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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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也很好,犹记得,长庚、金雕诸人皆对此表示支持,尤其长庚,很明确的表示说,这会极有利于对中间派的吸引。

“历来改朝换代,总是要在新皇称元之后,才能最终坚定大部分人的信心,我们所为的,当然不同于帝妖诸姓那种私相授收,但只要能安定天下,便无不可为之事。”

但这也显然有些问题,同样记得,东山的脸阴沉到了从背后都能感知他的愤怒,以及,蹈海那相当复杂的心情。特别是,当浑天表示说他已下定决心,要给儒门和官僚集团以更加优渥的待遇和更加广阔的空间时,东山表现了极明显的不满。

但不管怎样,到最后,蹈海仍然用实际行动表示了他的支持,躬下身,向着已浮至比所有人都更高位置的浑天行礼,同时,东山也作出一样的动作。

(不管怎样,这反正有利于大家的统一,而且能够吸引更多人,好事,还是好事啊!)

很快穿好衣服,云冲波翻身下床,推开门,走了出去,立刻,闻到扑鼻的酒香。

“花小弟,起来了啊,要不要喝一点早酒?”

“呃,不用客气了。”

说来很丢人,昨天,云冲波对抗由自己召唤出的“敖复奇”,恶战之下,始终不敌,更找不到送神的办法,最终,被打到昏死过去,和被喝多了来出酒的荀欢发现。但奇怪的是,从昏迷中醒来时,云冲波却发现,周围的一切竟没有任何变化,打断的树木,打碎的山石,打烂的地面……全都奇迹般的恢复原状,一切,似乎只是他的幻觉。

但那又显然不是梦,直到现在,云冲波还觉得周身酸疼不堪,若说是幻觉,那幻觉……也未免太过真实。

不过,这些……对现在的云冲波来说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很希望自己根本没有听过的事情。

(见鬼了,这个东西……算怎么回事啊?!)

昨天,当被询问“为什么会在这里睡觉”时,云冲波实在不知如何开口,难道要说“我作梦梦昏过去了吗?”,幸好,他来到这里,除了意图重现浑天宝鉴外,倒也的确有求于两人。

“你想要对公孙三省多了解一点?”

还记得荀欢口气中的犹豫与好奇,也记得他在又连喝了两碗酒后,终于在介由不以为然的眼神中微笑着为自己介绍起那个已很多次勾引起云冲波好奇心的前人。

“三省公,那是儒门中的大人物啊。”

作着云冲波早有猜测的介绍,荀欢告诉他,公孙三省本来是民间的普通学子,在“小天国”之乱中因势而起,以“卫道”为说,聚乡勇,练私兵,力抗小天国。

“其实,在中兴诸将中,三省公的武力的确很差,便智谋也算不得第一,但他却有一般长处:最擅为说。”

小天国之兴,前后转战十数年,一度两分天下,更先后三度兵临帝京,尤其最后一次,围帝京长达三月,之间野战九胜,破尽援军,当是时,真是天下震动,便庙堂之上,也多失色,全是公孙三省力排众议,定下“不战、不走”四字,咬牙苦守,终于等到小天国内讧,解围而去。

“据说呢,三省公其实定的是六个字……不过,为尊者讳,为尊者讳了。”

说是这样说,但看到荀欢的笑容,云冲波就知道,对方并不是真得没打算说,执着追问,终于掏出了那个答案。

“……其实,就是‘不降’啦,,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真是很意外,但想一想又不奇怪,历来帝姓更移,到了最后关头,总会有大批识时务者“弃暗投明”,以当时帝京被困三月的情况来说,城中没有大批官民想要出降,才真是怪事。

“你问我他怎么作到的?我也很想知道啊。”

这方面的史籍似乎很有默契,统统的语焉不详,至多是不阴不阳的写几句“振颓波而荡人心,斥伪朝而匡道统”之类的话,完全没有说明他到底是以何种辩术将诸大世家和儒生集团牢牢绑在帝家的战车上。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太平道的人啊,是要以道建国的,什么世家,什么文武,统统都要完蛋,就算为自己,也是要拼命的。”

似乎很有道理,但云冲波却知道这种说法并不正确,因为他很清楚,小天国自最高层以降,对这问题皆有考虑并有采取针对措施,也许那些并不能让人立刻相信,但至少,绝对能够部分消解掉对方“效死”的念头。

若昨天只是谈到这里,云冲波现在大概也不会这么头痛,可惜,偏偏,他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那么,小天国之……我是说小天国的事情结束后,公孙先生怎么样了呢?”

“之后啊……唔,三省公深感乱事之起非属无因,遂致力安民固邦,更针对太平道屡败屡兴、剿之不净的现状,上引儒门‘大同’古义,提出了‘塞于源,断于根’的办法,要建设出一个底层百姓不容易被人挑拨取利的世界……”

一想到那个答案,云冲波愈觉头痛,手上加力,却也没用。一字字,一句句,荀欢的说话,再清楚不过的流过云冲波脑中。

“换言之,一个大家能够共生的世界,一个……强者要多作贡献,而无能者也可分享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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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看着云冲波离去的背影,介由不满的蹙着额。

“为什么……要告诉他?”

