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缘关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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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有急促的跫音而至,一个士兵匆匆赶来, 跪在少年跟前, 道:“殿下,营外有一伙人押了侯爷跟前的侍卫, 说是要交换人质。”

“殷棋?”少年皱了皱眉头。

士兵垂头道:“正是。”

殷棋乃是驺虞真正的名字, 他假装邹家奴隶,被荆白玉救回来, 驺虞只是荆白玉给他起的名字罢了,至今为止, 荆白玉还不曾知道驺虞真正的名字。

少年目光在荆白玉身上扫了一眼,道:“他们要用殷棋来交换这小女娃?”

一旁有身着铠甲的男子上前,低声与少年道:“殿下,那殷棋乃是尚南侯身边最为宠信之人。如今我们与尚南侯合作, 若是见死不救, 叫尚南侯知道了,恐怕……”

那男人说到一半顿了顿, 继续又道:“这不过一个小女娃罢了, 也无甚么用处, 看她年纪尚小,应当也不知道太多。不若就拿她去与外面的人换了殷棋回来, 也好让尚南侯知道我们的诚意。”

少年略有所思, 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最终点点头, 道:“暂时还不能那詹无序决裂, 就送他个人情。”

尚南侯詹无序……

荆白玉蜷缩在角落,挡住自己的表情与目光,他此时此刻眼珠子转得极快,心里寻思着,这些人难道是詹国派来的?那这他们口中的殿下,亦是詹国的某位殿下?

不及多想,那面少年已然抬手一挥,道:“走,带着小女娃出去。”

“是!”士兵们立刻应道。

“呀——”

荆白玉被一个士兵粗暴的抓了起来,他个子不够高,只是个小孩子罢了,还比同龄的孩子要稍微瘦小一些,被士兵拎起根本沾不到,只能在半空踢了两下小腿。

“老实点!”士兵不客气的呵斥说。

士兵开路,少年往营帐门口走去,就瞧外面果然有一队人,虽然衣着穿戴并不统一,但是乍一看训练有素,便不是什么好对付的。

有个身材高大之人被团团护在中间,少年未有踏出营帐,顺着斜坡居高临下的瞧着他们,道:“殷棋人在何处?”

“在这里。”

那高大男人忽然开了口,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足以让少年听得清清楚楚。

厉长生!

荆白玉被士兵拽了出来,低头往下一瞧,立刻便瞧见站在营帐外面的厉长生。

那高大的人影,可不就是厉长生,还能有假?

这会儿天色太黑,虽有火把照明,但距离颇远,众人只能瞧见那高大男子的一个轮廓。可就是这轮廓,荆白玉已然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仿佛全不用瞧,就能断定那人是谁。

一时间荆白玉心中狂跳不止,又是激动又是欣喜。不论平日荆白玉佯装的多么少年老成,但他终归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突然被陌生人抓去,面临生命危险之时,难免害怕焦急。

此时此刻,荆白玉瞧见厉长生的影子,只觉自己太也无有骨气,竟是鼻子酸涩的厉害,眼眶也通红一片,差点子便要坠下泪来。

荆白玉抿着嘴唇尽量不出声,少年却瞧了一眼拎着荆白玉的士兵,对他抬了抬手。

士兵立时会意,扬手一扔,荆白玉顿时被甩了出去,“噗通”的一声被摔在地上。

“啊——”

荆白玉差点磕了额头,赶忙用双手垫了一下,便觉得两只小小的掌心火辣辣的疼,一时无有忍住,痛呼了出声。

营帐周围万籁俱寂,荆白玉这一声痛呼,随风传了颇远,厉长生他们是听得一清二楚。

“可恶,他们怎么这么对待小孩子!”喻青崖着实忍耐不住,感觉一团火气从胸口都烧到了头顶。

厉长生未有开口,却听“咯吱”一声,他稍微攥拳,骨骼发出咯咯的响声。

就瞧那营帐之内的少年,抽出自己身上的佩剑,剑尖低垂,指向摔倒在地的荆白玉,朗声道:“将殷棋放过来,否则我便杀了这小姑娘。”

喻青崖本身怒气冲头,结果乍一听少年这话,登时张口结舌的,满脸都是目瞪口呆之相。

厉长生冷笑一声,看来小太子荆白玉做得很好,并无暴露身份,那些个戎狄人,果真以为太子不过是个小姑娘,并无太过在意他。

否则用一个驺虞去换太子,戎狄人怎么会轻易交换。

厉长生同样抽出长剑,架在了殷棋的颈间,殷棋被五花大绑着,嘴里也塞了布条,根本无法说话,亦是无法反抗。

平静的道:“既然我们都有人质在手,便爽快一些个,各取所需,将手中的人质兑换一番,如何?”

