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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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少爷被这么个小丫头指名道姓当即就骂:“用得着你管?你算什么东西!”

蒋宽上下打量云卿一番,静下来直盯着云卿暗含警告地说:“没有,他喝醉了胡说八道,你可别当真。你今儿什么都没听到,可别忘了!”

云卿打量蒋宽一眼,暗自点点头,接着便转身看向苏少爷,眼神分明是凌厉:“苏行畚,你要三百两吗?我给你。”

“你?”蒋宽和苏少爷异口同声。苏少爷嗤笑:“就你?”说完猛然想起云卿的身份,顿时又有几分尴尬。

蒋宽也是说:“小丫头,把自己嘴巴守严实了,去那边儿看花灯吧。这儿没你什么事儿。”

云卿不理会蒋宽,而是逼视苏少爷说:“方才你与蒋少爷说的那件事,从今往后就烂在你肚子里,死也带进棺材里,一个字都别往外说!你要敢赌咒你做得到,我给你三百两。”

苏少爷立刻一愣,看看蒋宽再看看云卿,一拍大腿当机立断说:“行!”

蒋宽在云卿耳边儿问:“你个小画师哪来的三百两?”

云卿再度逼近半步,凌厉的目光直锁在苏少爷脸上,逼得他倒退半步,云卿冷冷说道:“不过咱们可说清楚了,如果我在外头听到一句不该听到的,我有的是法子让你把三百两连本带利吐出来!”

蒋宽更惊讶,苏少爷却深知云卿有那个能耐,忙不迭地点头说:“是,是!”

“你走吧,银子明儿一早我差人送到你手上。”

苏少爷再看一眼蒋宽,弓着腰道了声谢一猫腰便蹿到柳树后,眨眼便融进人群里了。

云卿冷眼瞧着,满心都是厌恶。蒋宽抱臂在一旁看了半天突然笑说:“嘿!你这小丫头挺有意思,才这么点儿年纪气就这么大,我看着都害怕!”

外头素来传蒋宽蒋少爷是物华恶少,但凡扯上他的总归是没一句好话,云卿此刻回了神儿便不由好好打量蒋宽一番。他穿件松垮垮的银雨丝纹黛黑薄稠衫,中间横一道掐银错金极尽华贵的腰带,再没其奢华之物。这般面对面看便能发现他模样有七八分像蒋婉,尤其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简直和蒋婉别无二致地妩媚含情。

“我也害怕,”云卿虚抹了把汗说,“多亏蒋少爷你明理,我才多几分胆子。”

015 旧友

“哟!夸我?”蒋宽嘿嘿一笑,透着份儿傻气,过会儿又问,“你哪来的三百两?要不我借给你?哎,你是叫什么名字来着?”

“裴云卿。”

“裴家人?”蒋宽蹙眉,上下打量云卿一番说,“怎么会,裴家到‘子’字辈了,再往前也是‘文’字辈……慢着,裴——云——你是裴二爷那边儿的人?”

两人一道往前走,蒋宽神色生动,几句话变了几个表情,云卿看着有趣,忍不住笑说:“人人都叫我云卿的,可不说我还有个‘裴’姓,你也不会信我拿得出三百两。”

蒋宽摸头一笑说:“我是蒋家的……我叫蒋宽,咱们算认识了!苏行畚要为难你你跟我说!哎还有,昨儿你那盏灯画得真好,看得我眼花缭乱的!可我姐姐来迟了,前头那部分没看到,你看什么时候能不能给我姐姐再画一盏,我姐姐叫蒋婉……”

云卿一路寻找云湄,一边想早早跟蒋宽告辞,一边又不好打扰他的兴致勃勃,蒋宽刚刚面对苏少爷脾气甚大,跟她说话却很随和,虽说偶尔言语粗鲁,但透着份儿纯真傻气,倒让人觉得可爱极了。云卿便也不端着,说起来她十五,蒋宽十九,俩人聊着聊着却像一起变回了七八岁。

“张记的‘四大美人’多好啊,那灯你没给买下了?”

“说到这个我就恨哪!你跟我姐夫联手害我输了一千两,我真被我姐姐骂惨了!”

“噗,这也怪我,谁让你有眼不识泰山!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你这泰山也忒嫩了点儿,能认出来才怪!我姐夫肯定早知道你是裴二爷的徒弟了,还不跟我说,连我的银子他都赢,最讨厌了!”

原来那银子他还真收下了,云卿能想象蒋宽将银子递给慕垂凉时的神色,忍不住就笑了。

“哦,最讨厌?”

