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一剑光寒十四州 天下谁人不识君(2 / 2)
苏元惊道:"什么?三十七骑人马就敢去踏金营?!"
周龟年叹道:"不错。"
肖兵道:"这位辛先生武功极高?"
周龟年摇摇头,道:"也算不错,但也不过就和齐力差不多吧。"
又道:"张安国为耿京座下第一高手,武功绝对比辛弃疾为高,何况还有数千兵卒,还有完颜忽律助他。却还是被辛弃疾杀了。"
忽又笑道:"你们说,齐力他们刚才为什么会一招就被我击败?"
见苏元肖兵都是茫然不解,笑道:"终是年轻啊,慢慢想吧,待的想明白时,就试着去做,等到能做到的时候,这江湖,就是你们的了。"
二人都是一震,周龟年又对苏元笑道:"刚才多谢你的刀啦。"信手将刀丢过来。
苏元将刀接过,周龟年又道:"给你说个消息吧,聊表谢意。"
"十日前,玉女宫主以不服师令为由,将齐飞玲囚入思过洞,由于玉女宫并未刻意隐瞒,此时在两湖一带,这消息该已是路人皆知了吧。"
刷的一下,他将背上雨伞打起,不等苏元答话,已是飘然而去。
他去的极快,转眼就已不见人影,只听得山间隐隐传来放歌之声,"莫愁前路无知已,天下谁人不识君!"
苏元深吸了一口气,对姬淑礼道:"二宫主,我只怕没法立时回宫了。"
姬淑礼笑道:"怎么了,你和齐飞玲竟有什么瓜葛?"
又道:"等一下,先把他们打发过去。"
一阵寒暄客气之后,已过了约半个时辰,四人总算脱身出来,返身下山。
苏元将花平之事约略说了,姬淑礼叹道:"倒也有趣,可惜我现在得立时回宫,不然就同你一起去湖南看看。"
又笑道:"只要能气着林怀素那老太婆,便只管去做,手脚快些,尽量在腊八前赶回宫"
肖兵道:"苏兄,我和你一起去吧。"
苏元大喜。他知此去必定甚为凶险,肖兵武功不凡,又兼多智,大是臂助。
只是,要赶到湖南,再快也得有十天,只怕,到时,花平已经冲上衡山了…
现在多想也是无用,只盼他能吉人天相吧!
湖南,衡山。
一个年轻男子正在上山。
衡山玉女宫素来不收男徒,宫中又多有出家之人,犹重宫禁。但凡男子,若不是宫主亲许,决然不让上山。
玉女宫名门正派,历代宫主都是顶尖高手,自十二年前圣斧教主单骑闯山,却被玉女宫主一剑击杀以来,已再无人胆敢犯关,这芙蓉峰上的南天门,真不知有多久没动过了。
对于一个没有帮手,没有后援,甚至,连武功大概也不足倚靠的人来说,硬闯玉女宫,实在是一个很蠢的决定。可花平不在乎,因为,他明白,自己本来就是一个笨蛋…
衡山五峰三十一谷中,究竟藏着多少玉女宫的高手?花平不知道,他所知道的,只有临来时岳龙的告诫:
"玉女宫的实力,绝不是表面上那样子,否则绝不配和仲家并立湘境,更不能压在玄天宫之上,"
"近年来武林中并无大劫,玉女宫更是十余年未经血战,宫中高手宿老,只怕不止一清,紫霞子等人,但你毕竟是武林后辈,所来又是堂堂正正,谅来不至陷于群战,若能先用话挤住她们,或可有公平一战之机,"
"可虑者,就算是公平之战,以你此刻之力,只怕仍难在一清手下走过三十招。只恨我当年曾立誓说终身不离洞庭,帮不得你"
"齐天玲早被目为下一任玉女宫主,照说林怀素不会当真要把她怎样,该只是略作惩戒,倒是你,这样送上门去,只怕正作了个出气筒。"