“正有此意。”少年的确爽快。

少年说罢了,轻轻招了招手,有士兵立刻上前附耳,道:“殿下请讲。”

少年嘴角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道:“与他们交换人质,殷棋一到手,便将他们一网打尽,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请殿下放心!”士兵垂首道。

“殿下,请先行回帐中稍待。”另一个士兵道:“以免那些贼子伤到殿下您。若是殿下受伤,卑将们着实不好与君上交代。”

“知道了。”少年淡淡的说:“我不会叫你们为难的,去罢,给我把事情办利索了。”

“是,敬诺!”士兵们齐声说道。

荆白玉趴在地上,听不太清楚他们说的什么话,但是就算不用听,亦是能猜测出七八分来。

厉长生带来的人不少,皆是涤川园军精锐,可相对比起来,这军营之中的敌军数量却更为庞大,人头数直接碾压厉长生他们。若是真的突然动起手来,恐怕厉长生是绝占不到什么优势的。

荆白玉拳头攥紧,他心中有些紧张,有些害怕,生怕厉长生救不得自己,反而还把他们给连累了去。那……

这一次他们无法达到会盟地不说,还要全军覆没的折在这儿……

少年吩咐罢了,毫无留念,潇洒的转身便回了营帐之中。

有士兵拎起地上的荆白玉,准备带人走出营帐与厉长生他们交换人质。

厉长生瞧他们“主子”走了,心中便也明了七八分,怕是一会儿要有殊死一搏。

喻风酌心中亦是再清楚不过,低声道:“崖儿,你便站在这里不要动,也不要下马。一会儿我们去接了公子过来,你来接应便是。”

若有个什么意外,也好将太子交给喻青崖,叫他带着太子先行离去。

喻风酌早已盘算过一遍,将最坏的打算想的全全面面。

厉长生一挥手,他亲自押着殷棋往营地大门而去。

荆白玉眼看着厉长生愈来愈紧,心中反而愈来愈是紧张……

倏然之间,荆白玉仿佛下定了决心,猛的回头过去,张开嘴巴狠狠一口咬下。

“啊!!!”

一声大吼之声,拽着荆白玉的士兵疼得一个激灵,着实没有忍住,手上的力气便松了几分。

荆白玉顺势快速往前一扑……

“抓住他!”

“他要跑!”

“快快!”

这营地里驻扎的并非大荆军队,而是一伙戎狄人。

此处乃是大荆地界,戎狄人悄悄潜入,自然要选择隐蔽之处驻扎。这四周树木颇为茂盛,营地还建立在高点上,以防有人潜入,可居高射箭阻拦。

此时荆白玉挣开看守士兵,立刻往前一扑。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顿时晕头转向,“咕噜噜”的便顺着斜坡快速翻滚起来。

戎狄士兵发现荆白玉逃脱,立刻便要追赶,但是他们跑得哪里有荆白玉滚得快速,全然追不上去。

“快!按计划救人!”

厉长生一挥手,众人快速扑上。

喻风酌带着几个他的属下,快速将长箭一搭,“嗖嗖嗖”几声,就瞧火团闪烁,那射出的长箭乃是火箭,肩头上熊熊燃烧,火箭纷纷射进戎狄营地之中,一时间几处营帐便呼啦一声,燃起了大火。

营地周围草木茂盛,火团遇到了草木,仿佛嗜血的野兽,顿时张开血盆大口,肆虐的嘶吼了起来。

那少年殿下听到外面响动,立刻“哗啦”一声,撩开营帐帘子跑了出来。

他乍一看这混乱的情况,顿时呵斥一声:“废物!都是废物!”

他说罢了,一个翻身而起,抢了旁边士兵的马匹,已然轻轻巧巧的跨上了高头大马,狠狠一甩马缰,惊雷闪电一般飞驰而去。

“殿下!”

“保护殿下!”

“愣着做什么!快啊!”

