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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节 有朋远来(第1 / 2页)

第二天,准备上路。云丹与刘仲躺在担架上,罗桑雇了个牦牛驼队驼运财物,一行人马缓缓的往折多山而去。

罗桑早些日子告诉阿奴,要阿奴换上吐蕃贵族的服装,说这样出门行走才安全,若是上次阿奴穿吐蕃贵族的服装,那些贱民也不敢拦劫她。四个侍女给她梳那一百零八根小辫子就梳了好久,她还是少女,顶心上是一根主辫,额上顶着一颗红珊瑚的‘梅朵’。结婚的妇女,如卓玛就是两根主辫。要不是阿奴嫌重,死活不肯多带首饰,罗桑只怕要把所有的珠宝往她身上堆。饶是这样,辫子上还是缀着一排的金,银,珊瑚,蜜蜡,珍珠,绿松石。侍女发现她没有穿耳洞,大惊小怪地叫起来,招来了卓玛,吐蕃贵族以没有穿耳洞为耻,这哪成,卓玛不顾阿奴的尖叫,叫两个侍女压住阿奴,硬给她穿了耳洞,戴上金耳环。连罗桑也不敢多说话,痛的阿奴抱着纳达岩大哭。纳达岩哭笑不得,阿奴怕痛,从小就不肯穿耳洞,没想到卓玛手狠,一下子搞定。

豹皮镶边亚金色印花锦缎长袍,银腰带,宽大的袍服让阿奴觉得怪怪的,纳达岩把她抱上马后才感觉好些。罗桑和卓玛原来还嫌弃袍服不够鲜艳,那是阿奴挑的,阿奴不肯要那些绯紫青绿十分浓丽的颜色,不过看这颜色阿奴穿起来十分雅致,也只得罢了。

罗桑看着女儿的吐蕃姑娘装扮,得意洋洋,走在云丹的担架面前吹嘘:“我的阿奴真漂亮,珠宝跟她比都黯淡无光。”

云丹眼角抽搐,他现在知道丁青桑玛的美貌名声从何而来,合着是罗桑的嘴皮子上下碰撞出来的。

卓玛殿后,她恋恋不舍的关上锅庄的大门,她也不能留在这里,要带着人马和云丹前往洛隆宗去找她丈夫,罗桑的二哥。

狭小的街道,凹凸不平的石子路,折多河穿城而过,她在这里长大,每一块石头的形状她都知道,她深深呼吸一口飘荡在空气中的酥油茶和牛奶的香味,转身离开。

在山脚下的时候,狗娃子一个人等在那里,他朝着刘仲的担架跪下磕了个头,要跟着走。刘仲很为难。

沈青娘问他为什么不回去。狗娃子说,背行的叔叔们都走了,说打探到家里的消息,背行的大背师李全反了,汉律谋反罪最重,株连九族,背行的人都是沾亲带故,大家都在九族之列,叔叔们说他们回去跟着造反是个死,不跟着造反也是死,反正没有活路,他们准备回去投奔李全,就是死,也要死在故乡。只有他因为年纪小被强行留下,托给锅庄主。现在汉蕃开战,锅庄没有生意,那个跟背行有联系的锅庄主要回乡了,他不愿意跟去,就想跟着刘仲。

沈青娘想想答应了。见他衣衫单薄破旧,拿来刘仲的夹袄棉裤叫他换上。

其实狗娃子还有话没说,他堂叔临走时说实在没法就去投靠刘仲,他说那小刘爷看着不是平常人的,人很仗义,跟着他必定有出息,他还没有见过那个背夫在大岗山掉下去还能全手全脚的活着,也没听说过谁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那个小刘爷是个有福气的。