刚才共进早饭的时候,荀欢告诉云冲波,努力回忆了一下,自己发现,应该能在一些旧书中查出更多关于公孙三省的事情,这让云冲波非常高兴,并约定会在第二天再来到这里,听他讲古说书。

“野史也没关系啊,我就是有点兴趣,又不是想作学问。”

但,介由却明白,有关公孙三省的一切,若从荀欢口中说出,便,不可能是野史!

“那些事情,是连我也不够资格知道的……当今儒门当中,除了你和子贡外,大概也只有颜回曾经读过一些……为什么,要告诉他?!”

“……子贡来的时候,告诉了我一件事。”

“他说,不死者心目中的‘太平世界’,是‘强者要多作努力,而弱者也能分享的世界’。”

“啊?!”

失声惊叹,介由道:“怎可能,那么……”忽地恍然道:“难怪,昨天你提到公孙三省的事情,会让他……”一句话没说完又住了嘴,一时,道:“他自己显然不知道那是三省公说过的话……那么,他是那里来的念头?”

袖着手,荀欢慢慢道:“这个……我也很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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汜水关前,已近黄昏。

自从一个多月以前,太平军强行攻破此地后,刘家虽然也组织了几次反扑,但……不用是什么名将,也能看出来,那所谓的“反攻”完全就是在应付,简直连一点儿真正想要夺回汜水关的诚意都没有。

而且,不仅在此战线上,也不仅是刘家,面对太平道杀官取城的咄咄攻势,南方的众多世家大族皆以保守战略应付,尽最大可能来避免与太平道作正面冲突,尽管玉清之前对此已作出判断,但眼看事情当真这样发生,身在前线的众多干部们仍然会有“难以相信”的感觉。

“不奇怪,君子以义合,小人以利分,那些家伙当中,有谁会认真来讲信义呢?”

负手在高,一边看着下方军士收队归营,一边作出嘲弄的人,年纪已近五十,干瘦干瘦的,倒有几分象是老鼠成精,正是“天门九将”中掌握死门的天禽廉贞。

天门九将,本是原以“天蓬贪狼”即萧闻霜为首,但论资历论实力,九人当中皆以“天芮巨门”高启泰为首,这样的落差,便滋生出不满,更成长为背叛,最终,在太清的默许下,巨门勾结完颜家,攻杀张南巾,更自说自话的接掌“上清”之位,将北方太平道控制。

原本可能引发南北太平道内战的大事,但最终,面对高启泰所说的一些“道理”,尤其是面对“现实”这东西的巨大压力,萧闻霜终以理智压制自己,默认了巨门的上位,维系住了表面上的和平,之后,她随玉清南下,致力于道业开拓,但……局内人都明白,萧高两人间的死结,始终不可能这样化解,玉清也好,太清也好,都只能勉强调和,不让矛盾爆发而已。

也正因为这样,在南方太平道形势看看吃紧的今天,经已接掌“上清”之位,可称北方太平道第一高手的巨门,并没有亲自领军南下,只派出了以自己师弟廉贞为首,包含天门九将中的四人,以及多名精锐后进的援军,南下效力。

“雪已在化了,相信半月之后,山路、水路,皆可开通,那时候,大队人马才能真正来到……不过,比起咱们将要面对的敌人,再多的人也不够用吧?”

“是啊,总之就是拼命硬了……反正,咱们几千年不就是这样拼过来的么?”

一边搭着腔,一边把手里的风鸡撕下一半递过去,白虎边咬吃鸡肉,边含含混混道:“咱们这些人哪,都是早就该死的,也都是早就够本的……怕个鸟!”

最高层虽有心结,但对南北两道的普通道众乃至绝大多数干部而言,太平一道,皆是共赴死生的好兄弟好同志,尤其是如今形势之下,黑云压城,山雨欲来,大战一发,也不知有几人能挨将过去,又那还有什么南北分际好讲?廉贞接过风鸡,在白虎身侧蹲下,一边侧头去啃翅根,一边道:“还早呢,这几年始终不太平,项人入寇,云台南下……都不是能当看不见的事,我们来之前,太清真人也有说到这事,最先来对付咱们的,应该不是帝妖的主力军,而是各路世家,高手滋扰也就罢了,两军交手,怎么也该到夏天……”话没说完,忽听霹雳也似一声,紫电青雷,交织而下,轰得土石飞溅!

“谁是九天,给我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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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

夜里不知去了那里,但回来时心情显然不错,子贡很早就拖把椅子在后园闲坐,一边品茶一边看书,看得更居然是儒门高冠们向来嗤之以鼻的禆官志怪,这令公孙大感奇怪,犹豫再三之后,终于决定向其发问。

“想问什么?说吧。”

最想知道的,当然是子贡的态度为何会有这样许多变化,但斟酌一下,公孙还是先行请教,以子贡的判断,现在,锦官以外的世界,该怎么样了?