"你此去实是凶险非常,但我也不阻你,男子汉大丈夫,若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敢去寻,还练什么武,修什么身,滚回家算了。"
"只是,欲登衡山,必过祝圣寺,你不妨先入寺一游,虽说这么多年了,但…"
过得南岳大庙半里,便是祝圣寺了。
站在门前,花平委实想不通岳龙为何要自己先入祝圣寺。眼见得蝠飞鼠窜,叶厚草长,门匾上的灰积得连"祝圣寺"三个字都已模糊不清,再想起岳龙也是欲言又止,莫非这里当年也曾隐有什么前辈高手?但眼见这般样子,便是曾经有人,只怕也早离去多年了。
虽觉无益,但他此来早有必死之心,更不在意这点小事,推开寺门,拾步而入。
只见大殿前野草倒有一尺多高,台阶上落满了灰,那里象是有人居住?摇了摇头,正想在寺中再转转,忽地听到踢踏之声从殿后传来。跟着便见一个老人转了出来。
那老人猛一看到花平,吓了一跳,指着他,颤声道:"你,你是什么人?这里什么都没有了。"
花平见这老人步虚气弱,似是全无武功,但想到自己初遇岳龙时也是如此,便拱手道:"弟子花平,乃奉岳前辈之命来此。"拜了下去。
那知那老人更是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竟也拜倒在地,惊道:"公子,你,你这是干什么?别折了小老儿的草料。"
花平满腹狐疑,站起身来,细问那老人前后之事,这才知道祝圣寺已荒废多年。他是当年庙中的门夫,无处可去,便寄身于此。
花平回想起一路所见香火无不旺盛,问道:"却是为何荒废?怎么又没人接掌?"
那老人精神一振,道:"谁敢来接,这是火神爷爷的庙,那些个和尚道士那里接得下?"
花平奇道:"火神爷爷?"
那老人急道:"你连火神爷爷也不知道?我们衡山本就是火神爷爷的灵山,你不知道?"
花平越听越奇,心想,"不如进殿看看,瞧他究竟供得是什么神。"
一进大殿,花平只觉眼前一亮,眼见一尊神像,怒目张手,极是凶恶,细看神主之名,不觉失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祝融"
故老相传,南方丙丁火,这衡山正是祝融之山,是以衡山主峰便号祝融峰。愚夫愚妇以讹传讹,多有供奉。
那老人见花平并无恭敬之意,越发急道:"你莫要不信,火神爷爷很灵的,只是这几年没人供奉罢了。"
忽又道:"你跟我来,你来看。"
花平不知就里,随他来到后殿,猛然看到无数罗汉泥胎立在殿中,惊道:"这是什么?"
那老人大为得意,道:"这便是百八罗汉拜火神。你现在信了么?"
花平好奇之心大起,再问了几句,才知道这些罗汉乃是上代主持所造,乃是个诸天神佛敬火神的意思,是说祝融还在佛祖之上,但造成不久,他便也出外云游,这庙也就此荒废。
花平心中忽地一动,问道:"是不是自从他离山之后,火神便不灵了?"
那老人瞪大了眼,奇道:"你怎知道?正是,我们都说他其实是火神爷爷下凡,只是有眼无珠,认不得他。"
花平心中更无怀疑,心知岳龙要自己见的,必是那个主持,什么火神显灵,想是他仗着一身武功在装神弄鬼而已。只是他既已离去多年,自己岂不是空来一趟?
正思量,眼角扫过一个罗汉,猛地胸口一滞,不觉大惊。
他自知见识修为多有不足,这忘情诀又是天下第一奇书。修习间不可索考之处,真是数不胜数,虽以岳龙之能,也是十九不解,是以多有跳脱之处,但一直以来,真气运行从无滞碍,也就不怎么放在心上,谁料如今恶战在即,却来反噬?