周围士兵全都慌了神儿,赶紧纷纷翻身上马,拼命追赶前方而去的少年。

那面荆白玉摔得七荤八素,感觉自己的手很疼,头也很疼,背上也火辣辣的,整个人仿佛已然废掉,根本爬不起来。

但是这样根本不行……

荆白玉明白,若是自己软弱一丝一毫,下一刻绝对没命,不只自己没命,厉长生也会被自己连累。

“嗬——”

荆白玉忍着疼,倒抽一口冷气,硬是爬了起来,血水迷糊了他的双眼,他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影子,是厉长生……

“厉……长生……”

荆白玉赶忙咬牙冲着厉长生跑了过去。

厉长生眼瞧着荆白玉竟然从那么高的地上滚了下来,心脏差点骤停下来。这若是一个不小心,怕是会把脖子戳断,一命呜呼不过眨眼间的事情。

厉长生顾不得太过,赶忙跑去接应荆白玉。

眼看着马上就要接回小太子,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刻。

“嗖——”

一支长箭突然而至,差一点子便射中了厉长生。

“厉长生!”

荆白玉大喊一声,厉长生快速往旁边一扑,堪堪避过那毒辣的长箭。

厉长生抬头去瞧,就瞧一个少年居高临下,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正张弓射箭瞄准他们。

那少年虽年轻的紧,距离又远,但箭法出神入化,竟是百步穿杨。

厉长生眯着眼睛看去,就瞧少年动作极快,复又从背上取了一支长箭,搭弓瞄准,不过转眼的事情。

这一次少年瞄准的不再是厉长生,而是摔在地上几乎再也爬不起来的小太子荆白玉。

“嗖——”

不及厉长生开口提醒,他心中也明白,就算自己大喊提醒,这一箭荆白玉恐怕也是避不开的。

厉长生当下一眯眼睛,猛的伸手一推。

那被五花大绑的殷棋就在旁边,被厉长生用力一撞,根本难以保持平衡,瞬间扑了出去,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嗬——”

殷棋这一摔倒,顿时感觉肩膀剧痛无比。愣是帮小太子荆白玉硬生生的挡了一箭。

“驺虞!”

荆白玉未有想到,他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却哪里料到,厉长生竟然推了驺虞给他挡箭。

荆白玉吓了一跳,快速爬起来,捂住殷棋中箭的肩膀,道:“你……你怎么样?”

“走!”厉长生已然到了跟前,将荆白玉一把抱起,并未有再瞧驺虞一眼,道:“危险,跟我走。”

“可是驺虞……”

荆白玉被厉长生抱上马背,止不住回头瞧了一眼倒在地上脸色惨白的殷棋,道:“可是他……”

“这是他欠你的。”厉长生只说了这么一句,立刻跟着翻身上马,甩开马缰,护着荆白玉快速撤离。

“殿下!殷棋好像中箭了!”

营地内一个士兵着急的道。

少年咒骂一声,收起长弓催马上前。

厉长生他们已然救了小太子荆白玉,哪里还敢恋战,一群人快速撤离,往树林中更茂盛之地寻去。

戎狄人的营地还在着火,殷棋受了箭伤,虽然未有射中心脏,却也要立刻救治,时间久了恐怕会有意外。

少年吩咐士兵救火,又带了一队士兵出营来将殷棋抬回去。

殷棋被松了绑,拿掉口中布条,这才得意自由。

他抽着冷气,伸手压住中箭的肩膀,虽然失血过多,却并无意识涣散。

他眼瞧着厉长生与荆白玉离开的方向,嘴唇不停的哆嗦着,目光也在不停地晃动着。

他脑海里一直盘旋不断,是厉长生方才的那一句话。

厉长生说,这是殷棋欠荆白玉的。

“无错……”

殷棋喃喃的低声道:“这是我欠他的命,但……”

他欠荆白玉一条命,然而殷棋欠詹无序的更多。他在荆白玉身边的这些日子,的确让他差点忘记自己的使命,然而如论如何,殷棋是决计不会背叛詹无序的。

“他……”

殷棋虚弱的几乎说不出话来,最终下定了决心,道:“那孩子是荆国太子荆白玉。”

“什么?!”

旁边士兵几乎以为自己听岔了,惊讶的道:“你说什么?那不是个小女娃?”

“被骗了!”

少年被气得脸色铁青,当下呵斥道:“追!给我追!”

