字句,才认真道:这么说吧,抛开时代而言,你要问我的想法,那我可以告诉你,我觉得杜轲判重了,祝北河叛轻了。

我会觉得杜轲判重了,是因为在我的时代,不论人犯了多大的罪过,他的亲属家人只要没有参与,那就是无罪的。

我会觉得祝北河叛轻了,是因为在我的时代,与大理寺卿同等的官职,并不能够占据大理寺卿这个职位带来的庞大社会资源和财富。

那么不抛开时代,你问我的想法,我会说这两个判罚没有太大问题。它们都是按照大楚律做出的判罚。

杜轲的判罚之所以没太大问题,因为这里的司法监察代表的不是大楚律的意志,而是代表着你的意志,你的权威关乎大楚律的权威。你要肃清政风,就必须确立权威,这种权威树立的过程必然产生附带伤害,这是这个时代无法解决的悖论。

祝北河是以渎职之罪判罚夺去大理寺卿这个官职,对祝北河本人和祝家来说,远比我的时代意味着更多的损失。所以群臣都觉得是重判,我也不认为这个判罚轻。

狄其野顿了顿,终究还是继续说道:但,祝北河的渎职行为,其意图是替杜轲隐匿贪污。在我的时代,他会以贪污同犯论处,罪款应以杜轲的实际贪污案款计算。而且,在问责贪污的基础上,还应当加罚渎职之罪。

可是,依照大楚律,若以贪污同犯论处,祝北河就要去菜市口游街斩首,这又过重了。

所以狄其野根本不想说,要掰开揉碎说清楚,一方面是费力,一方面实在是会显得像在夸夸其谈。何况,顾烈这人总是想太多,狄其野也怕弄得顾烈想更多。

说到这,狄其野看看顾烈,还是说:所以我早说你根本不必想这个。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顾烈听得若有所思,半晌才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无论大事小事,我都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狄其野低声笑了。

但片刻后,狄其野半开玩笑似的提醒道: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你会问我。那你既然想不通祝北河为何不来找你坦白,你怎么不去问祝北河,非要和自己较劲?

寡人没有想不通。顾烈不觉得自己是在想不通。

狄其野用一种戏谑的眼神盯着他。

顾烈把狄其野往怀里抱了抱,叹息着说:有什么好想不通的?都猜得到,有什么好问。

无非是无颜面对,心怀愧疚。顾烈甚至能猜出祝北河说出这话的语气。

有什么意思。

既然心知肚明,却还皱眉苦想,不是想不通是什么?狄其野好笑地揭穿他的陛下。

顾烈皱起眉来:寡人是想弄明白,究竟是何处寡人做的不够

停,打住,狄其野按住顾烈的唇,努力维持心平气和的语气,你再说下去,我迟早给你气死。

这个人什么都要往自己身上找原因,狄其野恨不得立刻冲到蜀州去,把顾烈的养父从第十三房小妾的床上拎下来好好审一审,看看这位养父到底是丧心病狂到了什么地步,才把小顾烈祸害成这样。

狄其野握着顾烈下巴,严肃地警告道:顾烈,没有人是完美的,每个人都会犯错。你不能对你自己这么苛刻,你以为你是神仙?

顾烈把狄其野作乱的手捉到手心里,反驳道:我何时自认是神仙。

既然你知道自己不是神仙,又为什么把什么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狄其野的另一只手搭在顾烈肩膀,低头抵上顾烈的前额,只有被人当作希望寄托的神明,才会毫无怨言的承担他人的罪过和苦难,而神明只是不存于世的谎言。你是凡人,你承担责任,这很好,但你不能把他人做错的事归结到自己身上。

顾烈明白狄其野是为了自己着想,可是顾烈依然觉得必定是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够。

顾烈会养成这种思考方式,不仅仅是养父的影响,而是夷九族之祸后,顾烈少年时期的所有经历,包括顾烈的性格天性,以上种种一切,长年累月潜移默化的结果。

何况前世,顾烈已经这样度过了一生。

所以不可能说狄其野说了两句话,顾烈就能意识到这么想是在苛求自己,顾烈只觉得狄其野是偏心自己,为自己着想。

祝北河一事,寡人难辞其咎,顾烈一开口就让狄其野想要打人,但事已至此,确实也不该汲汲于心。

后半句听着还像句人话。

偏偏,看着狄其野气不打一处来的模样,顾烈还补了一句:你别生气。

狄其野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他可不是没脾气的人,于是凉凉地笑了一声,下巴对着桌案上的断肠匕点了点,顺着自己先前的气话嘲讽道:不生气?那简单,死了就不会生气了,刀在那呢。

他话音刚落,顾烈猛地把他死死扣在怀中,像是要把他骨头都抱断似的,面似寒冰,一字一顿,偏偏语气还要克制着,沉声道:闭嘴。

狄其野惊愕莫名,他不过是说了句气话,竟然把顾烈气成这样,顾烈已经很久没对他这么生气了,狄其野都顾不上因为顾烈对他用这么大力气生气,担忧地问: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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