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2 / 2)
有人大笑起来,怂恿那要见小香玉的男人,挤眉弄眼的。
这个心诚,指的是银子够多。只要价格出得起,今天小香玉就花落谁家,哪管什么真心不真心。
不大会儿,一个盛装丽人被簇拥出来。头上盖着大红的纱盖头,身上的新娘服瞧着做工很是精致。
她身段婀娜,玲珑有致。
若不是出现在这里,必会以为是正经人家的新嫁娘。
“小香玉!”
人群中有人高喊起来,很快喊的人变多,一声盖过一声。
老鸨见众人情绪高涨,自是欢喜。侧身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姑娘,是越看越满意,仿佛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在朝自己招手。
“各位公子别急,能不能把我这如花似玉的女儿娶回去,就看你们的心到底有多诚。我这女儿养得精细,食花蜜饮朝露,从生下来就十指不沾阳春水,端是地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仙美人儿。可怜我…”
“妈妈,你莫说了,直接说起价吧。”
众人哄笑起来。
那老妇人脸变了一变,卖惨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就被人截去,有点下不了台。转念一想,看在银子的份上,丢点脸又不算什么。
反正那些鬼话说出来她也是骗人多出些银子,说不说倒是无所谓。
“一千两。”
她高喊着,这是底价。
一千两不高,可若是底价,那就不算低。曾有六百起的姑娘都能叫价到五千两,何况香玉这样罕见的尤物。
她有信心,今日绝对能过一万两。一万两银子,不枉她精心教养十几年。
底价报出后,马上就有人加价一千一百两,很快加价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个比一个价码高。不大一会儿,就破了四千两。
郁云慈远远地看着那叫小香玉的女子,刚才的好奇被怜悯所代替。那女子就像一个货物一样,等着别人把自己买去。
她在看别人,旁人亦在偷偷看他们。周围的人看不见他们的长相,仅凭气势和穿着就能猜出他们身份不凡。
这样的贵人,平日里是难见到的。
阁楼底下那些人叫得欢实,出价的人个个势在必得,热情高涨。真情自是没有的,贪恋的不过是新鲜的颜色。
也是她眼尖,愣是在那些人模狗样的公子群中,看到一身男装的程八。程八叫得欢,身边还跟着一个年长些的公子。
她哑然失笑,自己还担心那傻大姐会钻牛角尖,哪成想别人比谁都想得开。这才一天的功夫,昨日那个失魂落魄的姑娘仿佛是她的幻觉一般。
程八跳着脚,不停是叫着小香玉的名字。推着身边的公子,“六哥,今日我就要助你抱得美人归。”
“那就有劳八弟了。”
程八得到哥哥的同意,越发的起劲。
楼上的小香玉看到程八的模样,当下就很满意。程八长得不差,本就英气,换上男装,妥妥的富家公子模样儿。
小香玉下定决心,一夜夫妻百日恩,若是得头彩的是这位公子。她必要拿出看家的本领,把这嫩雏儿给侍候得舒舒服服,再哄得他把自己弄回府去,堂堂正正的当个姨娘。
程八一心想胜,每次有人出价,她就加价喊出。价格越叫越高,最后只剩两个人在竞价。一个是她,还有一个是斜对面的中年男子。
老鸨笑得见牙不见眼,价格已经到了一万一千两,实在是比她想象的还要高。
若是再高一些…
猛然,中年男子后面一人闪出,慢慢抖开扇子,摇了起来。那扇子花哨,描金又画花,很是突兀,偏生毫无违和。
程八的注意力都在中年男子身上,没有看到。
但程六看到了,忙拉着她,“停,别喊了…”
程八被打断,不悦地回头,“六哥,你怎么回事,不想要美人了?”
程六急得给她使眼色,此时那中年男子又报一个价,没有人相争。老鸨心花怒放地宣布今日小香玉有主了。
“怎么就定了?”
程八听到声音,喊叫出声。程六忙捂着她的嘴,往后拖走,低语道:“那是宁王的人。”
宁王?
她眨着眼睛,表示自己已经明白,程六这才放开她。
“那家伙怎么会在这?”