他说罢了,当下一挥马缰,第一个催马追赶而上。

“殿下!”士兵们见状不敢怠慢,亦是快速打马去追。

那面厉长生救回了小太子荆白玉,众人皆是狠狠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敢停滞不前,按照计划快速撤退,准备往安全的地方而去。

这里终归还是大荆的地界,戎狄人之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不过是因着周围太过荒凉。

等他们离开这段地方,到了人多眼杂之处,那些个戎狄人也无法这般肆无忌惮的追杀他们。

说到底,戎狄人早已臣服,乃是大荆的附属国之一,年年进贡朝拜。他们是口服心不服,内地里小动作颇多,但明面上的脸皮子,还是要维持住的,不可将那最后一层纱撕开。

荆白玉被厉长生抱在怀中,有些不确定的用小手死死抓着厉长生的胳膊,仿佛害怕自己在做梦一般。

厉长生低头瞧他,温声道:“乖,没事了,放心罢有我在。”

“嗯!”荆白玉用力的点了点头。

他抬头去瞧近在眼前的厉长生,月光昏暗,林间光线更是明明灭灭,荆白玉瞧得并不真切。

厉长生的容貌只能瞧个大体,那深刻的轮廓,着实……

“太像了……”

荆白玉说完这句话,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劲儿,身子一软便昏倒在厉长生怀中。

厉长生抱住他,低声急切的道:“太子?荆白玉?”

荆白玉已然昏迷过去,根本无法听到厉长生的呼唤。

“厉大人!”

萧拓从后面追上来,面色严肃的道:“后面那些人追上来了!厉大人,我们要更快一些才是。”

厉长生垂眼瞧着昏迷不醒的荆白玉,眯了眯眼目。

厉长生当机立断,将怀中的荆白玉交给萧拓,道:“分开走,你保护太子殿下,我去引开那些人。”

“厉大人!不可!”萧拓吓了一跳,赶忙阻拦说:“厉大人请保护太子殿下,让萧拓引开那些追兵。”

“你不行。”厉长生道:“我去就好,我们在约好的地点汇合。”

“可是……”萧拓焦急不止。

厉长生瞧了一眼他怀中的荆白玉,道:“保护好太子殿下。”

他说罢了拨转马头向后而去。

“厉长生他疯了吗!”喻青崖发现厉长生策马从自己旁边飞奔而过,整个人都傻了眼。

喻风酌一把拉住喻青崖的马缰,道:“你别管,继续向前!你的那点功夫,去了只能拖后腿。”

“但是厉长生他……”喻青崖说话之前,已然看不见厉长生的踪影。

厉长生虽然散打过硬,但是后面追兵众多,他一个人根本无法应付。

现在唯一的希望……

厉长生面色如常,十足淡定模样,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系统盲盒开出来的那读档特效了,希望系统的奖励能好用一些。

若是系统不靠谱,这恐怕便是自己真正要面临的be结局。

厉长生想到此处,面上无有一丝害怕的模样,反而挑唇一笑,表情是说不尽的诡异。

“殿下!那面!他们在那面!是那个人!”

少年身边的士兵突然大喊起来。

少年眯眼一瞧,果然亦是瞧见一人一骑,快速的穿梭在草丛和树木之间。因着草丛茂盛,所以看不大清晰。

少年喝道:“追!务必要活捉荆人太子!”

少年方才眼瞧着一个高大男子将小太子荆白玉救走。此时再瞧见厉长生的背影,自然下意识的以为,小太子荆白玉还在他怀中。

少年率领人马快速扑去,戎狄人的马匹可要比大荆好上千百倍,转瞬之间,厉长生便听到“哒哒”的马蹄声大作,仿佛身后有千军万马。

“来的真快。”厉长生低声道。

“嗖——”

一直长箭从后背袭来,厉长生俯身趴在马背上,长箭快速从他上方飞驰而过。

厉长生回头瞧了一眼,果然又是那少年在射箭。

少年一箭未有射中,立刻扬声道:“给我将他射下来!只要不弄死了,怎么样都好。”

“是,敬诺!”士兵齐声回答。

“嗖嗖嗖——”

一时间飞箭无数,仿佛疾风骤雨一般,噼噼啪啪从头落下。

厉长生仗着周身草木众多,驱马左右躲避,只是时间一长,马匹也受了惊吓,有些个不听话起来,嘶鸣着左右乱撞。

“嗬——”

厉长生眼看着右边一根粗壮树木,坐下马匹迎头便要撞上,他赶忙一扯马缰,马匹的确堪堪避过,但厉长生的右边肩膀却仍是撞在了树干上。

一声闷响,混合着厉长生的闷哼之声。厉长生肩膀火辣辣的疼,一点力气也用不上来,整个人踉跄了一下,直接栽下马去。

马匹受惊不止,根本未有停顿的势头,已然快速奔逃,眨眼消失了踪迹。

“殿下!他落马了!”