慌乱间,花平忽地想到,"那罗汉的样子好怪。"
只见这罗汉仍是泥胎,连彩绘也无,左手屈于胸前,右手斜指而起,两腿半屈,与平常所见的菩萨罗汉极是不同。
不知怎地,花平这眼一看。只觉体内真气又是一动。
他好奇之心大起,试着将两手依样举起,引导真气运行,果觉舒畅,只是运至下盘时又感阻滞,这时还有什么不明白,两腿屈下,果然再无挂碍,轻易行完一个周天。立起身来,再看这罗汉,却是再无反应。
花平索性将这百多罗汉一一看完,又找到五具异样罗汉,都是一见之下,便觉一震,而依势行功后便气定神闲,再无所觉,心知这六座罗汉内必有奥妙,只是反复参详,却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再行依势运功,也不觉体内有何异常,暗叹道:"终是不足啊,若是岳老在此,定能有所发现。"
前后走了一遍,却是再无所获,心道:"既如此,也无须再多纠缠了,还是上山去吧。"
回头看见那老人正呆立门前,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不用说也明白,这儿荒废既久,只怕不知有多久没见过香客了,花平本不好神佛之事,但眼见他这般模样,心中也是一软,掏出半串铜钱塞给他,温声道:"老人家,你收下吧。"
也不等那老人回话,便出门而去。
行得数里,山势渐高渐险,隐隐看见一座小亭,风中杂有女子说话声音传来。
再行了十几步,声音听得渐清,只听一个年轻女子说道:"齐师姐这次也真是的,竟为了个男人作出这等事,若不是她,随便换成那个师姐,只怕早被逐出师门了,"便听另一个声音叹道:"是啊,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男人,竟能让这么冷冰冰的齐师姐也动了凡心。"
花平心中一宽,"看来她还没事。"忽又听那年轻女子笑道:"但她现在这样,只怕比死了还惨,那有那么笨的男人,会自己送上门来。"花平猛然一惊,快步抢上,喝道:"她怎样了?"
亭中二女至此方觉有人闯山,吓了一跳,但反应倒也不慢,"呛"的一声,剑已出鞘,指着花平,叱道:"何方狂徒,胆敢妄闯玉女宫?"
两人同时拔剑,却只得一声,单这一下便非有三五年苦功不可,眼见两人剑势互补,显是练过合击之术。花平却是全不放在心上,只是问道:"你们刚才说什么,齐…齐姑娘她到底怎样了?"
那两人愣得一愣,神色渐驰,一个穿绿衣的女子试探着问道:"你,你就是花平?"却正是刚才叹息的声音。
花平猛省道:"我此来并非为着争斗,岂能如此无礼?"当下拱手道:"正是,请问姑娘,齐姑娘,齐姑娘她到底怎样了?"
另一个穿白衣的女子笑道:"你倒是个痴情种子,齐师姐总算有救了。"
花平越发不明,不觉看向那绿衣女子。
那绿衣女子叹道:"齐师姐回来时,宫主已是大为震怒,她偏又不肯低头,硬是为你说话,结果宫主与她相赌,将她囚入思过洞,若是你不自行来投,便将她在里面关上一世。"
忽又道:"其实宫主最是宠爱齐师姐,再过十天半月,多半就会放她出来,倒是你这一来…"
花平此时已可感到她实是全无敌意,心下甚是感动,笑道:"生死在天,那也没什么,还烦姑娘引路。"
那知那女子忽地抬起头来,冷道:"引路,过得了我们手中剑再说。"
花平愣住。
他原觉这两人对自已并无敌意,全未料到她竟会突然邀战,且以自己此刻实力,还该在齐飞玲之上,这两个女子又岂会是对手?
眼见两道银光一上一下,夹击而至,花平却是毫无惧意,双手一分,一式"知音少",将二剑拂开,触剑之时,食指轻挑,将星爆劲迫入,喝道:"落!"那白衣女子手中宝剑应声而落,绿衣女子虽还掌得住,却也是半身剧震,破绽大露,花平若是趁势出手,早将她们击倒。
花平与岳龙相伴半月,拳法大进,忘情诀运用也越发得心应手,自知若在月前,虽可取胜,却决不能一招便将两人击败,心下也甚是欢喜。
不料那绿衣女子似是颇为倔强,深吸了一口气,道:"算你厉害,再接我两招!"
