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 第73节(2 / 2)
东都王的野心不小,可奈何年岁已高,再年轻十岁恐怕还能让天熙帝寝食难安一段时间。
东都世子继承其父亲马背上的勇猛,却没能继承老王爷的谋略,再加上天熙帝继位后对异姓王实行的推恩令导致老王爷的几个儿子相互猜忌,兄弟之间明争暗斗的事不断。
即便他们拥有再多的精兵悍马,也会被内斗消耗,天熙帝“远交”的决策比先帝更笃定,他用这种推恩的方式一点点腐蚀东都的核心,才短短数十载,便能窥得见成效。
国事谈完便是家事,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比起一年前,天熙帝如今的气色也有了回春之势,病容散去后的天熙帝看上去更有天子的贵气,他年纪与裴熠一般大小,那双如聚星河的双目却叫人难以砍头。
尽管关津是个性格耿直的人,但在御前久了,这点察言观色的本是还是有的,见天熙帝有话要同裴熠私下说,便以军务先退了出去。
李忠义也跟着一并退了出去,天熙帝满脸喜色藏不住,说:“你可算回来了,想必你也听说了。”
“恭喜皇上。”尽管无人,但裴熠的礼数却并不少,他说:“京城透着喜气,听说春闱的状元郎颇得朝中老臣们的青眼,如今已经入了翰林院,臣一回京就隐隐感觉到满城的喜气。”
内阁有些老臣眼高于顶,向来对那些自诩有才名的人不屑一顾,认为大多是徒有其表,而今年的状元郎一纸策论道破时政,令他们大开眼界,起殿试中的那句“宁鸣而死,不默而生”更是不掩其报国之心。
若不知详情,但在谒都几乎人人都知道了春闱出了个宁鸣而死,不默而生的状元郎,那写话本的先生经过美化俨然已经将那状元郎搬上了舞台。
“这状元郎能为我大祁所用是朝廷之幸。”天熙帝喜笑颜开,对裴熠说:“但朕要与你说的是另一件喜事。”
裴熠看着这位满脸欢喜的帝王,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
“燕贵妃有朕的孩子了。”天熙帝说:“阿熠啊,后宫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的喜事了。”
裴熠已经猜到天熙帝所谓的喜事是何事,他看不出天熙帝是真的欢喜还是装的,想来贵妃有喜最高兴地恐怕还是太后,若能确定是个皇子,她便真的能无后顾之忧了。
裴熠笑道:“如此宫里可谓是喜上加喜了。”
他想,也许是天熙帝还没有考虑过这些,当局者迷,即便是走一步谋一步的天熙帝也是如此。可这样的想法不过须臾就被拆解了,只见天熙帝面上的喜悦一点点化作忧愁,他说:“话虽如此,朕也知道这既是喜事也可能是祸事。”
看来他还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裴熠说:“皇上何出此言,这当然是喜事,不仅是宫中的喜事,更是大祁的喜事。”
天熙帝并未因裴熠的拍马而开怀,苦笑一声,说:“朕登基至今,尚无皇子,贵妃有了朕的孩子,朕是真的欢喜,只是也是真的常常夙夜难寐。”
顺德帝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有了三个皇子,先太子高启宽仁聪慧,七岁便被立为太子,庄策倾尽毕生所学,以为不负皇恩,却不曾想终是天妒英才,二皇子高瑜虽然没有太子那般聪慧,却自幼好武,骑射皆是宫里最好的师傅教的,而当年还是三皇子的天熙帝彼时还只是个孩子,尽管每日先帝都要亲自问他的功课,可在那时他无论如何也没想过将来坐上龙椅的人会是自己。
然而先皇后病逝不久太子也骤然薨逝,先帝忽得顽疾,这一切就像是场猝不及防的暑夏的暴雨,不等雨停,便出现了新的太阳,赵太后扶年仅九岁的高骞登基,从此高氏天下便一点一点落到赵氏手里,好在赵氏除了这位野心勃勃的太后,再没有如她这般能成事之人。
裴熠明白天熙帝为何会“夙夜难寐”,但他却什么都不能说,如果他们是寻常的表兄弟,许多话说起来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但他们不仅仅是手足。
第108章 不娶
内阁里的大臣从前总是说先太子是最像先帝的,其实不然,高启固然聪慧,却缺少了先帝谋事的手段,他太过宽仁。
盛世太平时代里宽仁的君主是百姓的福,但大祁才经两朝,国之根基尚未奠定,这样的太子很难带大祁再上一层,西边的蛮族和东边的游牧族都是大患,这对于只在书中治国的高启而言实非好时机。
裴熠不苟同内阁那些老家伙的旧时眼光,反而觉得天熙帝颇有几分先帝的影子,他被动登基,被动被推上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巅峰,赵氏在意皇权胜于一切,却能在内阁大臣的劝阻下还政于天熙帝,这其中恐怕连太后自己都不知道这所谓的“内阁上书”,是这看似身子羸弱只会依靠自己的小皇帝出的主意。
“皇子有上天庇佑,必然会无恙,臣还期待着小皇子开口唤臣皇叔呢。”裴熠说:“臣离开禹州已久,本想此次东都一事后便想向皇上禀明,是时候该离京了。”
天熙帝道:“你要离京?”