“按日子算,消息也该传到三山了。”

这样闲闲的说了一句,子贡突然问公孙,关于酒剑仙的资料,知道多少?

“嗯?”

当然知道,盖这件事自子贡布置下来以来,本就是公孙在一手操作,对酒剑仙的资料,他真是熟到不能再熟。

“这个人,早年本是剑士,好酒使性,当街杀人,因被仇家追杀到立足不住,投身海山,后来因缘际会,得到上古遗宝‘雷灵珠’的残片,依之修炼,渐渐成名,他早年曾与汜水关守将余林之兄有过命交情,所以,今次太平道攻破汜水关,杀掉余林,一定会把他激怒……”

想一想,公孙又作出补充,在酒剑仙的履历中,还有少为人知却极为重要的部分,据称,他与盗中之王曾经交情不错,甚至还一并作过几件案子,后来却不知为何交恶,搞到大打出手。

“但两度交手,他始终都输盗王半招,所以,他远居海外,可能也有含忿之意……”

特别作出后面的补充,公孙认为,如果说酒剑仙开始之往三山是为了避仇的话,那到后来,他剑法大成,旧日诸敌根本无足挂齿,之所以不肯再履陆地,很可能和始终胜不了盗王有关。

在儒门的资料系统中,关于酒剑仙的宗卷何止数十页,而从接下整个“汜水关”的任务的第一天起,公孙已足可把这些资料倒背出来,但,面对子贡的询问,他却不会那样作,而是认真的分析判断子贡的意图,并尽可能将这些资料精减、浓缩,提炼出最关键的部分。

“不好。”

虽费苦心,却只换回一句批评,子贡看也不看公孙,一边闲闲翻书,一边道:“统共只要八个字就够了……你费许多口舌,却也只说清楚四字。”

便将书一合,道:“好酒使性……也知轻重。”

公孙神色一肃,躬身道:“弟子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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汜水关前,廉贞白虎双战酒剑仙,苦不堪言。

“你们不是我对手……还不明白?!”

随着这打雷一样的怒吼,酒剑仙手里长剑幻动,重重斩下,白虎咬住牙,横刀撩起,却那里接得住?!总算廉贞拼力来援,却被酒剑仙只一拖剑,重重击在肩上,险险作了滚地葫芦--这还是酒剑仙及时翻腕,只以以剑脊砸下,不然大有可能直接卸廉贞一条膀子。

“我无意与太平道为敌,但杀掉余林的人,必须交出来!”

刚才,酒剑仙突然来袭,口口声声要“把九天交出来”,白虎廉贞岂能让他?争奈酒剑仙雷剑双绝,两人纵然联手,却也只能战到七守三攻,更数度堪堪落败,全因对方手下留情,才没有血溅当场。

亦是因此,两人才没有指挥军士围攻:要知酒剑仙虽强,终不过八级力量,太平道在汜水关前总有三千来人,又有两名硬手统领,若一拥而上时,虽少说也得死伤三五百人,到最后却必定能让酒剑仙饮恨。

对方愿留余地,廉贞白虎也不为已甚,但,这却没法将战斗阻止,虽然,到目前为止,酒剑仙仍能克制住自己不伤一人,但每一击每一剑,却显出着越来越强的暴躁。

“再说最后一遍,告诉我九天的去向……否则,你们两个家伙,就替他去死吧!”

右手剑气滔滔,将两人一并压制,左手虚托向天,五指间电光流动,转眼已凝出拳头大小一个雷球,酒剑仙见两人兀自苦斗不休,心下愈发焦燥,暴喝一声道:“着!”左手一弹一放,那雷球早化一抹碧光,径取两人!

以酒剑仙的实力,南方太平道中除玉清可望胜其外,大概也只有手持蹈海的萧闻霜能够勉强一战,廉贞白虎苦斗至今,早已大汗淋漓,那里还能走避,堪堪雷球及体,只叫得一声苦,各自拼力护住要害,唯望不要致命。

却听得,一声冷哼!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口吻轻狂,却有其资格,因为,正挡在廉贞白虎身前来人,右手平伸,若无其事般,将酒剑仙的雷咒扣住,既不引发,也不击回,任那一团雷光在掌心磨动,滋滋响个不停。

“谁?!”

来人似乎怕雨,蓑衣笠帽,将脸挡去大半,听酒剑仙发问,他只干笑一声,并不回答。直待惊魂方定的白虎过来探问,他才有所回应。

“滚!”

一反手,将满掌雷光尽数轰入白虎胸中,可怜他久战之余,那堪再伐?立被打到倒飞出去,待碰一下摔到地上时,两眼紧闭,口中泊泊流血,有出气没进气,一条命看看去了九成。

这一下变起突然,太平军哗然大乱,纷纷张弓扬刀,指向来人--却也不敢动手,皆看向廉贞。

那人却根本不理太平一众,只盯着酒剑仙,道:“东海剑仙?”

