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个太阳 11

邱家当年的灭门惨案朝廷也是知道的。

就算原本不知道, 新上任的云州知府不是死了就是不得不被转调他处，乃至于沈星汉上任路上就被人故意截杀。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对朝廷和皇权的挑衅，朝廷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是当今圣上也有自己的难处。

如今看似一片太平盛世，可朝廷却是内忧外患、结党营私。皇帝登基的时候朝纲不稳, 自己又是年幼，为了可以在虎狼环饲之中坐稳这个位置，当年的皇帝也妥协了很多。真说起来, 如今朝中的两大势力之一, 还是皇帝为了稳定朝纲自己扶持出来的。

除了朝中, 还有边疆外患羌胡问题。

这些外族，尤其是北方的游牧民族，每年都会冲入中原劫掠、大肆烧杀，仿佛烧不完的野草, 怎么都杀不完。

皇帝有护卫疆土之心, 可他手里的兵权真没多少, 还要担心手握兵权的人做出什么起兵造反的事情来，仔细去说都让人觉得可怜。

所谓的“江湖”也是在这一片混乱之下发展壮大起来。

不管朝中自己闹成了什么样子, 所有人都有志一同维持一个看起来盛世太平的表象。皇帝如今逐渐年长, 越来越有自己的想法，不少人对此感到不满, 小动作不断。在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下, 皇帝当年没有继续往下查云州的事情，也算是一种妥协。

只是这些皇家阴私，断不可能说与旁人听。

对于乔一提出的“愿望”, 搬旨的姚公公没有说好还是不好，只是说，“记下了，洒家定会将原话转达于陛下。”

倒是围观的百姓们重新开始讨论起了这件事情。

虽说当年邱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但还是有传言说邱府的小姐没有死，也不知是真是假。很多人都猜测，乔一是不是跟那位“没有死的小姐”有什么关系？

乔一希望圣上可以彻查当年邱府灭门惨案的事情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近两个月来疲于奔命的利正青自然也听到了消息。

原本并不把乔一这个“开书肆的掌柜”放在眼中的利正青终于选择正视，遣人去把乔一相关的消息全都收集过来，还把“正青书肆”的掌柜常穗也喊来问话。

自从乔一跟整个云州的书肆都达成了“合作”，却没有带几个大势力名下的书肆“玩”后，正青书肆已经从门庭冷落直接变成了空无一人。

原本正青书肆还能够向旁人夸赞自家藏书众多不是中华书肆这种没有底蕴的书肆能比得上的，结果在整个云州的书肆都达成合作互通有无之后，这唯一的优势直接不复存在。想要找其他几个大势力名下书肆为主导，共同联合其他书肆抵制和排斥中华书肆的手段也没有办法用了。

气急的常穗也想过干脆买凶烧了中华书肆或者杀了乔一等人出气，但这根本于事无补，如今可是整个云州的书肆都降价了，不仅仅只是中华书肆而已，杀了乔一也没有办法挽回什么，最终只得将这些气愤全都压在心中，转而思考该要如何个乔一赔不是、拉关系，好让乔一也能让正青书肆跟着一同降低成本、扩大经营。

然而失败了。

乔一对常穗的示好完全无动于衷。

在默认乔一真的有降低书籍成本的本事后，常穗的心中有两个疑惑。

一个是乔一到底如何做到让整个云州的书肆可以如此“无私”的互通有无；另外一个是，为什么乔一对正青书肆的示好完全无动于衷？

不管心里到底有多少不满，起码在明面上正青书肆也没怎么得罪过中华书肆啊！

第一个疑惑放下不说，第二个疑惑在当今圣上给乔一的赏赐到了云州城后，常穗终于明白了一些。

乔一不是不给他面子，而是不给利正青的面子呢！

当年邱家灭门的事情常穗也知道，谁是真凶，整个云州城都没有人知晓。可如今利正青的五湖镖局，就坐落在当年邱家被烧毁的屋舍原址上。

如果乔一跟当年的邱府真有关系，回来一看原来邱府的位置变成了五湖镖局，这不管是换了谁都不会高兴。

常穗想清楚这一点也就不纠结了，在利正青把他喊去问话的时候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知道和猜测的全都说了。说完之后就战战兢兢的站在原地，等待利正青发话。

