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1 / 2)
待他们三人走后,李存质与李存信退下商议,道:“阿娘去了邢州,我事必败!该当如何是好?”
李存信心中也暗暗着急,悔不该将事做绝,但面上却还装得沉着,沉吟道:“如今唯有破釜沉舟,将安敬思谋反之事做实。”
李存质想了想,问道:“大兄何不再模仿安敬思字迹,给王镕修书一封,我却故意半道劫中,承上大王,岂不坐实其罪?”
李存信果断摇头:“不可,阿娘一去邢州,便可知大王贴书伪造。如果再这样,岂不是帮助牧羊小儿脱罪。唯有我亲自给王镕写信才行。”遂诈为匿名献策之人,作书一封,令亲信驰送柏乡王镕中军驻地。
王镕收到信,却见上面说:“李存孝勇悍无敌,得之可平天下,已为鸦军众将不容,重疑于李晋阳。常山郡王若于此际以厚礼劝降,想正当时。可速遣快马驰往邢州,迟则其与李晋阳释疑矣!”
王镕见信大喜,毫不迟疑地派王府长史,宦官石希蒙快马奔向邢州。
而刘夫人则在途中对李嗣源道:“我料存孝必是被存质陷害,恐夜长梦多,迟则生变,我二人不可常速行驶,还须快马飞奔。”于是二人乃弃一切无用之物,单马飞驰,故而赶在了柏乡快马前进入邢州。
李存孝闻刘夫人亲至,意外非常,亲自出府门迎接,刘夫人见了他,劈头就问:“为何不听大王王令,出兵救援尧山?”
李存孝大惑不解:“儿本也以为大王会令儿出兵尧山,已然点齐兵马待命,奈何昨日一早收到六弟送来的大王贴书,却是教儿镇守邢州不动,以防汴贼偷袭。”说罢便唤出军中掌书记,捧出书信示于阿娘、义弟。
李嗣源见那贴书,对刘夫人说:“阿娘,这贴书虽是大王字迹,但显然非是大王昨日所亲笔,必是伪造无疑。”
刘夫人自然知道自家丈夫写的不是这玩意,勃然变色道:“存质胆大妄为,竟敢伪造王命贴书。”转头又对李存孝道:“如今事情明了,虽然天色已晚,为防生变,我儿立刻点兵,连夜随我去尧山,向大王澄清!”
李存孝喜而听命,当即收拾军马连夜起行。
是夜亥时,李克用尚与军中将领掌灯议事,正报夫人携存孝到来。李存质顿感不妙,眼巴巴望着李存信,只见他微合双目,强作镇定状。
很快,刘夫人入帐,对李克用说道:“大王,存孝无罪,此事乃因存质伪造王命贴书!”
李克用闻言大怒,拍案而起,喝令拿下李存质,怒问:“孤王问你,为何陷害存孝!”
李存质见事已至此,反而不怕了,绷着脸道:“安敬思自恃勇猛,向来不把我等兄弟和太原众将放在眼里,我早已对他恨入骨髓,只恨不能手刃!”
李克用见他这般应对,勃然大怒,独眼都气得泛出血红,寒声道:“推出去,斩!”
那边李存信见势不妙,慌得冷汗直流,生怕存质怕死而牵出自己,忙上前哭求:“大王,六弟自投靠大王,忠心不二,肯请大王看在他屡有战功的份上,饶了他的性命吧。”说完,泣下不止。
李存质初闻李克用要斩自己,倒是本想说出主谋。却见存信求情状,情真意切,鬼神也能被感动,心中一叹:“罢了,罢了。我自幼父母双亡,得大王养以为子,众兄弟中,唯大兄待我最好,今天就是指出主谋,料来我也难免一死,何必再拉他垫背?今日豁出这一死,来日大兄必杀存孝,为我报仇。”遂大笑三声,说道:“多谢大兄为我求情。然小弟自知难免一死,大兄不必再求!某等战阵之上杀了多少人?死又何惧!”