见酒剑仙点头,那人怪笑几声,道:“失一狼,得一虎,好极,好极!”

忽地深深呼吸,立见周身上下青电流溢,酒剑仙看在眼中,猛然一惊,道:“你……”,那人却不容他说完,欺身直进,立掌如刀,一边还在道:“今日来此,欲断雷鞭……得碎雷珠,喜出望外!”

“呸!”

酒剑仙岂是胆怯之人?虽看那人运功法门隐隐有所联想,却不忿他口气太大,怒喝一声,竟将长剑收回腰间,十指相扣,居然嗡嗡有声!

“想和道爷斗雷……小子,下辈子吧!”

那人虽不露形迹,但对上酒剑仙这老江湖,听其声,观其形,料定其不过弱冠之年,便从娘胎里开始练功,又能如何?那想到,拳掌相交,竟成相持,酒剑仙脸上更有惊疑之色,道:“你……”却没有说完,已被那人一掌劈破拳势。

“给我……败!”

右掌破入中宫,左手再补一击,刚才还似乎不可战胜的酒剑仙,就这样被打飞出去,轰隆一声,直撞塌半座军营方才止住,便没了动静,只隐隐听得有些电流声响,聪明的,便知道那人刚才一击必还有余力,犹在将酒剑仙钳制。

这几下兔起鹘落,直看得太平诸道目不暇接,待回过神,再看向那人时,却已不见!只听得空中隐隐传来长笑如歌。“先碎雷珠,再断雷鞭,重光家声,不亦快哉……”转眼已听不见了。

“呸!”

轰然巨响,将诸人注意力再拉回军营方向,见电网如织,不住膨胀,将什么土木砂石都震为齑粉,酒剑仙按剑而立,满面怒色。

“第一世家……”

说出这样一个名词之后,酒剑仙的怒气却似乎渐渐消解,瞠视那人远去方向,一时,忽地一声冷笑,缓缓呼吸,眼见电网一时已然收了,手也自剑柄上移开。

“我不想与太平道为敌。”

这样说着,酒剑仙信手丢出一瓶伤药,信步而去,一边却还在道:“但也不会就这样算了,传话玉清,让九天和我公平一战,否则的话……必死乃休!”

在廉贞而言,这个煞星肯走,那是最好不过,那管他放什么话?却不料,酒剑仙话音方落,旁边却忽有人道:“前辈,若说是九天下落,在下倒知道一二。”

酒剑仙霍然回首,见那说话人一身土布衣服,神色间却难掩书卷之气,不觉皱眉道:“儒家的人?!”

那人含笑道:“在下儒门未流弟子,见过酒剑……”一句话没说完,却听嗤嗤声响,竟是酒剑仙弹指发剑。那人眼见七八道剑气交掩而至,大骇欲走,却那里来得及?立被刺穿四肢,钉在地上!

“混帐东西,敢算计你家道爷!”

瞪着眼,酒剑仙缓缓走近,一脚踩在那人脸上,狞声道:“快说出九天下落,若有半分不尽不实,道爷就踩碎你的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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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长达三月的围城,终于还是未能克功。”

当荀欢已答应会将公孙三省旧事尽可能告知之后,云冲波却又出现了近乎怯懦的犹豫。

如果说破,他绝对不会承认,但的确,尽管渴望着知道公孙三省到底是“怎么说”,当机会真正来到时,他却又在自觉或不自觉的回避着,满足于只知道一些公孙三省到底“做了什么”。

……在他心中,竟有些隐隐的恐惧,似乎,如果知道了那些事情,自己,就会改变。

(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会那样的坚持着,说我们太平道的理想,一定失败呢?)

据荀欢说,当年,小天国大军在蹈海的统领下,锋刃所向,莫可匹敌:挡江一战,击溃应肃水军,百里奔袭,打散呼延金林的马队,更三战跨虎山,三败关虎林,终得临于帝京之下。

面对这天下第一巨城和总揽守备的公孙三省,以及拉长到千里之多的战线和已被逼迫到临界点的后勤部门,饶是蹈海勇武无双,也难以组织攻城,遂掘地为垒,静觅战机。

“必须承认,蹈海的确是不世出的天纵奇将,兵法曰十则围之,而他手中兵力甚至还少过帝京军力,却能在其巧妙运用和强力激励之下,反过来将帝京牢牢压制和击退一支又支的勤王军马。令城中官民明知眼前只是一只冲突太前的孤军,却就是不敢动念,出城将他围歼,倒是走避甚或开城之议,无时曾休。”

