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2 / 2)
本来以为只要这样每日看到阜远舟就已经足够,却发现在一起越久,那些藏在心底隐秘禁忌的感情就一日、比一日更深,不想他恢复,不想他离开,不想他死去,就这么一日一日、一日又一日缭绕成了心底的魔。
可惜身为天子,无论对方是男是女,他都不该有这个心魔,他可以慈悲,可以怜悯,可以六亲不认,就是不能偏私,不能有爱这种迷人心智的感情。
阜远舟抬起头,那人抱住他,却没有望着他,惯来冰封的眼底裂开了些许缝隙,细微地透露出了最真实的感情。
真是莫名其妙的人生,对吧,皇兄。
明明在一起,却无法跟心爱的人厮守,相思不能言,相守不相诉,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漫漫不见终日的酷刑,来回摩擦着骨骼,碾磨着血肉,越是靠近,理智崩溃得越快,你挣扎,我也难过,偏偏痛的死去活来都不能说,偏偏痛的肝胆俱裂也不想分开。
你有你的坚持,我不敢任性,你有你的大业,我不舍得你被后世史书口诛笔伐,江山万卷如画,你却被牢牢钉在帝位上寸步不离,一言一行牵动天下。
况且我们之间有太多阴谋诡计在横行,只怕说出来,十分真心都会打个折扣被砍成七分,不敢轻易去相信。
我开始怀念那段半痴半癫的日子,于你于我,或许那才是最好的结局。
阜远舟伸出手,只想这么轻轻的温柔的碰一下,撩开他柔软的额发,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掠过,还有他的耳朵,也轻轻拂过,好像在触碰一个易碎的仲夏之梦。
可是即使前路茫茫,他都不想离开这个人。
从明确自己心意开始,在短短的时间里,却已经让他明白——他爱他,爱到可以忘记自己是谁。
对方的动作太痴迷太温情,让阜怀尧不由自主地怔了一下。
阜远舟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低声道:“抱歉,皇兄。”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阜怀尧缓过神,把人揪出怀里让他罚站,冷下脸来开始“审问”,“刚才跑哪里去了?”
以前是三步不离的,现在正常了就开始乱跑了……所谓弟大不中留么?天仪帝莫名觉得惆怅。
知错了的永宁王殿下很老实,立正站好耸拉着脑袋做乖弟弟状,垂下眼睑的时候可以看到兄长雪白衣摆的金色滚边银丝镂花纹,“出宫去了。”
“……出宫?”阜怀尧一蹙眉,首先想到一个问题,“你怎么出去的?”
大内禁军十万人,明哨暗岗无数,影卫隐匿其中,这样都能避开全部耳目出去?
这么大一个人活生生不见了,负责皇宫暗哨的苍鹭懊恼得差点刎颈自尽。
阜远舟屈指蹭蹭鼻子,异常真诚道:“那什么,宫墙不够高不够厚,晃啊晃,就晃出去了。”
“十丈高三丈宽的城墙不够高不够厚?”
“……好吧皇兄,不是它不够高不够厚,”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会让人觉得太骄傲,“实际上我已经不认为这世上还有拦得住我的墙了。”
他心说苏日暮那家伙以前也常来皇宫溜达,还不是没人发现。
天仪帝瞬间打消了叫人去加高宫墙的念头——绝顶高手什么的不是他能理解的世界,怪不得这家伙能无声无息地跑去长白山和雪崩做亲密接触。
“出宫做什么?”总不能是没事溜达去了吧?
“去王府一趟了。”阜远舟明智地忽略去那儿之前的行踪,他很小心,不用担心会被兄长知道。
“王府?”阜怀尧反问了一句才记起他说的是自己的永宁王府,“为什么去那里?”
他注意到阜远舟用的是“去”不是“回”,好像那个府邸不是他的家,阜怀尧不知该是什么感觉。
阜远舟伸出手,一样东西从袖子中滑到手上,一脸无辜道:“找这个给皇兄。”
阜怀尧愣了一下,接过来一看,这是一把只有匕首大小的短刀,很小很精巧,可以贴身带着,他将刀刃拨出,只觉寒光凛凛,锋利程度吹发可断,可见不是凡品。
“皇兄,按这里……”阜远舟弯下腰,握着他的手转了个角度,示意他按住刀柄上的一颗绿翡翠,原本很短的刀刃瞬间弹出一截变长,使人防不胜防。
阜怀尧松开拇指,刀刃又恢复成原本的长度,他收好,有些不解,“给朕这个做什么?”
“皇兄你带在身上吧,”蓝衣的男子顺势坐在地毯上,下巴趴在兄长的膝盖上,坦诚道:“远舟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阜怀尧心说你今晚闹着一出最不让我放心。
“咳,那什么,我不是有一些江湖朋友么。”阜远舟歪歪脑袋。
阜怀尧点头,他今晚听子规说了一些,都是给神才下过战书没战死反而成了朋友的,正的邪的都有,其中不乏武林名宿,至于暗地里微服私交的就不好查了。
不过对于这点他颇有异议,当朝堂堂亲王,居然去赴那些说不定就决定生死的邀战,实在不靠谱……有空得跟他说说这件事。
“最近折腾武举的事,比较经常出宫,就撞上了那么几个,”阜远舟觑着他的脸色,接着道:“有一个人就跟我说,这段时间江湖上好些出名的人都不见了,而且很多是恶名昭彰的杀手之类的下九流,据说不知是投靠了什么人。”
是别国的还是自己人这尚且不清楚。
“然后?”阜怀尧听出些许苗头了。
阜远舟眸色一沉,怒意浮了上来,“有些冲皇宫来了。”
怪不得他近日总是莫名紧张……阜怀尧摸了摸他脑袋,示意他稍安勿躁,“皇宫守卫森严,像你这样能随意进出的能有几个?况且你也在朕身边,不用这么担心。”
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阜远舟收敛了那股外露的杀气,见他没有追问太多,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咕哝道:“小心为上嘛。”
他不允许有人伤到兄长一根毫毛,他将这个人奉若珍宝,怎么能容忍别人来伤害他。
趴在他膝盖上的男子名震天下,但在自己身边像是大型犬似的,阜怀尧看着阜远舟,指尖梳理着他蹭得微乱的额发,目光一寸寸柔软下来,“以后去哪里要跟朕说一声,朕又没说不让你走动,不然的话,你就乖乖把影卫带上。”
“……远舟知道了。”阜远舟怔了怔,随即探前身子抱住他,埋首在他怀里,深深闭上眼。
有那么一刻他想将一切都说出口,眼前这个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很多事情都不问,浑身都散发着“我大可相信你”的气息,只可惜他如鲠在喉有口难言。
所谓弥天大谎都是从第一个谎言开始的,不断去修饰不断去掩饰,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终连自己都忘记了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不管是否有意,欺骗就是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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