云卿自然地寻声回头,心想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果然是慕垂凉。

慕垂凉站在不远处一栋古老的木楼下,周遭各色柔光在他脸上身上流转,让他整个人变得像是不真实。这里没什么人,他的笑颜也难得地不带任何深意,一双丹凤眼里清光涟涟,挑眉看向蒋宽:“谁讨厌来着?”

蒋宽立刻看天做无辜状:“有这回事?”又问云卿:“你听见了吗?我没听见。”

慕垂凉扬起折扇“吧嗒”敲在蒋宽头上,蒋宽怎么说也是蒋家大少爷,在慕垂凉跟前却分明一个小孩子,他摸着头努努嘴说:“姐夫你怎么在这儿?来来来,给你介绍下,我朋友云卿。”

慕垂凉打量着云卿,大约想起方才她滑到的事,盯着她裙角一块污渍看了挺久才笑说:“我是慕垂凉。”不待云卿回答又对蒋宽说:“你姐姐在蒋宋分号等你,还不快去?”

“噢,这就去,”蒋宽转而对云卿说,“咱们下次聊,等你手好了帮我姐姐画灯笼,可千万别忘了。”说完果真跑没影儿了。

云卿看他差点跟人撞上“扑哧”一笑,心想,这人还真有趣。

回头看到慕垂凉,顿时又觉得不太有趣了。七岁的初识毕竟太早,云卿也不太记得什么,谈不上印象深刻。但最近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这个人云淡风轻地出现,轻描淡写地毁掉了她和裴子曜之间的一切可能,她不晓得该如何面对他。

倒是慕垂凉并不与她生分,见面便赞:“灯画得极好,我心说你还小,想为当年旧事登门道谢也觉得不便打扰你,不曾想你已出落成大姑娘了。”顿了一下,他又笑着补了一句:“已什么都懂了。”

云卿在柳枝间穿行,略过后面的话笑说:“同一间庙里,同一尊佛前,也有生死之别、荣华落魄之分,足见人生种种,不过是因缘际会。慕少爷恰好是有福分的人,如此而已,不必言谢。”

慕垂凉看她半晌,轻叹一声笑说:“你这年纪,还是少说这种话的好。”

云卿心底还记着沁河桥上慕垂凉轻佻散漫的模样,这一刻他却忽然化身善良有爱的邻家阿哥,明明不是多亲近的人,可他姿态与神色都熟惯又亲切,若是旁人见了,少不得要以为他们是故交。

云卿这么想着兀自便笑。慕垂凉用折扇帮她分开柳枝,顺口问:“可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了?”

云卿欠身致谢。夏日的河边本就凉爽,这一处已离人群远了,更觉得晚风送爽,教人神思清明。云卿脚尖踢着石子玩儿,琢磨着措辞说:“我是笑我自己呢。我自己心头气儿不顺,就草木皆兵,不肯将人往好处想。其实说来又不是我救的你,你不仅念着道谢,还在七夕斗灯上帮我撑足了面子,倒是我该谢谢你。”

隔着柳枝,慕垂凉就站在对面儿,他穿件宽大的银灰软缎袍子,袖口用银丝绣了大片怒放的海棠花,那花绣得可真精巧,若非选了银色,恐怕足以乱真了。慕垂凉长身玉立,笑意柔和,如释重负。

“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慕垂凉说,“我念着你爷爷的救命之恩,一心想着若能重逢,定要好好照拂于你。你要嫁人自然是好事,但总该明明白白地嫁了,不是么?”

“仅此而已?”云卿挑眉。

慕垂凉看了她一眼,无奈笑说:“好吧,并不仅此而已。还有一些其他缘故,裴家和叶家,裴家和我慕家,诸如此类,琐碎又无趣,若你得空我们倒可以当故事讲,但这会儿就不必了吧?”

云卿没料到他如此坦白,又见他一脸闲适,确然没什么算计的姿态,便不好将事情想得更复杂。总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个朋友也总比多个仇人好,云卿终于释然,倒像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一道走着,离最初斗灯的地方越来越远,夜色朦胧,不远处的灯火辉煌和人声鼎沸都隔着距离,如梦境一般渺远。云卿吹着夜风,近日里心头盘踞的那份紧张敏感也揉开舒展,羽化成蝶,展翅飞走不见。

慕垂凉手上摇着一柄折扇,乌木错金的扇骨,白色未画的扇面儿,只一角的朱红印章越发显得亮眼:丛箴夏公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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