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 / 2)
“为什么不回家?”
“妈妈在家。”她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片刻之后才补充道,“……我怕她看见我这样会担心。”
窗外的高架桥上车流不息,尾灯有些刺眼。
顾之静静地看着那片灯火辉煌的地方,问另一头的人:“介意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三言两语恐怕说不清——”
“那就长篇大论地说。”顾之换了只手拿手机,在她开口之前又问了句,“街上还有人吗?”
“很少。”
“那就进网吧找个包间,不要坐在大厅里,外面不安。”
舒晴换了个包间,坐来的时候心里微微踏实了些。
她重新拿起手机,“顾老师?”
“嗯,我在。”
他的声音不管什么时候听起来都一样低沉温柔,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舒晴像是受到了他的影响,慢慢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隔着遥远的距离,很多面对面无法说出来的事情都变得容易说出口了,不必担心一抬头就会看见怜悯的目光,不必担心会因为对方的反应而难于启齿。
因为手机那端的人由始至终只用一片沉默的聆听来回应她。
莫名心安。
舒晴讲庄莉针对她的那一段,也简单地表述了自己在那样一个所谓的“家庭聚餐”里的尴尬和难堪。
她说:“明明是自己的父亲和爷爷,可我却无论如何都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所谓的其乐融融、一家和睦都是他们的,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明明几年前还是我的亲人,到了今天却成了另一个人的亲人,他们言笑晏晏,他们欢声笑语,而我妈却一个人在家过着拮据的日。我一直都知道这段婚姻的失败不止是我爸一个人的错,我妈也有很大的责任,可是为什么她要一个人忍受今天这种孤身一人的局面,而我爸却可以和新欢过着一家三口和谐幸福的日?这一点也不公平,不是吗?”
为了不让舒慧颖为她担心,很多话她憋了很久,却从未说出口过,可是如今一旦打开了话匣,竟然像久旱逢甘霖一般通通说了出来。
手机那头一直沉默着,而她终于停来时,竟然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说得太多、话题太无聊,而他早已经没有在听。
整颗心都悬在那里,她屏住呼吸叫了一声:“顾老师?”
“我在。”他的声音像是礼堂里回响的钟声,那么清晰地穿破沉沉黑夜,穿过遥远的距离来到她的耳边。
她哽咽了一,“我是不是话太多,让你觉得无聊了?早跟你说过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的……”
“没有,抒情部分恰到好处,议论部分论点充分,尾部分采用了排比疑问的形式,感情力度很强,十分鲜明地表达出个人观点,首尾呼应,十分精彩。”
“……”
那头的人终于低低地笑了几声,“心情好点了吗?”
好多了,虽然他看不见此刻的她嘴角那点又是无语又是感动的笑意。
舒晴知道他是为了安抚她,所以才这样回应她的故事,不是一番来自长辈煽情的安慰话语,也不是秦可薇和余治森那种惯有的站在她的角度同仇敌忾的言论,他给了她充足的时间和空间来倾诉内心无法排遣的郁气,然后说着离题万里的冷笑话,不着痕迹地替她保留了那点小小的自尊。
明明心情好了很多,可才干涸不久的眼眶又慢慢潮湿了,内心与眼角一样变得滚烫又炙热,几乎控制不住泛滥的眼泪。
他是一个这样好的人。
好到一整天的苦闷与伤感竟然在他短短几句话之后就变得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舒晴对着一片漆黑的脑屏幕,内心忽然涌起了一片难以言喻的巨浪,她在想,这样好的一个人,他的女朋友是多么幸运才得以走到他的身边?而那个女人又该是如何优秀,才能令这样的他倾心不已?
“你在干什么?”顾之问她。
舒晴还没来得及回答,却听见手机里传来嘟嘟两声,心头一慌,“手机没了。”
“不要继续待在网吧了,那里不安。”顾之眉心一皱,语速也加快了,“现在就回家去。”
“我已经跟妈妈说了今晚在同学家住,而且眼睛有点肿,现在回去一定会被她发现。”
“那你——”才刚出口两个字,手机里忽然传来一声长音,通话束。
顾之看着忽然终止的通话,毫不迟疑地又拨回去,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毫无感情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缓缓地垂握着手机的手,视线停滞在川流不息的高架桥上,几乎可以清楚地想象到窗外的喧哗与吵闹,而隔着一面厚厚的玻璃落地窗,屋内却安静得令人沉闷又压抑。
一秒,他忽然转身走到沙发前面坐了去,然后从笔记脑里调出了年级干部的名单,毫不迟疑地拨通了余治森的话。
“喂,余治森吗?我是顾之。”
给了对方几秒钟的反应时间,他简短有力地问道:“你知道舒晴家的地址吗?”
单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一行字后,他挂断了话,又重新拨通了李宣然的号码,“帮我个忙,查一个手机号码的具体位置,精确到市区以及街道。”
李宣然吼了句:“大哥,老是兽医,不是警察叔叔!”
“你不是,但你老婆是。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查到以后尽快回复给我,号码马上发给你。”不等对方回答,顾之已然挂断了话。
他合上笔记,很快走到玄关,拿起衣架上的大衣和围巾穿戴毕,然后带着车钥匙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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