为云州城几大势力之一的利正青工作，干的还是一个书肆的掌柜，这说出去谁都觉得有面子。常穗并不想失去这份工作，更不想招惹到利正青的厌烦，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在利正青问完话后陷入沉默的时间里，常穗那是心惊胆颤。好在最后利正青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直到走出屋子感受到阳光的照射后，常穗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

尹德来到后院，将这几天收到的请柬交给乔一说：“这两天突然多了一些人在周围盯着。”

乔一把这些请柬拿起来翻看了一圈，“不用管他们。”

尹德不太确定的问：“利正青会不会对我们出手？”

蹲在乔一肩膀上的系统团子摇晃着自己的小身子，一边充当最全能的秘书给这些请柬做整理和记录，一边跟尹德说：“这种完全不用想，肯定会对我们出手的啦～”

尹德：“……”

“不过嘛～”系统团子继续说，“那也要利正青这个大坏蛋有这个精力来管我们才行呀～他现在哪里有这个时间？”

毕若轩这两个月来在府衙里可不是白干的，给利正青找的麻烦可不少，目前找的最大麻烦就是请了乔一一同出去把利正青的镖给劫了。

现在利正青满世界在找到底是谁把他的镖给劫了，而他的货物又去了哪里，听说还有其他几个势力似乎正在落井下石。因为怀疑乔一可能跟没门的邱府还有这趟被劫持的货物有关，所以利正青才会派人开始对乔一进行盯梢，但更多的事情他就没有做了。

不仅是他没有时间和精力，也因为他现在根本不敢。

想了想，乔一对系统摊开一只手，系统立刻意会将一大包水稻种子和几根看起来特别漂亮饱满的稻穗拿了出来放在乔一手上。

乔一把这些东西递给了尹德：“把这些交给沈星汉。”

不需要乔一说更多，在看见这些东西的时候尹德就知道乔一要做什么了。

这一大包有十斤重的水稻种子是系统团子网购买回来用作自己收集备用的，因为它还记得在末世中时，乔一跟它说过的那些东西。

——粮食非常重要。

只可惜在末世之中，因为病毒污染了整个世界的能量循环，人类的主要粮食都受到污染发生了变异，曾经能够让人类吃饱的大米即使结出了稻穗掰开的米粒也是黑的，普通人根本没有办法拿这种稻米来饱腹。

后来到了和平安全的世界，系统就买了这些“健康”的种子，想着什么时候它能自己种个田，然后收获健康的大米给乔一吃。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系统也没有多想，它只是觉得这样做乔一肯定会很高兴。

只可惜系统一直没有时间去实现自己的计划。

刚来到这个世界于云州城安顿下来买了土地后，乔一就跟系统团子要了这些种子出来劈开一块地方专门种植，连尹德等人都未曾假手与告知。

一般稻米从种下到收获约莫需要三个月的时间，具体是提前还是延后，又跟当地的光照、降雨量、施肥、虫害等密切相关。若是环境非常合适，水稻可以一年三季，像是亚热带地区则为一年两季。此中又有更加具体的划分，暂且不表。

云州城雨水充沛、光照充足，在乔一等人的细心栽种之下，如今虽不足三个月，但水稻已然长成。

古代的水稻和现代不同，不论是在抗虫害、抗寒抗旱还是稻穗数量及饱满程度方面全都不及现代优种选育之后的水稻。要知道这可是在中国仅有143万耕种土地的基础上养活了14亿人口的优质水稻！全世界的人都说不可思议。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凭此获得“首届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可谓名垂千古也不为过。

看着又长又多又饱满金灿灿的稻穗，随便拿出去一根同这里良田中的水稻一比，简直就像是巨无霸和小可怜之间的对比似的，谁见了这稻穗都要眼红。

不告诉尹德等人，并非是不信任。而是考虑到“外来物种入侵”、“时代和空间间隔造成的病毒划分”、“外来物种的适应性”还有其他非常实际的包括系统团子总共也就这么两包种子并不可能随便推广等原因，这里毕竟是另外一个世界。