折多山虽不十分险峻,但是上山的路曲折拐弯,时登时降,十分难行。翻过折多雪山后就是真正的吐蕃高原,古称‘牦牛道’,这里海拔有四千多米。临上山前,每人都喝了几碗浓浓的酥油茶,但是汉人吃不惯这个,只有十七勉强喝了。没走一半的路,高原反应已经让队里的几个汉人头晕眼花,胸闷欲呕,脚都抬不起来,阿蕾也开始头痛,古戈连忙拿出一瓶药酒(红景天),给他们灌了几口,才缓过气来。

天气十分不好,气温陡降,冻的人打哆嗦,雪风夹杂着沙砾,刮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只能徒步前进。最后在山中的一个背风的洼地扎营。先给牦牛卸下货物,将牦牛们赶围成一圈,留一个出口,帐篷就扎在圈里。

阿奴这些天,逼着刘仲等人适应酥油茶,以对抗高原反应。无奈沈青娘等人是南方人,饮食习惯差距过大,觉得酥油茶腥臭刺鼻,闻之欲呕,实在吃不下。阿奴心急道:“在这高原上,就要学会喝酥油茶,不然高原反应有大家受的。”今天众人体会了一把高原反应的厉害,等阿奴指挥侍女拿来酥油茶,大伙儿都捏着鼻子硬灌下去,方躺倒在帐篷里,再也动弹不得。

只有沈嘉木,因为小解,走过奴隶呆的火堆旁,见到他们正在打酥油茶,他好奇凑过去看,只见那黑乎乎的棍子在长竹筒里一上一下的搅拌,酥油茶汤上还飘着几根牛毛,一股膻臭味扑面而来。又见一个男奴隶在揉糍粑,黑黑的指甲揉在灰白色的糍粑上,分外醒目。他一阵反胃,急行几步,弓身大吐。

阿奴忙完,回帐篷时,见沈家的帐篷还亮着光,一看是沈嘉木还在写笔记。一路行来,沈嘉木虽有几分书生呆气,但此人性格坚韧,跋山涉水从未听见他叫苦,且做事持之以恒,笔记从没见他落下过,阿奴满敬重他。据刘仲说他是真有学问,吐蕃语虽然不很懂,吐蕃字居然懂一些,据说他还研究过北方几个民族的文字和语言。阿奴想,这个人真正是具备了徐霞客的本事。他的课上的也生动,自从有沈谦作为参照物后,刘仲上课认真多了。

沈嘉木见她进来,虚弱的笑了一下,他还没从那阵呕吐中没有缓过劲来。

阿奴见他脸色不好,问明白后不觉好笑:“先生看到哪去了,那是奴隶们自己吃的,平常他们还未必吃的上这些。只是如今要走远路。才吃的好点。我们的饭食,卓玛婶婶的管家看着呢,材料都是干净上好的。他们哪敢呈这些脏的上来。”

沈嘉木稍稍释然,转而又想起那些奴隶,不觉长叹。

阿奴又道:“其实我阿爸和卓玛婶婶对自己的奴隶都还好,至少每天可以吃饱。他们经商的,奴隶们不用下田,只在宅子里做活,吃饭穿衣都不会苛待。乡村的奴隶们在田里终日劳作,十分辛苦,有的头人每天只给一顿汤食。”

两人沉默良久,阿奴勉强笑道:“先生写的笔记我看看可以吗?”沈嘉木颔首,拿给阿奴。

阿奴念道:“由打折多往西,古称‘牦牛道’。阿奴之父罗桑嘉措雇来牦牛驼帮,盖因高原之上,惟牦牛畅行无忌,蕃人以此为陆舟也。。。由炉出发之日,雪风眯眼,寒风刺骨,沙砾遍地,人与牛马混杂而行。。。高原之上,人行甚苦,气喘如风箱,头疼欲裂,胸闷欲呕,腿无力不能行矣。。。蕃人以酥油茶为日常饮料,每日必饮十余盏。余初闻此茶,觉腥臭难闻,勉呷一口,气逆而不能下。。。”

看到这里,她莞尔一笑:“先生还是多喝喝酥油茶,要习惯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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