但,人力终究有时而穷,蹈海的力量、声望与兵法便可令他达成这种奇迹,却也已作到极限,围城三月,终于无功,在大雪降下之前,解围南归。

名将的证明,就是他已令敌人完全胆寒,退走之时,帝军在数量上已对其有了四倍左右的优势,但面对亲自横刀断后的蹈海,他们只敢步步迫近,却终不敢号呼着发起以“歼灭”为目标的总攻。当眼看着太平军的旗帜在地平线上消失时,帝军诸帅中,竟没一个有”胜利了“之感。

所以,事后庆功时,公孙三省委婉拒绝掉“胜利”之名,回绝掉所有加赏,并呈上万言长书,求行新政。

“与太平道的胜负在战场之外。百姓们都能生活的很好,就不会冒死从贼……唯有政治力,才能从根源上掘断掉太平道的生机。”

虽然是公孙三省的说话,云冲波也颇感亲切,毕竟,这也是他长久以来的想法。

(本来就是啊,能让大家过得更好的,才是好办法,什么教什么教都一样……我们太平道,应该也是一样啊。)

甚至,云冲波也有着隐隐的想法,若果皇帝能够优秀,百僚也都得力,能够令天下安靖,民得其所,又何尝不可就当那便是太平?虽然知道这绝对不会被萧闻霜等人接受,他却一直觉得这个想法并没错误。

亦是在那之后,公孙三省明确提出其的思路,要让太平道永远不能再起的办法,就是建设一个“强者多作贡献而无能者也可分享的世界。”

“不是拉平,不是让所有人都一样,那就走得太远了,将会和太平道犯下一样的错误,强者仍可享有更多的资源和更加优渥的待遇,但同时,他们必须释出一部分能力和资源,供无拳无勇者分享。”

“那不是牺牲,而是代价,必须的代价。为了万世太平,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当然,在那时候,这说法实在太显超前:毕竟,那是一个太平大军正在四下攻略,连绝大数中下级官吏也都在犹豫何时重新站队最为合适的年代,在这时就来考虑荡平太平道后该如何施政,在多数人看来,都如同镜花水月。

面对怀疑,甚至是冷笑,公孙三省表现出无人可比的坚定与强硬,事实上,帝京被困的时候,他正是以这种坚硬与口才相配合,才弹压住了军心民意,没让事情演变到开城出逃。

“太平道始终都会失败,怀疑这一点的人,不足与言。”

当然,这立场在政治上绝对正确,纵有怀疑者,也不会敢站出来公开相争,但深知仅凭“政治正确”并不足以掌握奔狂的人心,公孙三省亦会与那些持怀疑论的重要人物作较深程度的交流。

“太平道,他们根本就是一个矛盾的东西,成功的原因当中,便埋着失败的种子,我们只消相持下去,便一定能够等到他们的崩坏。”

“阿,为什么呢?”

面对云冲波的发问,一直健谈的荀欢忽然停住,想了一会,才表示说,这个部分,自己已记不太清,需要再翻一翻书,云冲波如果有兴趣,可以明天再来。

直到云冲波辞别的时候,荀欢才慢慢道:“好象……有一种说法,是‘不死者’。”

“不死者?”

“唔。”

点头,荀欢道:“正是。”

“三省公似乎曾经说过,不死者,是太平道的核心,太平道的关键,太平道的信仰所在……但,那也却是太平道必然失败的根源所在,只要等待下去……就,一定可以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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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云冲波自荀欢处告辞时,他的“妻子”也正从子贡处告辞出来。

“好聪明的女人……”

子贡低声赞叹,这令公孙深感不安,追随已久,他尚未见过子贡对任何女子作出这样的评价。

“你知道,她想要什么吗?”

告诉公孙,刚才,前来求见的小音开门见山,表示说自己知道萧闻霜正在接近锦官,亦知道子贡意在借萧闻霜来打击云冲波。

“在这上面,先生会用得着我,要破坏他们两人间的互信,没人可以比我作得更好。”

很直接的告诉子贡,司马家对不死者一直都有图谋,故很早便作出布置,想要从中渔利。

“我们不会为此感到羞愧,更不会觉得不对、为商必贪,相信先生可以理解。”

“贪……无妨,但也要看清自己的能力,贪而不知足,便是取死之道。”

面对子贡的冷漠,小音不为所动,侃侃而谈,既表示了司马家很知道自己的份量,决不敢挡在子贡的前方,也委婉点明,这里毕竟是青州,若有司马家的配合,情报也好,执行也好,都会方便很多。

“青中无镇不商,有商家,就有司马家的人,要监视那位小姐何时入城,多一点助力总会很好。”

开出条件,希望子贡能够以其巨大影响力来保证司马家事后的利益,并提出要把若干重要商户在近期的混乱中一并打垮。同时也作出承诺,会帮助子贡破坏云冲波的心防。

“我是女人,坏女人,并且是已在不死者身上下了很多功夫的坏女人,有的事,我来做会事半功倍的。”

到最后,子贡不置可否的点着头,请小音退出,却同时告诉刚刚被喊进来的公孙,下边一段时间内,要和小音全力合作。

“尽可能满足司马小姐的要求,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可以不先告诉我。”

从未听过这样的吩咐,公孙带着满腹疑团,将小音送入,再向子贡发问。

“她,竟然能够推想出我的计划啊……”

为了确保掌握萧闻霜的动向,子贡略略放松南向道路的管控,这却引起小音的注意,再加上对云冲波的暂不接触与严密接触,使小音判断对方只是想等待更好的时机,诸般事件的综合之下,她作出决断,认为,子贡要等的,只会是萧闻霜!

