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南一直觉得在杜德的几年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我希望他能够一直拥有这份美好的回忆。”温芙这样回答道。
泽尔文长久地注视着她:“可你从没问过他们是否愿意活在你编织的谎言里,你自以为是地做出了牺牲,并且从一开始就认为他们无法面对真实的世界。”
温芙听见这话之后,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有一瞬间她几乎以为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所以现实即使残酷,你也会放弃谎言而选择真实?”
泽尔文倨傲地说:“如果连面对现实的勇气都没有的话,那不过是个懦夫罢了。”
温芙沉默许久,最后微微牵动唇角,向他献上祝福:“愿您始终怀有这份面对真实世界的勇气。”
早晨朝阳的霞光刺破晨雾落在少女的眼睫上,像是置身于一场虚幻的梦境。泽尔文恍惚了一下,直到不远处的广场响起钟声。
铛——铛——铛——
钟声回荡在城市的上空,泽尔文抬眼看向远处,鸟群被钟声惊动掠向天际,与此同时,一个黑影从圣心教堂的塔顶急速坠落——
“啪”的一声闷响,随之而来的是响彻广场的尖叫。惊呼声很快蔓延开来,风中传来人群的议论,夹杂着“科里亚蒂”的名字。
梦境惊醒了,等温芙反应过来不远处的广场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猛地看向面前的男人。泽尔文的神情看起来十分平静,她现在知道他今天早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了。
教堂的丧钟哀鸣,罪恶要用罪人的鲜血洗清。
第51章
那天早上,许多广场附近的人都目睹了科里亚蒂在圣心教堂的坠亡,这个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很快就传遍了全城。当所有人为这位昔日新贵的死议论纷纷时,没人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巡查所在调查这位前任财政官的死因时,从他的书房里搜出了许多匿名信件,这些信件表明了他曾参与三年前那桩教堂刺杀案。通过信中的内容,巡查所确定了那场刺杀案的真正目标是成人礼当天即将被认定为继承人的泽尔文殿下。
公爵为此震怒,他命令审判庭与巡查所联合调查这件事情,找出这些匿名信件的主人是谁。凡是在信中提到的家族都受到了波及,而那个幕后的主使虽然被抹去了姓名,但整件事背后最大的受益人是谁一目了然,于是乔希里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长达半个月的时间,整个杜德都处于某种阴云之下。
每天都有人被推上绞刑架,每天都有人受到流放,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期盼着这场大清洗结束的那天,但是没有人知道,那一天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到来,要到什么程度才能平息那位殿下的怒火。
人们去公爵面前哀求,渴望得到他的原谅,但是公爵病倒了,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使他的头疼又加重了。疾病折磨着他,使他变得虚弱而暴躁。当温芙再一次在花园见到他的时候,觉得他仿佛忽然间苍老了十岁。
她回想起夏天结束时见到他的样子,那时候他还是那样神采焕发,他的朋友们围绕着他,一起谈论着天文和艺术。但现在,温芙站在门外,隔着帘幕窥见屋内的景象。那几个大臣跪在他的脚边痛哭流涕,扎克罗恹恹地用手扶着头,孤独地坐在房间里,一言不发。
“公爵现在恐怕无法接见你。”站在门口的仆人对她说。
温芙今天来这儿,是为了将那幅已经完成的画送给塔西亚。既然公爵无法接见她,那么温芙准备先去找这幅画的主人。
而三楼顶层的露天凉亭里,塔西亚正在招待她不期而至的客人。泽尔文坐在她的对面,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尤其是不久之前的那些传闻,也令塔西亚在今天面对泽尔文时的脸色显得有些冷淡。
“难得您今天竟然有空来见我。”塔西亚不冷不热地说道。
泽尔文对她阴阳怪气的态度并不感到意外,相反,他十分平静地说:“我这段时间的确十分忙碌,不过我听说乔希里经常陪您一块儿出席各种聚会,但愿没有使您感觉受到了冷落。”
塔西亚涨红了脸,她以为他是故意来指责自己在他们俩兄弟之间摇摆的态度:“您知道我来这儿的目的一直很明确。”
“当然,”泽尔文安抚似的对她说,“这也正是我今天想要对您说的,我想我们之间可以达成某种合作。”
塔西亚听见这话,心中不免生出一些隐秘的期待:“您是指什么?”
泽尔文用他那双深邃的银灰色眼睛注视着她,温和地说道:“我认为您将是一位很好的盟友。”
塔西亚的一颗心砰砰跳了起来,脸颊也不由染上红晕:“我可以理解为这是您的求婚吗?”
泽尔文一愣,随后他笑了笑:“不,不是以婚姻的形式。”
塔西亚瞬间羞红了脸,她气恼地说:“您认为这样戏耍我很有趣吗?”她气冲冲地站了起来,似乎不能再在这里多待上一秒。
“请不要误会,我绝没有戏耍您的意思。”泽尔文起身将她拦了下来,并且诚恳地向她道歉。
塔西亚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口气生硬地说道:“所以您到底想说什么?”
“相比于一位出身高贵的妻子……”泽尔文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他抬眼直截了当地问道,“您有过要成为阿卡维斯大公的野心吗?”
塔西亚一怔,她似乎被他这个大胆的提议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你现在是阿卡维斯有力的爵位继承人,我想再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
塔西亚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她大约认为他疯了:“我如果有这种野心,那么我一开始就不会离开阿卡维斯。”
泽尔文坦言道:“我并不缺少妻子,我缺少的是一位真正手握权力的盟友。”
他的话的确充满了煽动性,每一位丽佳博特的后裔都是天生的野心家,泽尔文相信尤里卡如此,塔西亚也不例外,她所需要的只是一张准许上场搏杀的入场券。
果然,塔西亚的脸上露出了片刻挣扎的神色,但是很快,她就重新恢复了冷静:“大臣们不会支持我,除了我的母亲,我的背后空无一人。”
“当初我来到阿卡维斯的时候也是如此。”泽尔文说,“如果你愿意回到阿卡维斯夺取爵位,那么你也将拥有一位可靠的盟友。”
塔西亚并不受到他的鼓动,她冷冷地说:“这对你来说当然没有什么损失,对我来说却有可能要赔上性命。”
泽尔文:“若非如此,你也不配成为我的盟友。”
塔西亚被他的话哽住了,她不死心地问:“你知道我也可以选择你的弟弟成为我的丈夫。”
泽尔文听见这话,不由嗤笑道:“如果你真的这么想,那么你的确应该放弃野心,尽快为自己找个丈夫。”
他的意思很明显,她可以选择和乔希里结婚,那么他将成为她的敌人;她也可以选择回到阿卡维斯继承爵位,那么他将成为她的盟友。而任何一个聪明人,在见识到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之后,都该很容易就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的态度看起来十分坚定,塔西亚咬了下嘴唇,终于鼓起勇气不解地问:“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结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