李存孝见了,心中起疑,上前抱拳道:“存质不善文墨,岂能一人擅自伪造贴书?儿料其背后必有合谋同党,恳请大王明察。”
李存质有心一人扛下,当即冷哼一声,道:“我是受了常山王的命令,不想让你去救尧山。今日功败垂成,有死而已,你还待怎的!”说完傲然走出帐门,引颈受戮。李存孝口才与李曜自然全无可比之处,当下无言以对。李克用闷声不吭,独目在帐中扫来扫去,扫得李存信直到听见帐外砍头之声,方才长舒了一口气,才知自己已是大汗淋漓。
李克用见帐中寂静一片,谁也不敢吭声,这才告谕众将:“存孝被诬陷,主犯业已伏法。今后,众儿郎当戮力同心,不得再互相猜忌,篱墙于内。”众义子自然领命,李克用令他们各自回营歇息,准备明日李存孝与高思继大战。
就在李克用已安寝之时,高思继大营也是一片寂静无声。他白天未能索李克用出战,也是窝了一肚子火,无奈收军回营。心想李克用白天不战,没准是要行诈,怕是晚上会袭营,因而做了些准:大营外埋下了暗岗,营内灯火不灭,哨队巡逻不息。他倒不是真要伏击李克用,只是自负的向敌人传递一个信号“我营中有备,休要打偷营的主意,明日一早光明正大的跟我阵上较个高低!”
夜过子半,还真有两支兵马悄悄地向高营开来,却并不是李克用主力——他自恃存孝已到来,倒是和高思继是一个想法。这两支兵马却是李存审与李嗣本所率的左右两路军前锋。原来,克用的谋主盖寓虽然不与存信同谋,但他更是对存孝不放心,时刻提防着,在刘夫人、嗣源去邢州后,便说服李克用先做好李存孝不会到来的准备,着存审、嗣本两部暂缓取深、冀二州,连夜调回兵马先对付高思继。因此这二人便率前锋先回,至尧山外三十里会合。
存审就对嗣本道:“大王连夜调我二人回师,是要破高思继。我兄弟既已行军到此,乘着万籁俱静,敌人尚未发觉,何不走马袭营?”
李嗣本道:“弟闻那高思继是大将之才,很会带兵,值此决战前夜,营中岂会无备,却是担心偷袭不成。”
“十六弟不知那高思继的外号?”存审笑道。
“白马银枪,怎会不知!连他的部下也都喜欢一身银白。”
“既然如此,十六弟请看!”存审遥指苍穹,“今夜是半弯月,高思继大军白马银铠,黑夜中依稀可辨;而我鸦军却是黑衣皂甲,战马也多是乌骓,高思继就是睁破了眼睛,对面也难以看清。凭这一点,纵使他有备,我也能胜他。”
“八兄智勇双全,小弟不如。”嗣本由衷感慨。二人遂命全军把战马衔枚裹蹄,悄悄摸索到高思继大营外,果见营内灯火不灭,在黑夜映衬下,来来往往的拓队银光闪闪,虽较白天暗淡很多,依然清晰可辨。
李嗣本道:“高思继果然有备,那么帐外必有伏兵了。”
“不妨,十六弟且看我叫他的伏兵全部显出。”乃选五百人为前队,擂鼓大噪而进。
高思继黑夜中难辨鸦军人物,不知来众多少,以为大军到来,下令伏兵一齐杀出。存审、嗣本随后将大军掩上,见到暗光便用箭伺候。而高家军则很难发现鸦军在哪里,等到了跟前才发现,已然挨了刀枪利箭,非死即伤。如此形势,断难力拼,高家军大乱,终于演变成为溃逃。
所以说,白马虽帅,但帅是不能当饭吃的。
高思继也亲自杀出辕门,但闻四面金鼓,喊杀震天,飞矢如蝗,却不能见到一个鸦军,心中暗叫不妙;但其自恃悍勇,仍然纵马持枪冲杀。
鸦军见他奔跑的方向,让出一道避让,只是搭箭来射。高思继那白马银枪过于醒目,鸦军又历来以箭法闻名,结果他冲锋一阵,不仅未能斩杀一员鸦军,身上反而带着二三十支箭,跟自家二位弟弟狼狈逃往柏乡。