“在她心中,不死者远非只是不死者,当然,她自己未必明白这一点。而我要作的,就是要让不死者永远没法明白这一点。”

对云冲波的性情极为熟悉,小音也认为,要破坏掉他对太平道的认可很难,因为他根本就谈不上有什么认可,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看清“事实”。

“让他明白,对方所在意的不是‘云冲波’,也永远不会是‘云冲波’……在那之后,一切自然顺水行舟,先生,您也是这样想的吧?”

“总之,很可惜,她竟然身为女子。”

似乎变得很疲倦,子贡向后靠在睡椅上,喃喃表示说,小音的说话不尽不实,但现在,倒也没必要深究。

“司马家……司马家不可能培养出这样的人物,也不敢培养出这样的人物……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了。”

似乎已经睡着,但,当公孙悄悄退出时,却又被子贡喊住,让他去查一首诗。

“年轻时曾经读过,但以为不过虚言张皇,早已经忘了,你给我查一查全文……”

按着太阳穴,想了一会,子贡才道:“其中的两句,好象是这样的。”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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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兆头,真是不好。)

没精打彩的坐在屋里,云冲波心情很不好。

似乎是在为荀欢的叙述作出注解,夜间,云冲波再度入梦,看到了蹈海引军南退之后的事情。

比诸前次北伐的“大败走”,今天基本可算是全军可退,建制保持完整,更造成极多杀伤。但,这却都不能令蹈海满意,愤怒的他,闯入东王府,要求东王的心腹,位列东殿尚书,负责为蹈海此次进军转动给养的“助天侯刘”说清楚。

很不服气,认为蹈海的进军根本已超出了当前小天国的后勤能力,但抗争的结果,就是被蹈海一记手刀斩至重伤,连上来劝解,同样列东殿尚书的“翊天侯吉”,也被掴得满面开花,远远跌出。

心腹手下被殴,东山自然难以服气,而当蹈海又直截了得的提出要求,要从“教务”的领域中提调资源入军,以备再战时,他便直接作出拒绝。

不死者间,从来也不是没有争执,私下的讨论,往往会至极为激烈,在云冲波,这也不算第一次,但,他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东山……神灵附体!

争执当中,东山突然开始急促喘息,伛偻如虾,再度直起身时,就已完全变了一个人,威严,深沉,竟比浑天更加的莫可正视。

以不可抗拒的声音,“天神”借东山之口颁下神谕,倒也公正:虽指责蹈海的固执与莽撞,主要却还是严厉批评了东山及所部诸侯,指他们的确该为今次的功败垂成而负责。

天神离去之后,蹈海也已没法再闹下去,待东山醒来后,他躬身告罪,默默离去,更在次日离开东王居所,回到军中。

若只这样,倒也罢了,令云冲波不舒服的,还在后面,蹈海离开之前,听到消息的长庚匆匆赶来,责问他为何这样冲动。

一直对长庚高度尊重,蹈海低头接受其批评,但同时,却又强硬表明,他愿反省自己的态度,却不会后悔自己的行动。更宣言说,太平之刀存在的意义,就是斩开面前的一切敌人,若那敌人是出现在自己的内部,他也绝对不会手软!

震惊的长庚询问那原因,却得到匪夷所思的答案,蹈海告诉他,说这句话的,正是长庚!

“是你,是你曾以无比坚决的口气告诉天王,若有人挡在太平的路上,就算那是不死者,你也一定会将其排除!”

“可,北王……”

因蹈海的说话而失掉镇定,长庚没能作出更多说辞。之后,两人简单交换了其它若干情报后,各奔东西。

(但是,他根本就没搞懂啊……)

但这也难管,因为,除了与蹈海心意相通的云冲波外,要求其它人从行为上读懂北王这样冲动的理由,都实在太强人所难。

(他是在害怕,害怕……他明明是因为害怕,才这样冲动的啊!)

