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2 / 2)
“当然,”阮鸣毓不满他的敷衍般的反问,“哪有人是天生想要干什么的?”
阜怀尧本来想说这世间其实很多事情都没有为什么,但是话到了一半,就全部咽回了肚子里,“可能……”他顿了顿,“可能是存着那么一点……自己能够改变什么的心思吧。”
……
京城里,风云暗涌。
作为代任左相的楚故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手头里的奏折。
他就愣是不明白了,闻人家族当年还算是个名门望族,后来衰落百年,又历经混乱七零八碎,宿天门崛起也不过百年,满打满算最多是个江湖组织,它到底是为什么有那么大的能耐,能挑拨得了沙番这个胆小鬼和大莽那个刚刚被与玉衡打得鬼哭狼嚎的国家再度对玉衡发兵的——虽然现在只是秘密调动军队,不过看上去沙番和大莽都似乎信心满满啊……
燕舞趴在不远处的书桌上一脸垂死状,“爷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好想他啊~~~”
正在烦恼着的楚故一本书砸了过去,“赶紧给我看奏折,今天看不完今晚就不用睡了!”
燕舞怨念:“……”最近天仪帝出宫,政务分发到各处,端明殿本来就忙了,回来还要帮楚故的忙,辰州水军和范行知那头刚搞定,边疆又起问题了,今年的多灾多难,直接导致了一众文武百官的杯具生活!
楚故继续对着那本奏折发呆,不过看着看着就觉得有点不对了,“阿舞你过来!”
对方的语气有些急切和奇怪,燕舞拖起快要虚脱了的身体,爬了过去,盯着他手里的奏折看了看,“怎么了?”朱笔御批,蓝笔点阅,盖着玉玺……唔,有什么问题了?
楚故盯着那些朱笔御批的痕迹看了很久,然后点了点一个字的最后一点笔锋,“你觉不觉得……这个字好像不太像是爷的?”
燕舞闻言,也仔细看去,半晌之后,脸色古怪地和楚故面面相觑。
天仪帝的十一个年轻心腹里,除却连晋、甄侦、庄若虚那些陪着他长大的之外,和他最亲近的估计就是楚故和燕舞了,对他的字迹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加上这两个曾经的文状元对书法也颇有研究,所以阜远舟即使模仿得天衣无缝,但是还是有一些似是而非的痕迹被他们两个察觉出来了。
于是两个人都心神不宁起来。
算起来……天仪帝这两天似乎都没单独给他们来信了啊……
楚故和燕舞再度对视一眼,都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之前就有大臣说请天仪帝回来主持边疆大局了……如果天仪帝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楚故有种预感,这几天他怕是要拿脑袋压在太和殿上保朝政不乱了。
……
第三百八十六章 震撼
“可能是存着那么一点……自己能够改变什么的心思吧。”阜怀尧迟缓地道来,像是在说一个经年不曾诉来却一直未有遗忘之意的祈愿。
阮鸣毓扑闪了一下眼睛,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了,“人的力量都是有限的,美人儿你确实很厉害,可是你觉得你又能改变多少呢?”
阜怀尧淡淡地道:“人的力量都是有限的,朕不需要改变整个世界,只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他本来以为对方会笑,但是抬起头的时候只是看到那张邪美的颜容上带着有些莫名的感情,说不出是什么,但是肯定不是嘲弄或者是鄙夷什么的。
阮鸣毓伸出手拖住腮帮子,看着他,“可是有的时候我觉得,有些东西即使再努力,人力也根本改变不了。”
什么有志者事竟成什么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说着比唱着好听罢了。
阜怀尧认真地想着他的话,然后道:“这要看是什么事儿了,凡事都有两面性。”
阮鸣毓笑了笑,浅浅的笑意,却不怎么像是一个笑容,“世界上拼了命的人大有人在,可惜能够得偿所愿的又有多少?”
阜怀尧缓缓地眨动眼睛,“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得偿所愿的自然也就十之一二。”
阮鸣毓望着他,看了他很久很久。
阜怀尧有些不解地回视过去。
阮鸣毓看着他道:“如果我父亲和爹亲当年遇到的是你……”他顿了顿,“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也许你是对的。”
在认识阜怀尧之后,阮鸣毓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当年有一个像是阜怀尧这样的人出现他的生命里,那么会不会是不一样的结局。
他和碧犀一样,并不是在宿天门长大的,而是被闻人折傲领回去的。
他的母亲是闻人家族的族民,他的父亲和爹亲也是,但是他的父亲不是他的亲生父亲,爹亲也不是。
当年四大长老反叛,闻人折傲这一派虽然赢了,但是闻人家族也因此四分八散,很多族民都抱着闻人家族的秘密沦落到了各处。
阮鸣毓的母亲身体在混战之中被伤到,不得已嫁给了一个沃国的富商做妾,富贵大院来来回回的都是那些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戏码,身体愈来愈差的女子在阮鸣毓七岁的时候撒手人寰,留下小小的孩童面对笑里藏刀的后院妻妾,倒也硬气得很,找了个月黑风高的日子逃了出去,颠沛流离了半年多,被同为闻人家族后裔的两个男子捡了回去当儿子养。
因为同是闻人族人,而且那两个男子是一对同性恋人,没有后嗣,所以对阮鸣毓视如己出。
算起来,那几年应该阮鸣毓这一生中最平静的日子了,没有纷争,没有血腥,没有争斗……他一直在想,也许他那时候得到的平静太多了,他的后半生才会那般的不安定。
满打满算起来,其实也就那么三四年而已,可是三四年的时间,也足够阮鸣毓将父亲和爹亲二人看得很重很重。
可是一切终止在一个血色的黄昏里。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阮鸣毓还常常梦见当时的天空,猩红的颜色像是一曲哀婉的葬歌。
他的爹亲抱着他的父亲一步一步走回家,他从门口焦急地迎了上去,却看到蜿蜒的血色一路从他们的身后延伸到了远处,就像是天空上的残阳一样,艳丽的颜色逼得人几乎落下泪来。
其实“肉糜”者多多少少都有嗜血的冲动,可是那一天,父亲的血流淌了一地,却叫阮鸣毓头一回觉得这种颜色竟会如此恶心。
他的父亲死得很冤。
也不是什么多么罕见的事情,名门家的公子闯了祸杀了人,将贸然撞见的平民百姓当做替罪羊送进了监牢,用钱打通了关系,将人屈打成招,等到阮鸣毓的爹亲凑足了钱疏通了知县那层,进到牢里也就只来得及见爱人最后一眼。
爱人连一句遗言都没有说,就憾然闭眼而去。
他们父子三人没权没势,连钱都是东拼西凑,因为沦落在外也没有学到特别精深的武功,所以即使是曾经风头席卷大莽的闻人家族的后裔,也无法保住他们至亲至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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