“快,包围起来!”

厉长生怀疑自己的右臂脱臼了,他想要从地上站起来,一时竟是有些吃劲儿,无法保持平衡。

厉长生是专业化妆师,平日里对于自己的手极为爱惜,像今日这样手臂脱臼的事情,以前绝无有过。

厉长生独自闷笑了一声,低声道:“看来真的要用读档功能了,不然……”

他话未说完,那少年已然驱马而来,长剑一甩直指厉长生,冷声道:“看你还往哪里跑!荆国太子何在!”

少年说着,潇洒的翻身下马,已然从黑暗之中走了过来,他距离厉长生近了些,厉长生这才能瞧见他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放在也现代,也就是个高中生罢了。然而少年说话冷硬,手段狠辣,并无少年的懵懂与清澈。

他个子并无厉长生那么高,身板显得并不高大壮硕,那张脸……

“嗬——”

少年人长剑一抖,整个人霎时间愣在当场,喉咙里深深倒抽了一口气。

他不敢置信的瞧着摔倒在地的厉长生,一双眼睛诧异的睁圆了些许。

“你……你的脸……”

少年声音不再是那般冰冷绝情,反复多添了几分活人的温暖。

他声音颤抖了几下,说:“你……”

厉长生面上难得也有些个惊讶,这少年的面容,竟是与自己长得有七八分相似。不说一模一样,但乍一看,着实太像了。

厉长生忽然想起,方才小太子荆白玉昏迷之前,口里喃喃叨念的太像了。或许……

荆白玉说的便是这个。

少年比厉长生看起来年轻许多,但不论是眼睛、眉毛、鼻子还是嘴巴,仿佛煞是相似。只是少年的整理轮廓无有厉长生这般刀削斧劈,看起来还是稍显稚嫩了些。

这样相似的面容,让厉长生不得不想到两个字……

血缘……

难道传闻中自己原身戎狄细作的身份是真的?

“你……”少年已然六神无主,竟是快速的将长剑一丢,蹲在厉长生的跟前,说:“叔叔……叔叔是你吗?叔叔……真的是你罢,我……”

话犹未落,厉长生一眯眼睛,伸手一抄,已然将少年丢在一旁的佩剑抢在手中,“嗤”的一声,将长剑横在少年颈间。

“殿下!”

“大胆!住手!不得对殿下无力!”

士兵们见少年被挟持,瞬间慌了起来,纷纷下马将厉长生围在中间。

厉长生右手无法动弹,只有左手持剑,冷漠的瞧着那些士兵,道:“若是不想让你们的殿下受伤,便立刻将武器丢下,然后将马匹全部赶走。”

“什么?”

士兵们诧异的目询起来,若是丢了武器,赶走马匹,那岂不是……

厉长生见他们有所犹豫,干脆长剑一翻,少年顿时疼得嘶了一声,他的颈侧多了一条细微的血口子,有几滴血珠缓慢的翻滚而出。

“住手!”

“快将武器丢下!”

“将马匹赶走!不得有误!”

一个穿着铠甲的男子大喊着,其他士兵一瞧,不敢有违,皆是按照厉长生所说去做。

少年吃痛,虽然嘶了一声,脸上却没有痛苦的表情。他双眼死死盯着厉长生的脸,表情反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

少年并不在乎周围的情况,仿佛身在梦中一般,道:“叔叔,你不记得我了?我是钰儿啊,我是钰儿啊。叔叔,你……你没有死吗?真是太好了,太好了……钰儿寻了你很多很多年,他们都说你早就死了,钰儿不相信,叔叔果然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说实在的,厉长生的确好奇,眼前这少年为何与自己长得有七八分相似。但此时此刻,并非好奇心大作的时候,通常好奇的人,的确死的比较快。

厉长生勉强站起来,平举着长剑。

少年见他身形踉跄,赶忙伸手要扶。只是他颈间有长剑架着,动作无法太大。

少年面露焦急神色,道:“叔叔,你受伤了,你的手伤到了,快快随我回营医治罢!”