不知是因为对公孙三省所知渐多,还是因为本就和蹈海是同一个人,云冲波发现,随着自己对公孙三省事迹的渐渐了解,蹈海一直苦心封闭的心意,自己竟也能渐渐感知,尤其,是在今次叩问帝京未果的情况下,他更加没法守住自己的心防。

(他根本就没看开啊……他明明是很害怕公孙三省的那些说话的……)

以对小天国事业的执着,蹈海令自己忘掉公孙三省的道理,专心于征战四方,但在内心深处,他却忘不掉自己的“遗忘”,他逼着自己不再“害怕”,可结果,只是让他开始害怕“害怕”本身。

(他的确是完全忘掉公孙三省为什么预言小天国一定会失败了,但他却忘不掉这个预言本身……所以,他才这样急燥的。)

为了破除自己的恐惧,蹈海把所有的力量都投注在战场之上,在他,要完全摆脱这个噩梦,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尽快的推动小天国取得胜利,用事实,来证明公孙三省的错误。而没法将这个理由说与人知,他更日渐一日的暴躁和无礼起来。

(可是,最后,他们还是失败了……)

感到同情,更感到悲痛,一种如重渊一样绝望的悲痛,而这更令云冲波几乎失去掉再见荀欢的勇气。

(公孙三省……他到底说了什么啊!)

对自己并没有多高评价,云冲波绝不认为自己会比前世蹈海更加的执着或聪明,这的确很没用,但也并没有让他特别的不舒服。

(如果我也听了,如果我动摇了,如果我也不再相信太平道了……闻霜,她会很伤心的。)

一想到萧闻霜,云冲波就觉得头更加的痛,因为,这也使他想到另外一个人,一个,从名份上说起来,和自己该是“最亲近”的人。

一个,现在正在外面忙忙碌碌,又擦桌子又洗衣服的人。

……小音!

因为潜意识中想要回避有关公孙三省的事情,云冲波爽约未往三江堰,闷闷在街头散步的他,却遇上意料之外的人:一身贫女打扮,愁苦异常的小音!

不过闭上眼,云冲波也能想起来,当第一眼看见自己时,小音脸上是怎样由惊讶和不敢置信,到欣喜和不能自制,那种由绝望中看到希望时所焕发的光彩,就算现在,仍然让云冲波觉得眼睛有点刺痛。

(都是我害了她啊……)

据说,云冲波离去之后,司马家深感不满,并意图将小音的身份再作利用,而当小音将之坚决拒绝时,不幸,便终于降临。

“只是一个干丫头而已,真以为自己是小姐了吗?”

说着这样绝情的话,司马家把小音扫地出门,不再承认她的身份,也剥夺掉她所拥有的一切。

“我试着求助,不向司马家,而是向其它的一些人,一些,我以为是朋友,我以为会关心我的人。”

告诉云冲波,自己的尝试全以失败而告终:所谓的朋友,所谓的姐妹,没有一个肯伸出援手,一夜间,所有的门似乎都关上了。

“到这时,小音才明白,所有那些都是假的……他们从来没尊重过我,他们从来没喜欢过我,他们所尊重,所喜欢的,是‘司马家的小姐’,而不是‘小音’……可笑,可笑我却一直都不明白……”

握着手,看着泣不成声的小音,云冲波除了不停帮她擦泪外,什么也作不到。

最后,云冲波把小音带回啸花轩.这当然使花胜荣和钉宫大声抱怨:不仅增加食客,云冲波还严厉禁止他们在小音面前“作不该作的生意”,换言之,这书店只好上板打烊。

虽然用暴力压制了花胜荣和钉宫的反对意见,却也使云冲波深感别扭,再加上小音的哭诉,荀欢的介绍,夜来的梦境……种种事情都是那么烦心,到最后,云冲波干脆谁也不理,一个人躲回屋里,闷着头,希望能想出一个道理。

(司马家的小姐,小音,不死者,云冲波……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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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你要快一点赶回去了。”

扯碎手上的信纸,天机紫薇沉思一会,告诉太史霸,黄麾绍已于三日前离开锦帆贼本部。

“很急的事情啊,竟然等不到你销假回去,宁可让锦帆贼暂时无首也要把他调走……孙太保,也很关心二少啊?”

“锦帆贼的事情你也能比我更早知道?六洞妖王,真得是无所不在吗?”

“唔,也许有一天,你会知道这个答案的。”

所谓“六洞妖王”,其实并非六人。而是众多潜伏人员的合称。这个由天机紫薇一手建立起来的情报网络,除了孙无法和天机紫薇外,就没有第三个人清楚其情况。所以,一听到这答案,太史霸就皱着眉抬起头来,正对上天机紫薇的目光。

“总之……不要让我失望啊。”

愣怔一时,太史霸苦笑一声,又低下头去运功,一边道:“酒剑仙的情报换了什么,方便让我知道吗?”

货卖两家,在向子贡出售关于“萧闻霜”的情报时,天机紫薇也将关于“酒剑仙”的情报提供给太平道一方,更提供了将其破坏力限制的方案:亦即是安排人手冒充儒门弟子,告知其九天的去向。

“若感到自己是在被人计算,便会向怒意移向儒门,在这样的前提下,酒剑仙便会将目标锁定在九天一人身上,不会再多作纠缠……但,太平道难道就甘心放弃九天这样的大将?”