程六怎么知道,不过宁王向来风流,小香玉艳名远扬,早就勾得京中一众公子心痒难耐,就等着今天。
宁王出现在这里不足为奇。
她有些同情自己的六哥,六哥被小香玉吊了一年多,天天勾得往毓秀阁跑。谁知跑出一个宁王,生生把人截走。
若是别人,她还敢去抢。
但是宁王,她是不敢的。
小香玉有些失望,红纱下的红唇紧抿着。年轻的富家公子和中年男子,她自是更倾心年轻人。可是待她看到中年男子身后的锦衣公子时,呼吸一窒,心跳开始加快。
那中年男子看着就是管家模样,莫非是替自己的主子出价的?
她想的没错,中年男子身后的年轻公子才是真正的出价人。
年轻公子一身的贵气,以扇遮面,露出一双桃花眼。他慢慢地走上阁楼,牵起小香玉手上的红绸,挑了一下眉。
小香玉的心跳得更快。
这公子比之前的那个好看几倍,能得公子的垂怜,做一夜露水夫妻,她死都甘愿。当下轻轻地扯下盖头,露出一张千娇百媚的脸。
精心描绘过的眉眼,那欲语还羞的风情万种,足以令男人疯狂。
“公子,请怜惜奴家。”
宁王一收折扇,用扇子勾起她的下巴,邪魅一笑。
不远处的郁云慈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脸,但凭他的做派还有那把扇子,已经猜出他的身份。
今日倒是热闹,一个青楼女子招亲,不光是惹来程八,还把宁王给招来。看来那小香玉长相确实绝色,可惜无法一睹真容。
宁王似有所感,亦朝他们这边看来,待看到两人紧握的手,眼神闪了闪。很快眼波流转,一派风流,只把小香玉羞得心肝乱颤,无比期待今日是的洞房花烛。
郁云慈边舔着糖画,边啧啧出声,“他可真有意思,一个堂堂王爷,居然不学无术地逛花楼。就不怕陛下知道,雷霆大怒。”
在她看来,皇家的子弟没有一个简单的。宁王成天装出风流的模样,整日无所事事,谁知道暗地底做过什么。
但凡是皇子,就没有人渴望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何况宁王是方家的外孙,背后有方太后。
宁王这样的出身,若说对皇位没有想法,她都不信。装成纨绔的模样,让别人放松戒心的策略是好的。可现在看来,他有些装过了头。
万一他以后得偿所愿,曾经的混账事被人翻出来,如何面对满朝的文武,以及天下的子民。或许他只重结果,不看过程。
史书工笔,皆是胜者所书。
“走吧。”
“嗯。”
一对璧人相携离开,阁楼上的宁王桃花眼收回视线,在众人的护拥下牵着小香玉的手,进了阁楼中布置好的新房。
景修玄和郁云慈沿河岸走着,河边上,三五成群的人都在放河灯。水中间,各种形状的花灯荡漾在水中,倒映出灯火。
两人的手一直没有分开,有面具掩护,没人能窥得见他们的真容。
待走到人少的河段,两人走到水边。
从采青手中接过刚买的花灯,灯是普通的荷花形,中间有一小截红烛。点燃红烛,再小心地把花灯放入水中。
按照风俗,中秋节放的河灯是许愿灯。
花灯之中,写有人的愿望。
她的花灯中,内有折成小花的纸条,上面写着愿盛世安稳,携手白头。
花灯承载着人的愿意,慢慢朝河中间荡去。
身边高大的男人,一直默默地看着她的动作。
上游的花灯往下游飘来,恰有一盏卡在岸边的水草中。
“侯爷,您猜,别人会许什么愿望?”
她回头问着,笑意嫣然。
他目光微动,看着那搁在水草中的花灯。灯中的红烛快要燃尽,想来再过一会儿,那灯就要沉入河底。
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她伸手把那花灯捞过来,取出里面的小纸鹤,拆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愿做野鹤,看尽闲云。
字迹劲秀,笔力不俗。
景修玄看着上面的字迹,眸色微沉,抬头望向河流的上游,那里欢声笑语,似有许多人在嬉闹。人影之中,一人在边上立着,身形单薄,却体态风流。
“侯爷,这是一个想做隐士的人。”
她说着,把纸条恢复成纸鹤的模样,重新放进花灯中。
俗世之中,有许多的无奈。或迎难前行,或避世而居,都是人的选择。这个花灯的主人许是厌倦了世间的纷争,却又逃不脱。
“也是一个可怜人。”
她说着,站起身来。
景修玄的眼眸一冷,可怜人?未必见得。
但可以肯定,宁王赵乾是一个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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