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 2)
可放眼观去四爷后院,去了个被贬入泥渣下的宋氏不提,就只剩下她武氏,还有李氏以及张氏。李氏不用说,贼的比猴都精,更何况现下还怀着呢,算计她福晋得不了半分好。至于那个病怏怏的张氏,瞧,都说是病怏怏的,几乎是全府上下有名的药罐子,要当真算计了她,那福晋贤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所以,剩下的就只有她武氏了,福晋这一局,恰恰是冲着她来的。
武氏急的上火,捏紧着帕子在屋里如没头苍蝇般转来转去。大格格绝对是个灾,捅哪哪得灾,要不福晋那么‘贤惠’的人,怎的就犹如壮士断腕般,宁愿‘病’着,也不愿‘健康’的养着大格格?
光洁的额头隐约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死局啊死局,绝对的死局,福晋先下手为强的‘病’了,这招简直就是又毒又狠,几乎堵死了她所有出路,是想活活困死她啊!
不管福晋怎样智珠在握,李氏怎样幸灾乐祸,武氏怎么心急如焚,张子清此刻正在屋里托着腮深思,如何才能将手里的银票兑换成白花花的银子,金灿灿的金子?
空间是越缩越小了,整日里急吼吼的嚷嚷要吃金属,不给,这个缺德货就阴险的让她脑门有如针扎,更阴险的是,就在刚刚,空间这个无耻透顶的货竟无道德准线的全面封锁了她的灵识,彻底将‘你不让我好过,我就让你更难过’的阴毒策略贯彻到底,恨的她是挠墙又跺脚。
“小曲子。”
翠枝去膳房领点心去了,小曲子左右无事就拿了铲子侍弄窗前的冬青,听见主子换他,忙撂下铲子捋平了袖口,利索的来到张子清跟前:“主子,唤奴才何事?”
张子清勾了勾手指头,小曲子会意忙将耳朵凑近了些,只听她主子压低声音问道:“若将银票兑换成金银,你可有门路?”
小曲子一惊,怔了好一会不知作何反应,若他没理解的错的话,他主子这是期望他能从宫外私运金子银子进来?
“恕奴才多嘴,不知主子要兑换多少?不瞒主子,奴才在宫里这么多年多少也有些人脉,如果主子兑换的量少的话,奴才可以跟他们来捣鼓一些,不扎眼也不容易让人抓到把柄……”沉吟了片刻,面上微微露出了为难:“可若主子需要的量实在多的话,不是奴才打击主子,奴才还是想奉劝主子趁早打消这念头为好,每月的确是有采买的奴才出宫采办,可宫里有定制不说采办回来的一应物什都是要由内务府造办处登记备案的,主子要想抓这方面的缺漏那已经是难上加难了,不是奴才吓唬主子,挟私入宫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一经查处,那罪过可大着呢,要是赶上不幸的点……极有可能殃及的就是满门。所以奴才恳求主子,这思量委实不可取。”
小曲子说的恳切至极,尤其说到最后,话里话外间竟难以抑制的流露出黯然神伤的情绪,听得张子清颇为好奇,频频拿眼看了他好几下。
小曲子苦笑道:“是奴才在主子面前失仪了,只是主子哪里知道,奴才当年就踩了不幸的点,差点丢了小命,要不是当时的干爹倾了全力保了奴才出来,世上也就没了小曲子这个人了……”
原来康熙三十年曾发生了件至今都令宫里头的奴才讳莫如深的血洗案,而这桩惨案的由头便是内务府采办处的奴才,真是猪油蒙了心贪那点子的银子,受储秀宫凌贵人所托从宫外偷弄了药性烈的藏红花回宫,也亏得他心眼足早在出宫前就将鞋帮子加厚一寸弄了个空心的,回宫时那药就藏在了空心鞋帮子里这才顺利躲过了排查,成功将药交到了凌贵人的手里,却也因此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那奴才只当这药会用到位份低的答应常在们身上,这奴才在心里头算盘打得响,凌贵人好歹也是个贵人,身份上不知比那些个低微的答应们贵了多少,即便是出了事想必这位贵人也压制的住,只要这位凌贵人不倒,他这依附着大树的奴才也保管能活的好好的。这奴才心头算计的精,可不曾想这位贵人是比他更猪油蒙了心!他哪里想得到凌贵人用这药可不是用来对付低位份的答应常在们,而是用来算计当时执掌六宫将近临盆的佟贵妃……
结果可想而知,孝懿皇后也就是当时的佟贵妃九死一生,身子骨却是彻底的糟践坏了,生下的公主也因着这一灾注定了早夭。对佟贵妃康熙毕竟是有着几分真感情的,毕竟他们是血脉相近的表兄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有人胆敢对他的女人对他的亲人动手,不难想象当时的龙颜是何等的震怒。天子一怒,横尸百万,当最终的线索锁定内务府采办处的太监,最后拔出萝卜带起泥查到凌贵人身上时,康熙再也抑制不住周身的杀意,储秀宫的一干奴才一个不落的全部杖毙,凌贵人赐死,三族刺面发配宁古塔,当日带药进宫的奴才极刑,戮九族,当时内务府总管赐自尽,就连当日当值的内务府奴才、出宫买办的奴才都不得幸免,牵连甚广的甚至还翻查旧案,上口谕,凡是被检举有挟私入宫行为的,一经查处,一律按叛逆罪论处!