他们本就是奉命在封地镇守的王侯,在京城久了不免会引起议论,好在有天熙帝的圣旨,但就算这样于规矩上也是不妥的,而世事如棋,如今朝中正在慢慢革新,不是他们不愿回去,而是朝廷不放人,即便凶险,在自己眼皮底下总是要安心些。
裴熠:“原本是这样想的,但如今宫中遇到这么大的喜事,臣斗胆,还要多留一段时日,臣也想先见见我那小侄儿再离京。”
天熙帝闻言有惊无险的在心里松了口气,继而玩笑道:“朕看你既然这么喜欢孩子,为何自己却迟迟不肯娶妻?我瞧着京城想进侯府的高门贵女可大有人在。”
裴熠在此刻蓦地想到了一个人,他也并不喜欢孩子。
从前不妻的原因是与他定安侯的身份有关,只是天熙帝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投石问路的试探在明显不过。
裴熠想了想,说:“臣在军中呆久了,粗糙得很,世家女子大多是知书达礼的,臣哪敢怠慢委屈了她们。”
天熙帝闻言笑道:“你不愿意朕也不勉强你,只是将来你若是心中有了喜欢的,告诉朕,朕给你赐婚。”
他当然知道天熙帝不可能给他赐婚,不娶便不会有后,无后的定安侯对于谒都才有用。何况即便裴熠愿意,他心想若皇上真肯赐婚了,娶他过门?怕也是旷古未有的事。
娶是娶不成了,可人还是他的,夜里的时候裴熠摸到霍闲冰凉的手背,他便从背后抱住了他。
两人许久未见,必然是有一场天雷勾地火的热情,这个季节的夜晚已经有些热了,霍闲的后背起了一层薄薄的汗,贴身的衣服被这些薄汗浸润的有些潮湿。
他吩咐人备了热水,亲自把人抱进了沐浴的池子里。
裴熠不是个讲究的人,即便沐浴也不喜欢像其他王公贵子那般先在水中铺上一层花,在给汤池四周点上香薰焚香,更不需要美艳的丫鬟们在一旁伺候。
裴熠心想,那太不正经了。
正经的定安侯不顾霍闲挣扎,在美人唇上落下了一个如羽毛般轻盈的不正经的吻。
“只顾着看你,倒是忘了问你,这段时间,你有几次想过侯爷。”离开霍闲的唇,裴熠便抬指抵在霍闲的下巴上。
水里的温度正适宜,两人都有一半的身子被水浸着,霍闲抬高下巴,在开口前红唇半张,欲语还休的舌在不经意的在干涩的唇角上舔了舔。
沉默的煽动裴熠的每一根神经。
“我说日日都想,你信吗?”霍闲说着移开了眼,他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却很清晰地清楚,若再对视下去,恐怕这样的真话再也无法说出玩笑的语气。
霍闲把自己沉入水里,水温暖透了他的身体,水里的人也慢慢暖透了他的心。
“信啊。”裴熠在水里捞了他一把,到底是霍闲反应迅速,只有一角的衣袍从他手心里划过,“皇上说我若是心中有喜欢的人,告诉他,他便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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