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猛虎依人 第77节(2 / 2)
赵曦珏却还是慢悠悠地喝着茶道:“做下这种丑事,能保下一条命就算不错了,还想回去安安稳稳地当他的武二公子,想得未免太美了些。”
又问道:“他撺掇武令其来寻咱们俩,若成了便也罢了,可若是不成,你猜武家会如何?”
这倒是稳住了赵曦月,她扭着眉毛思索片刻,仿佛有些拿不准般地问道:“武家是忠义之家,总不会为了一个犯了错的儿子同朝廷过不去吧?要我说,也亏得武家夫妇都不在,否则他武令哲早就被侯爷打断腿了,哪里还用得着父皇处置。”
“那也得是做父亲的亲自打断腿,大权在握,人心难测啊。”赵曦珏摇头晃脑地感慨了一番,见赵曦月没好气地冲自己翻白眼,笑道,“无论如何,这总归会是一根刺,是君臣相处的大忌。可若是让自己退地太过,边伯侯或许会感恩,可像武二公子这般的人,却未必记得住疼,这便又是个祸根。”
赵曦月若有所思道:“所以此事可以退,却不能让他全身而退?”
“是这个理。”
话锋又是一转:“四皇姐处,咱俩谁去?”在伽蓝寺发生的事他略有耳闻,要他说,武令哲让他俩去劝赵曦云,怕不是想干脆气死这位四公主殿下。
“六皇兄又明知故问,”赵曦月翻了个白眼,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模样,“让你去,恐怕明天四皇姐气得上吊的消息就得传到父皇的耳朵里。”
她仰头将茶盏中已经透了几分凉意的茶水一口饮尽了,长舒了口气,眉色平静道:“我与四皇姐之间的矛盾,也该有个了结了。”
第一百零一章
平心而论,?赵曦月并不认为自己同赵曦云之间有什么化解不开的仇恨。即便不是一母同胎,但总归是自幼一起长大的亲姐妹。赵曦云幼时对自己虽多有欺负,但从现在的赵曦月看来,?那些小打小闹仿佛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模模糊糊地记不真切。
后来二人最深的矛盾,?还是她当年当着皇后的面,戳穿了赵曦云那点不为人道的小心思。事后皇后是如何看待赵曦云的,?她并不知晓,?却从这几年凤栖宫素日里鲜有访客一事中略能窥得一二。
或许从那时起,赵曦云便彻底将所有的错处归咎到了自己的身上。尤其在武令哲朝秦暮楚的事被勘破后,?依着她如今的性子,只怕也是觉得那是因为自己害她失去了更换亲事的机会。
思及此处,?赵曦月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当年她确实不曾想到武令哲私底下会如此不堪。但若说再来一遭,?她大概还是不会由着赵曦云的性子胡来。
正想着,?凤栖宫里当值的姑姑已去而又返,?恭声道:“娘娘身体不适,?不宜见客,还请殿下改日再来。”
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并不意外,赵曦月垂了眼睑,低声道:“本宫知道母后不愿见我,?可四皇姐自幼在母后膝下承欢,?还请母后念着旧情,劝她一二。”
姑姑犹疑了片刻,道了一句请殿下稍后,又匆匆退了进去。
“怎的也不请殿下进屋候着,哪有这大热的天让殿下站在廊下等回话的道理……”随着赵曦月一道过来的青佩见状压着声音嘀咕了一句。
赵曦月勾了勾嘴角,?不轻不重地笑道:“这话传到行露耳朵里,你怕是又得吃她一番教训。”
青佩缩了缩脑袋,自知方才的话有些没了规矩,便也不再多说。
好在这次皇后娘娘并没有让她等太久,不稍时,进去回话的姑姑又一次站到了赵曦月的跟前,福身道:“娘娘召见,殿下请随奴婢进来。”
赵曦月微微颔首,跟着引路的姑姑进了凤栖宫的大门。
只是在跨过门槛的那一刻,到底有几分恍惚,时至今日,她竟然已经记不太清上次跨过这门槛之时,自己是怎样的心境了。
这一两年里皇后娘娘一向深居简出,连着手上管理六宫的事都移交给了贤贵妃,为此还叫二皇子在朝中的声望都高了一节。听闻镇国公府的老夫人上了几次进宫的折子,也都被原封不动地送了回去,就连在宫里的柳妃都难得见她一面。
这么想想,今日她能跨过这门槛,也是难能可贵的事了。