宫里几乎一夜之间刮起了一阵腥风血雨,宫里头的奴才狠狠杀了一批也换了一批,皇宫一时风声鹤唳,奴才们尤其是内务府当差的奴才更是战战兢兢日日惶恐不能自己,唯恐下一刻死神的镰刀就收割到自个的头上,毕竟守着内务府这个肥差,谁还忍得住不多少捞上他一两把?挟私这事几乎是人人手里都沾过边的,要是真真查下来谁也逃不掉。小曲子当时就在内务府当差,他心里头的恐惧较之他人尤甚,因为他清楚的记得就在这事发生的前几日,他还替那储秀宫的一个宫女从宫外带了些珠花,虽说储秀宫的奴才已经全部杖毙死无对证,可他还是担心万一,万一有个蛛丝马迹让人寻了纰漏,他的下场绝对不会比那处以极刑的奴才好过多少,由不得他不怕。
小曲子这桩的确凶险,要说起他能够及时从这桩凶险里脱身而出靠的全是他那在乾清宫当差的干爹。他干爹与他是同乡,大了小曲子足足一辈,平日里就对小曲子多有照拂,加之小曲子嘴甜人又孝顺,瞧着心性淳朴不似那些个口蜜腹剑内里藏奸的,渐渐的也就真把小曲子当亲儿子看。乾清宫的差事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说起来小曲子的干爹倒有些真本事,宫里头仰他面子的人不少,再加上他本人与乾清宫的总管太监李德全有着昔日共患难的情分,这四方走动着倒还真把小曲子从泥沼里拉了出来。
小曲子得以独善其身,可其他的奴才却没那么好命。一直待康熙三十一年春,这事的余波才算真正的收尾,可那血腥的阴影却是永远的打在了奴才们的心里,直至如今都余威尚存。内务府自那事起就肃然一清,里头的奴才们更似吓破了胆,连贿赂都不敢再伸手去拿更遑论让他挟私出入?是人都怕死,没有人再想重温那血腥一刻。
听后张子清总算明白了小曲子的顾虑,对偷运银两的事不再报以希望,不过她还是蛮好奇,小曲子的干爹既然这般能干,那为何将他这个干儿子安排到她这个没前途的皇子侍妾这?
“干爹宿有眼疾,前年一个冬天夜里,走路不小心跌进了湖里,赶被人捞上来早就断气了……”说到这小曲子难免伤感,声音也逐渐低落了下来,片刻后又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忙补充道:“再说了,跟着主子怎么可能没前途?依奴才来看,是观音菩萨开了眼才让奴才得以分配在主子这,瞧,主子这不是升了位份当了格格,奴才不也水涨船高得以步步高升到格格屋里的大太监?这都是主子的造化大才让奴才跟着有了好前途,主子是没瞧见前个南苑那些个奴才们,现在见到奴才可都是恭恭敬敬的喊声曲公公,别提有多巴结了,可乐的奴才都找不到北了!主子都不知奴才如今有多么的庆幸,庆幸当日没塞银子给那狗眼看人低的狗奴才,不然奴才哪里能分配到这么好的差事?”
“哟,你小曲子是瞅着奴婢不在就可劲的巴结主子啊?还好意思说我翠枝嘴碎又牙尖,依奴婢看,纵观整个咱爷院里哪个最嘴利,你小曲子可算打遍后院无敌手了。”翠枝撅着嘴立在房门口,一张口就犹如冲锋炮似的直冲小曲子而去,别怪人家今个说话口气犯冲,让你端着碟碟盘盘罗列的快要盖过鼻尖的点心走上这么一大路,路上遭人斜眼瞟不说,好不容易气喘如牛的走回了屋,却睁眼瞧着你丫的悠哉乐哉的给主子灌着迷汤呢,换你你也得发飙。
小曲子闻声放眼看过去,惊了一跳:“今个的点心怎么这么多?”
☆、17福晋病倒
翠枝从鼻孔哼了声,扭了身子进了屋,在小曲子和张子清一惊诧一惊喜的目光中端着颤巍巍的盘子小心翼翼的往梅花小几上放去。
手上的重量一轻,翠枝就松快的吐了口气,甩了甩酸痛的胳膊,赶到她主子跟前笑着答道:“膳房差不多是按着以往的份例做的,可福晋病了吃不下,李格格怀孕了吃不得甜腻,至于武格格听说在替着福晋的病担忧着,更加没了胃口,膳房本就是按着宫里的规矩每日做的点心都会多出个三分之一,今个几个主子都没胃口,那余下的点心是愈发的多了,那膳房总管正愁着呢,见奴婢过来甭提多高兴了,压根就不让奴婢说话,一股脑的将那点心一碟子一碟子的往奴婢的盘子里装。奴婢这么冷眼瞅着,要不是怕这点心盖过了眼睛,害怕奴婢看不见道,那总管是恨不得将那点心湮过奴婢的头顶呢!”