花平不觉苦笑,心道:"莫说两招,就是二十招,又能怎样?"但他对这女子甚有好感,也不愿伤了她,心道:"若不行,等一下把她点倒吧。"
不料那女子一剑挥出,剑身微微颤动,斜指而起,眼见她已是空门大露,可不知怎地,花平却寻不到下手处,只觉其势不动如山,虽处处都是破绽,却无一处可以致败。
僵得一时,花平心道:"终不成就这样耗着?"左手虚引剑势,右手切出,直取她脉门。
只听那女子叱道:"来得好!"身形飞起,掌中剑化作一片银芒洒下,其势竟如千仞滚石,花平方抢到她面前,正是全身都在剑光之下,大惊之下,运起金坚,双手飞旋,只听叮铛之声不绝于耳,一时间,也不知接了多少剑,吃了多少击,当真是落尽下风,幸好那女子功力尚不足击破护体金坚,倒也有惊无险。
花平再接得几剑,感觉攻势渐缓,正想说话,只听那女子又喝道:"第二招!"
剑法应声一变,化直为曲,竟是秀丽非常,人剑相映,真是说不出的好看,但看在花平眼里,却只觉处处都是杀机,偏又为这秀剑所惑,不知如何出手,就连要用强脱身,竟似也已不及。但见剑光伸缩不定,从四面八方飘然而至,已是将他困入这重重秀色之中。
情急之下,花平一声暴喝,功力尽情发挥,再无保留,双手挥起,正是一招"怒发冲冠",却不料他内力方吐,满天剑影就已散去,那女子竟已落在丈许之外,冷然道:"这两剑是要你知道我们玉女宫的厉害,来吧。"竟就转身上山。
那女子行得几步,见花平不动,回过头来,怒道:"你不敢去了么?"
花平委实猜不透她的想法,又怕再惹怒她,不再说话,默默跟在后面。心下却是大奇。
若论真实功力,这女子其实不过与白丹等人相若,但这两式剑法却实是厉害非常。自己曾与玉女宫数场大战,却从未见过这等剑法,她究竟是何来历,竟能习得连齐飞玲等也没学到的剑法?
行得里许,眼前现出一大片房屋,一个女子迎了上来,笑道:"朱师姐,李师妹,你们回来啦。"忽地看到花平,惊道:"这是?"
绿衣女子道:"他便是花平。"
那女子惊道:"是他,真得是他?"
绿衣女子似是不愿多说,道:"你们看着他,我进去禀报一声。"
花平等了一会,就见绿衣女子转身出来,道:"随我来。"
花平心道:"左右都随你就是。"跟她进去。
两人左穿右折,过了几进房屋,忽地眼前一亮,竟是一个小小花园。
这花园虽不大,却极是精致,花平生于乡间,长于山中,那里见过这等景象?正左顾右盼间,忽有一个声音缓缓道:"这位就是花平花公子了?"
花平猛吃一惊,就见一个老妇缓缓自花间直起身来。
绿衣女子躬身道:"是,师父。"
那妇人将花平上下打量了一番,叹道:"果然是一块无华璞玉,怪不得,怪不得,可惜啊…"
花平一惊,心道:"难道齐姑娘有什么事不成?"急道:"前辈,你说可惜什么?"
那妇人微微一笑道:"莫怕,飞玲没事。"
花平方才一时冲动,此时方觉失态,讪讪的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听"嘻"的一声,却是那绿衣女子笑了出来。
那妇人笑道:"燕儿,不得无礼。"
又道:"花公子,你有今天不易,听老身一句话,请回吧。"
花平急道:"可是,齐姑娘她…"
那妇人道:"宫主不过一时愤怒,过得几日定会将她放出,不过吃些苦头,你若再不走,只怕就不是吃苦的事了。"
花平听她说出"吃些苦头"四字,想到齐飞玲苦守黑洞,度日如年的样子,那还忍耐的住?昂然道:"此事本因晚辈而起,若就此不顾而去,晚辈还算是人么?"
又道:"晚辈今日来此,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求一见林宫主,将事情说个清楚。"
那妇人叹道:"事情早就弄清楚了,还说什么?只是,唉…"
又道:"也罢,也罢,因剑而起,便还当以剑做结。"
指了指身后,道:"花公子看见这扇门了么?你若胜得了老身,便可自此门进去。"
"我宫向有五关之例,你方才胜了燕儿,已是过了第一关,而以你之力,第二关也只形同虚设,老身守得的是第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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