厉长生未有回答少年的话,眯着眼睛去扫周围的那些个士兵。

士兵们不敢轻举妄动,况且他们已然被少年的举动搞得有些晕头转向。

他们方才还要置之死地的高大男子,怎么突然一下子变成了少年的叔叔?

这……

眼前这少年,士兵口中的殿下,乃是戎狄国君的儿子,如今戎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名叫姜笙钰。

中原人常把西北方向的国家与部落唤作戎狄,而姜国则是戎狄之中最为强大的一支,几乎所有的戎狄国家,都以姜国马首是瞻,姜国周边还有群姜,全部拥护姜国为君主。

姜国并入大荆之后,群姜与戎狄基本也成为了大荆的附属国。

若厉长生真的是姜笙钰口中的叔叔,那便是姜国国君的弟弟。

这其中关系复杂至极,别说厉长生说不清道不明,周围这一干人等,亦是无法弄明白。

厉长生戒备的看着那些人,趁着他们无有反应过来,忽然丢下长剑,左手猛地发力,立刻翻身上了旁边姜笙钰的白马,快速甩开马缰飞驰而去。

“叔叔!”

姜笙钰大喊了一声,他已然无有马匹,只能徒步去追,但他哪里能追得上,“咕咚”一声,一个不甚被盘曲的树枝绊倒,狠狠摔了一记。

“殿下!”

士兵们快速上前,将姜笙钰扶起来。

一名士兵不明情况,道:“殿下放心,卑将们这就将那人押回,任由殿下处置!”

“啪!”

姜笙钰被扶起来,便是狠狠在那士兵脸上甩了一记耳光,冷声道:“谁敢动他!若谁敢伤他一根头发,本太子便凌迟了谁!可记住了?”

“这……”

士兵们面面相觑,迫于姜笙钰的威严,只好应声道:“敬诺。”

姜笙钰眼看着厉长生远去的方向,心中空落落的一片,整个人仿佛瞬间颓废了下来,哪里还有方才的狠辣与风采。

他的肩膀垂着,伸手摸了摸自己颈间的伤口,伤口并不大,只有一丝疼痛感。

但好在还有一丝疼痛感……

姜笙钰心中竟是无比的庆幸,这一丝的疼痛感,让他心中确定,自己方才真的看到了叔叔,那并非自己在做梦。

“叔叔……”

姜笙钰喃喃的念叨了一句,随即一招手。

有士兵立刻上前,姜笙钰低声与他道:“你去,给我打听一件事情,快去快回。”

“是!”士兵应道。

那面荆白玉一直昏迷着,感觉脑子里迷迷糊糊,定然是被摔得糊涂了,感觉累的够呛,怎么都睁不开眼。

他挣扎了许久,睫毛总算是轻微的颤抖了起来。

“醒了!终于醒了!”

一个声音大喊大叫着,一听就是喻青崖那大嗓门子。

“小声点,莫要吵了人休息。”喻风酌在一旁道。

“可算是醒了,吓死人了。”喻青崖道:“我这不是兴奋嘛。”

荆白玉睁开眼目,首先便看到喻青崖尽在咫尺的脸,比平日里瞧着大了好几圈,可吓了荆白玉一跳,差点便抬腿去踹那张大脸。

喻青崖笑得煞是爽朗,道:“感觉好点没有?头还疼不疼?公子你脑袋上磕了好几个大包,怪不得会晕过去呢。这也太可怕了,医师说要是再寸一点,脖子都要断了。”

“崖儿,不得口无遮拦。”喻风酌道。

喻青崖这听起来便是像在诅咒小太子荆白玉一般,喻风酌听得眼皮直跳,将人拉开一些。

“厉长生呢?”荆白玉连忙翻身坐起,左右瞧了瞧,根本无有瞧见厉长生的踪影。

他们已然不在什么荒郊野外,身边有榻有案几,还有精美的小矮柜,倒像是官宦人家模样,考究非常。

这一看便是安全了的样子,但厉长生并无出现,叫荆白玉一颗心吊了起来。

“公子你不知道!厉大人他一个人去引开追兵了!”喻青崖立刻又从后面凑了上来,探着头道:“就他一个人,太危险了!”