“……那个,就是其它的情报了。”

止住话题,天机紫薇仅表示说,就酒剑仙的情报,自己并没有要求任何回报,甚至,包括同时提供的其它若干情报,也是一样。

“因为,太平道坚持战斗下去,就是最好的回报,对吧?”

“总之啊……”

并不正面回答,天机紫薇只是背着手,发出长长的叹息。

“太平道的理想,堪称伟大,但,这伟大,却也就是他们的败因,甚至是死因……伟大的梦想,只有伟大的人民才可承载,对‘今之天下’来说,太过辛苦,太过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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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阳,禅智寺。

每逢初一、十五,禅智寺必然门庭若市,虽时已黄昏,也还有部分香客逡巡未去,其中,就有着每月至少要来一次的朱大小姐。

身为优秀的接待人员,释浮图把行程中每个细节都抓得一丝不苟,在令大金主满意的同时,他也能同时照顾到所有其它重要和不重要的香客,人流络绎不绝,他却有本事和每个人也打到招呼,令每个人也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与厚待……远远看着,帝象先和敖开心也不能不承认,这个人,实在是很有一手。

“我猜,除了佛学之外,他大概什么都懂……说不定,现在蓄上头发,他就可以换个道观当主持哩。”

“唔,何止啊。”

很感慨的捏着下巴,帝象先表示说,少年读书,仲达曾专门开列出历代帝王崇佛佞道和杀佛灭道的有关事迹,要他研读。

“当然,仲老公公的意思肯定不是要我看故事啦,不过……那个年纪上,实在也只是想看故事的时候啊。”

记忆较清的,有某代皇帝崇道入迷,尽改佛、僧、寺号,换叫什么大觉金仙、梵洞德士。而似乎是为了与这些荒唐行动呼应,居然也出现了颇有声望的长老,上书悔过。

“习蛮夷之风教,忘父母之发肤,傥得回心而向道,便更合掌以擎拳……本来,我只以为这是文人们遭践人的扯淡,但看看这位‘大师’……要生逢其时,他说不定还会弄篇大赋献上来呐!”

“唔,这个根子其实在皇帝,心地清明,自然就没有群小用事的机会……”

似乎意犹未尽,敖开心看看帝象先,却还是止住,只淡淡道:“总之,世事如水,善导者致鱼米,善泳者取逍遥,塞者取其平安,失者或为鱼鳖,事在人为吧!”

“……喔。”

看一眼敖开心,却只在他肩上拍拍,帝象先道:“我省得。”

又叹道:“今番对头,做事倒也小心。”

两人本是憋着劲等提审,谁知第二天竟根本没人理会,硬生生在牢里坐了一日,到得黄昏时分,终于按捺不住,擒下守狱的官儿,逼问来龙去脉,却是半点收获也无,虽知确是有人使钱陷害,却始终不知是那一支用的手段。

“这个,两位大爷,我们也是有原则讲诚信的,讲得是一分价钱一分货,童叟无欺,客人最重要是有钱袋,至于来历……那关我们什么事?”

白白坐了两天牢,还是一无所获,所幸弃命卒尚无大碍,要不然,两人真是只能苦笑。

“说起来,这也算是欠了那位观音大姐一个情啊,你看,是不是主动上门道个谢什么的……”

“唔,再等一等吧。”

敖开心虽然说话时挤眉弄眼,神色轻佻,但个意思,帝象先岂会不明?在他,原也有意借此机会结纳释浮图的弟子,但考虑再三,始终还觉得最好不要急着浮出水面。

“往好里想啦,咱们这样子脱狱,也算是给某方发了个信号,要是他们一慌一乱,有什么动作,自然就暴露形迹。”

说是这样说,两人却都不敢指望这样的好运,相比之下……

“与其这样想,还不如指望现在来一个消息,说朱老大或者朱子森又被朱有泪杀了呢!那样倒省心了,立刻就知道黑手是谁了。”

“我说,尽指望好事,你这种心态很危险啊!”

说笑声中,忽听马蹄声响,急不可言,两人立时皆闭了嘴,看向寺门,果听一片惊呼声中,嘶声格外刺耳:来人竟也不管古刹庄严,就这样策马闯入!

“大小姐,大小姐在不在?!”

话说到一半,来人已支持不住,从马背上摔将下来,见他一身都血污,声音也近乎嘶竭,处处都透出着焦急、慌乱,以及……恐惧!

“朱形獭?是你?出什么事了?!”

朱子慕急急跑出,身边自是永也缀在那里的阿服,神色皆作惊疑。

“回大小姐……”

声音微弱,来人原来是朱子森的近侍之一,今天和朱子森一起出门,检查几宗生意的情况。却在回来的路上,遇到身材高大的箭客挡路,自称是……朱有泪!

“什么?胡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惊惶、又杂着愤怒,朱子慕要来人说快一点,到底怎样了?

“大小姐,我们对不起朱家,对不起森爷……”

来人泪流满面,说出了帝象先敖开心刚刚还当作笑话来说的消息,就在刚才,朱子森,遇袭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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