王镕在后方得知高思继大败,也不敢再说与李克用明日决战的话了,与李匡威连夜拔营,逃回镇州。
等到了天明,李存审、李嗣本二军已斩杀高思继残军万余众,收兵来见李克用。李克用欢喜得说他昨夜正好做梦见云端中走下一位仙人,那仙人满面带笑,送他一方宝塔,结果一觉醒来,就见李存审二人来奏捷了。于是大表李存审的功劳,然后挥师渡过滹沱河,连下柏乡、栾城、鼓城、藁城四县,兵锋三面逼近镇州真定城。过滹沱河时,李嗣源想起李嗣昭与他说起当初李曜在滹沱河吟诗之事,对李克用道:“可惜此番存曜不在,否则他便可以将‘滹沱一千里,黑鸦三百骑’改为‘滹沱一千里,黑鸦数万骑’了。”
李克用听了哈哈大笑,志得意满,被李嗣源这么一说,才发现自己心中忽然有些想念这位最得力的义儿。他心道:“以前存曜在时,我倒没甚察觉,如今缺了存曜,才发现军需转运比以往有他在时慢了许多,调配物资也迟迟难以到位,寄之说他运筹如萧何、善战如韩信,我本以为多有过誉,如今看来,却是诚心实意之言了。”
仗打到这个时节,义武节度使王处存也看清了风向,派兵来助李克用,此时前锋已到达真定北郊的新市。
那一边李匡威对王镕说道:“某令麾下守将刘仁恭联络六胡之众,如今尚无消息,而李克用、王处存逼城甚急,朱全忠、罗弘信也难以及时为援,我意常山王不如及时上表朝廷,请朝廷命令李克用罢兵。我且先领幽州兵去攻打新市,将燕、赵道路打通,如此则形势或可有所转机。”
王镕毕竟年轻,被李克用这样压着一打,想起当初他平黄巢时的所向披靡,不禁心中没底,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好听李匡威的,走一步算一步了。
于是李匡威带着四万幽州兵去打新市。那王处存的义武兵历来实力较弱,哪里受得住名震河北的范阳高思继白马银枪,当即慌了手脚,忙向李克用求救。李克用跟高思继交过手,知道他的能耐,便道:“高思继此人勇猛异常,此番某料只有存孝能与他战而胜之了。”遂令李存孝率二万军去救。
那会儿李存孝正因李存质陷害的缘故怒忿填膺,又见破高思继的大功恰巧被自己一方的李存审所夺,怒又不能怒,别在心里急火攻心,竟然一下子病倒了。然而此时得了大王王令,也不敢再迟疑,连忙带病上阵。兵至新市,高思继尚未解鞍,李存孝纵马跃出,大喝一声:“白马小儿,可闻我打虎李存孝之名!”纵马持槊来攻。
高思继一眼望见李存孝,战意陡然飙升,也大喝一声,钢枪一挺:“来得好!某家正要会你。”挺枪跃马便上。
第207章 邢洺之乱(二)
要知道在李存孝槊前,三合之将已是罕有,十合之将更是前所未有,然而高思继今日破了此例,挺枪与李存孝战了二十余合。李存孝心中暴怒,顾不得病体未愈,抖擞精神,一把钢槊使如长枪,刚猛无匹。
又过三四合,胜负虽然未分,高思继已明显落于下风,左支右绌,眼看不敌。旁边高思祥、高冕兄弟望见,心中大骇,连素无败绩的大兄也只能吃李存孝不到三十招,慌忙携手挺枪来助,使出高家枪阵,简直就是三英战吕布的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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