“什么?”荆白玉心里咯噔一下,感觉凉了半截,脑子也嗡的一下子,差点吓得直接复又昏迷过去。

他摇摇晃晃的从榻上爬起来,道:“不行,我要去寻他。”

“公子你身体那么虚弱,还是不要去了罢?”喻青崖劝阻道。

“不行,我要去找他。”荆白玉坚持,甩开喻青崖欲要扶着他的手,硬是要从榻上起身。

“哎——”

荆白玉头重脚轻,一声低呼,差点便栽了个跟头。

有人及时一伸手,将他稳稳当当接住,然后抱回了榻上,还将被子给他盖上。

“厉长生!”

荆白玉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眼瞧着突然出现在榻边上的厉长生,道:“你……你不是一个人去引开追兵了吗?怎么……怎么……”

厉长生温和的一笑,道:“别着急,我没事。”

“是啊。”喻青崖简直大喘气儿,还颇为无辜的模样,道:“厉大人一个人便去引开追兵了,我们在这里汇合的,如今眼下已然无有危险,公子您方才慌慌张张的,也不听我把话说完了。”

“喻青崖!”

荆白玉真是被喻青崖给气死了,若是他有力气,便跳起来暴打喻青崖的脑袋。

喻风酌也着实头疼的厉害,伸手扯住喻青崖的后衣领子,一句话不说,便将他拖着出了房间。

“爹!咳咳咳!我要断气儿了,别拽啊,别……”

“哎呦喂,摔死我了。”

“很疼的,爹!”

门外传来喻青崖咋咋呼呼的声音,还有喻风酌冷淡的声音。

“等你哪一日掉了脑袋,便不知道疼了。”

“那爹你还不心疼死啊。”

喻青崖没皮没脸的样子,缠在喻风酌身边,两个人离开房间,很快去的远了,屋里这才清净下来。

荆白玉还在气愤,小脸涨得通红,道:“这个喻青崖,等我好了,我定要拔他一层皮!气死我了,哼!”

“算了。”厉长生道:“喻青崖便是那个性子,拔了他的皮倒是没什么,只怕喻厂督会与你拼命。”

“那你说怎么的,”荆白玉不服气的道:“这喻青崖,仗着有个疼他的爹,便日日上房揭瓦,我还拿他没法子了?”

厉长生笑道:“不若回了皇宫之后,太子给他认命个官职,让他留在太子宫中,日日夜夜的刷洗茅厕,可好?”

“噗嗤——”

荆白玉没忍住,突然笑喷出来,连忙用小手捂着嘴巴,着实笑得停不下来,说:“果然还是厉长生你最坏了,旁人全赶不上你呢!”

“多谢太子褒奖。”厉长生笑着道。

荆白玉瞧见厉长生的笑容,只觉得真是久违了,心底里说不出的温暖。

荆白玉忽然说:“厉长生,你以后笑得再不怀好意,再渗人,我都不会嫌弃你了。”

“什么?”厉长生有些个没听懂。

“好话不说二遍。”荆白玉道。

话说到此处,荆白玉止不住仰着头,去仔细的瞧厉长生脸。

真的太像了……

荆白玉又想起了,那日在敌方营地里瞧见的少年。

荆白玉心中一阵波动,又是心悸又是心慌。

他止不住伸手拉住了厉长生的手,握的紧紧的,道:“厉长生!”

“怎么了?”厉长生低头瞧他,“可是头又疼了?”

荆白玉摇摇头,瞧着他道:“不管你是什么人,你现在已经是本太子的人了!就要一直陪在本太子身边,永远也别想离开,你可知道了?”

厉长生一听,心中登时再清楚也无有。荆白玉被那些戎狄人抓去,哪里有没瞧见那戎狄少年模样的道理。

那一句太像了,的确说的便是这事儿。

厉长生反握住荆白玉的手,对比与荆白玉的小手来说,厉长生的手着实大得很,骨节分明,修长有力,让人瞧了着实有安全感。

厉长生道:“太子都这般说了,那便听太子的就是。”

荆白玉一本正经的严肃说道:“你若是哪天逃跑,我一定会把你抓回来的!所以你还是省省力气,老老实实的待在本太子身边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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