乔一并没有在一开始就把这种在这个时代堪称“核武器”级别的杂交水稻直接拿出来，而是自己先开实验田进行种植，如今水稻已经长成，成果令人满意。

到时候把这些长成的稻穗收做种子，就能够进一步扩大规模进行种植。

如今乔一把这稻穗拿出来让尹德交给沈星汉是为什么不言而喻。

许多想法在尹德的心中转了一圈又很快被他压了下去，跟乔一颔首保证之后，尹德将装着水稻种子的塑料包装去了，换了其他东西装着，又用极为精致好看的木盒将那几株金灿灿的稻穗放了进去，然后就埋头走了出去直奔府衙。

如今搬旨的公公尚未离去，这稻穗正好让公公带回去呈现给当今圣上。

原本的尹德还稍微有些在意外面多出来的那些人，但在乔一把这稻穗拿出来后，尹德在心里摇了摇头，“利正青完了。”

想都不用想，利正青肯定完了。

不管利正青有多大的势力，他在江湖中又能有多少朋友。只要这个国家的皇帝真的想要办他，除非他离开脚下这片土地，不然他再无翻身的可能。

且让他再蹦哒几天。

尹德赶到府衙的时候，前来搬旨的姚公公正在跟沈星汉说着什么。

两人刚见尹德，还看着较为轻松的夸了尹德几句。尹德禀明有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要拿出来，沈星汉与姚公公也只是说：“这里都是可以信赖的人。”然后等到尹德将稻穗拿了出来，沈星汉同姚公公的脸色顿时转变，立刻挥退了所有闲杂人等。

他们像是对待极为重要的国家机密一般，颤抖着手将稻穗从盒子里拿出来，确定这稻穗确实如同自己看见的那般而非幻觉。

不论是姚公公还是沈星汉都表现的极为失态。

姚公公哪里还有来自帝京皇城的矜持优雅，他激动的唇瓣和双手不停颤动，想要说的话都说不出来，沈星汉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圈都红了。

尹德被两人的反应吓了一条，不待他说什么，沈星汉已经牢牢抓住了他的手，不停的询问：“这是哪里来的稻穗？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尹德赶忙回道：“都是真的，师傅还专门种了一块田的水稻呢。”

这话一听，沈星汉和姚公公两人哪里坐的住，抓着尹德的手就要尹德带他们去看。

尹德无法，只好在前面引路。

沈星汉和姚公公才走出门，立刻就有护卫上前询问姚公公何时准备启程回帝京。姚公公手一挥，嗓门都变得粗犷起来，“不回不回，现在不回！别挡洒家的路！”

护送姚公公前来的护卫垂下头退到一边，心里嘀咕着这姚公公是怎么回事？但还是跟在姚公公的身手尽到保护的职责。

尹德原本是想先带两人去找乔一，不过他才走出门就有等在外面的小童前来告知乔一让他直接把人带去庄子里。

沈星汉和姚公公急不可耐，几人上了马车就在城里以尽量快的速度赶到了乔一的庄子前，而乔一已经站在庄子外面等他们了。

都没有给乔一说话的机会，被马车颠得浑身酸痛的沈星汉和姚公公从马车上下来就抓着乔一的手表示要先看水稻。

乔一很喜欢这种做事直奔重点不浪费时间的做法，颔首示意就把几人带了进去。

乔一的庄子很有特点，分隔出来的每一个园子都有自己的作用，而且极为整齐对称。庄子外面就是乔一买下的土地。树木被砍伐之后的土地有些重新种植上了新的树苗，有些耕为良田，有些改做他用在上面建设了不少新东西。

不过沈星汉和姚公公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关注这些，若非不认识路，他们早就把乔一和尹德扔在后面自己先跑去看田了。

等终于到了乔一用作实验田的园子，沈星汉跟姚公公直直冲了过去，伸手去摸那些因为稻穗沉重垂着头的水稻。

然后……

然后沈星汉就哭了起来。

尹德：“……”之前在府衙里的时候他就觉得沈星汉好像要哭起来的样子，现在见到了这些水稻果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