屋里的香熏得很重,叫人恍惚间觉得自己仿佛进了座佛寺,就连耳边都是一声声规律的木鱼敲击声,走得近了,还隐约能听见珠串拨动时的撞击声。
再走近一点,便又多了喃喃地诵经声了。
引路姑姑轻手轻脚地走上前,低声同那盘坐在蒲团上诵经的人道:“娘娘,康乐公主到了。”
木鱼声停了一瞬,随即又不轻不重地响了起来。
赵曦月在心底叹气,自己同这位母后之间的隔阂,于她而言,属实太过莫名其妙了。
却还是老老实实地上前行礼道:“儿臣见过母后,母后万福金安。”
诵经声戛然而止,皇后清冷而疏远的声音传了过来:“有什么事,你直说吧。”
既没有看座,也没有叫免礼,言外之意差不多应该是“说完了赶紧走”吧。
行过了礼,赵曦月也不客气,径自道:“四皇姐如今转不过弯来,还请母后出面劝说一二。”
“赵曦云如何,自有她母妃去管,柳妃管不过来,还有她的父皇,与本宫何干?”皇后娘娘的目光直直地望了过来,仿佛要将她心底的想法尽数看穿,“她自幼欺侮你,落得如此田地亦是咎由自取,你为什么要帮她?”
赵曦月笑了起来:“若真是咎由自取,母后便不会让我进来了。”四目相对,她的目光之中尽是坦诚,“四皇姐会这样纠结,母后当真觉得与己无关?”
“婚事是她自己选的,日子是她自己过的,她不是这宫里唯一一个嫁出去的公主,却是唯一一个闹出如此笑话的公主,那便是她的本性,自然与本宫无关。”
皇后垂下眼睑,避开了赵曦月的目光,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手中的佛珠,口中却还说着赵曦云的事:“她想嫁入武家,图的是武家的家世地位。她以为自己嫁去武家,便能压别人一头,叫别人尊着敬着,从此能理直气壮地去奚落那些她瞧不起的人。而嫁入武家之后,她也不曾去好好看待过这份夫妻之情,以为自己是公主之尊,别人便要事事讨她的欢心,看她的脸色。而后事情败露,可她自尊自傲,哪怕知道此事已无转圜余地,却还不肯认错不肯服输,甚至将自己的错处都归咎到他人的身上。”
她微顿了一下,抬眼问道:“若这不算咎由自取,如何才算。”
到底是身居皇后之位二十年的人,纵使深居简出,对宫内外发生的人或事,依然了然于胸。只是这话说到最后,倒不像是在说赵曦云了。
赵曦月沉默了一瞬,低声道:“哪怕咎由自取,可她当年定下边伯侯府,难道不也是称了母后与外祖母的意么?”
见皇后没否认,她才继续说道:“过去儿臣还小,有些事想不明白。可现如今,儿臣看着您,看着柳妃娘娘,去过国公府,才渐渐明白为什么四皇姐当年会与不曾相看过的武二公子定亲。四皇姐的确有自己的私心,也存了踩儿臣一头的心思,可她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不正是因为她知道,外祖母想让镇国公府稳坐高台所以一力支撑四皇兄,而边伯侯兵权在握,她与边伯侯之子成婚,无异于将边伯侯也拉入四皇兄的阵地。”
“太子之位,要的不仅仅是聪明才干,还要他身后的依仗够坚实,才能在朝中立稳脚跟。同时得到了镇国公府与边伯侯府的扶持,是四皇兄最好的筹码。儿臣说得可有错?”
皇后没接她的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可那两道视线,却没有停在她的身上。仿佛是透过了她,看到了旁的什么人。
良久之后,皇后才答道:“没有人要求她这样做,太子之位如何,本就不是一桩亲事就能决定下来的。不过是她自以为是罢了。”
“确实是自以为是,可母后能否认,四皇姐当年种种,不是在投其所好?”赵曦月语气平静道,“正如当年儿臣想得到母后的认可所做的事一般,虽不是母后言明,但为了让母后能够多看儿臣一眼,即便是儿臣不愿意的事,儿臣也去做了。”
她说得很平静,没有丝毫怨怼,甚至像是在说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这大概是她此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她的母后面前提起这些往事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