小曲子也忍不住笑了,打趣道:“主子,看来您的威名还真是远播啊。”
张子清木着脸睨他:“咋滴,有意见?”
小曲子忙哭丧着脸喊冤:“奴才冤枉呐,比那窦娥还冤呐,这天上的菩萨弥勒佛都知道奴才冤,刚刚都差点下飞雪了呢。”
翠枝笑的花枝乱颤:“人家窦娥是六月飞雪,你小曲子飞的算哪门子的雪啊?你不是窦娥,所以你飞的不是雪,你小曲子飞的是蛾子呀——”似乎觉得自个的比喻万分的恰当,翠枝撑着肚子愈发笑的前俯后仰,连眼泪都蹦跶了出来,当下令人叹为观止。
小曲子也随之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忽的一顿,变了脸色。
翠枝吓了一跳,笑声戛然而止:“怎……怎么啦?开个玩笑而已,你小曲子不至于这般小气吧?”
见小曲子挂着脸子没回应,翠枝也气着了,狠狠瞪了他一眼,鼓了腮帮子拧了身,独自生着闷气,惹得张子清也频频侧目过来,两人刚刚还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怎的一句话的功夫就闹翻脸了?
“主子,差点就犯了祸事了,今个的点心咱可不能沾……”小曲子突然口吐惊人之语。
话未说完就惹得张子清和翠枝的齐齐怒瞪,以张子清的目光最为狠辣逼人,从她嘴里夺食,你这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了吗?
翠枝柳眉倒竖:“小曲子你什么意思啊,难不成奴婢今个多给主子拿了些点心,这就给主子招祸了?再说了,咱主子现在可是格格,你以为还是以往侍妾的时候,吃个点心都有定制?别说今个的点心是膳房总管硬塞的,就算咱开口去要,只要是进了咱主子的肚子,哪怕咱再多拿些,别人又能怎么着?你别忘了,左右不过是些点心罢了,连爷都默许了主子的正餐多出额外的份例,更何况是这些个小东西?”
张子清听的连连点头,小曲子可急的额上冒汗:“翠枝你怎的这么糊涂,以往倒罢了,但今个是什么日子?”
翠枝掐腰嚷开:“奴婢怎的就糊涂了?今个什么日子啊,什么日子难道还要主子禁口不成?咱这点心不偷不抢,正大光明的从膳房取来,是,这量是比往日稍多了些,可又不是奴婢要求他们额外多做的,这不是福晋她们……”如被人掐住了喉咙般,声音骤然噎住,翠枝悚然看向案几,这一刻她猛地想到,福晋病了,他们府里的主母病了!这个时候府里上下的哪个人不正为福晋的病担忧着,哪里还能有心情吃茶用点心?而她的主子却不受影响,反而胃口大开,这不是变相的告之府内众人,她主子因着福晋的病而心情甚好?这不是招祸是什么?简直是陷她主子入万劫不复之地啊!
狠狠扇了自个一耳光,翠枝跪地请罪:“奴婢真是该死,差点害了主子。”
张子清感到一丝不妙,她似乎听到物资要飞走的声音。
小曲子抬手揩把额上的冷汗,催促:“其他的回来再说,翠枝你快去将点心送回去,如何自圆其说就看你的了。”
翠枝嗳了声忙从地上爬起,浑然未闻她主子的叫停声,兀自端着点心头也不回的往外冲去。
张子清怔怔的看着晃动的帘子,心一揪一揪的疼,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四爷挥退了下人,坐在炕边给福晋掖着被角,福晋烧的昏昏沉沉,却也隐约感觉的到四爷体贴的动作,干裂的唇角不由扯开恍惚的笑。
福晋潮红的脸看的四爷眉心折起,微凉的手背贴上福晋汗津津的额头,上面传递过来的热度让四爷的眉头折的更重。
“爷……”嘶哑的声音像石子在纸上划过,福晋挣扎的从被窝里探出手,被四爷一把抓住,重新塞回了被中。
“别乱动,这个时候还任性,都看看你病成了什么样?大格格你有心就好,照料大格格本是那些个奴才的职责,什么事都得让主母事必躬亲,那留他们何用?身为福晋,你是整个后宅的主母,不单单大格格是你的责任,整个后宅更是你身为主母的职责,岂能为了大格格任性的累垮下?你将爷的后宅置于何地?”说到最后四爷的口气是带些严厉的,若不是看着福晋病重着,他的严厉还不止这般,福晋这当口病倒的确给她添乱了不少。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