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很难过。
若谢敛是懦弱之人,她?或许还能责怪怒骂他。
但他偏偏不是,
只是无数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念头。
只要谢敛死了,天下无数愚蠢又理直气壮的民愤自然平息,无数亟待找冤大头的污名有人来?背,为政变闹得头破血流的显贵自然团结。
所有人都要他死,于是他赴死。
荒谬极了。
宋矜拎裙往前,伏着即将坍塌的岸边,一处一处往下摸索。
她?有时?候想到父兄的死,有时?候又想若是谢敛真的死了,她?又该怎么办。可思来?想去,宋矜都不愿意谢敛死了,若连他都死了,她?父兄又算是什么呢?她?又算是做了什么呢?
月华像是一寸一寸的刀。
宋矜溯游往下,在水中扑腾摸索得冒血,十指连心剧痛。终于,她?在下游的岸边找到了谢敛,他被几道水草卷着,半漂半靠在河边。
她?顾不得许多,连忙扑了过去。
天边终于将将破晓,一抹鱼肚白映在青山上,四?野渐渐都变得真切起来?。
没有人知?道她?这一夜找了多少遍,宋矜自己也无暇顾及。
她?一边咳嗽,一边摸过去,伸手拽住谢敛。浑身伤口泡到泛白,呼吸十分微弱,几乎快要没有了,宋矜的眼泪胡乱往下掉,急得哭着将他往岸边拖拽。
宋矜按他的胸口和腹部,累得几乎没有一丝力气,谢敛全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她?看向他的唇,只纠结了一瞬。
在倾身吻上去之前,青年乌黑的眼睫微颤,沙哑唤了她?一声:“沅娘。”
他苍白得气息奄奄,眸光有些悲悯。
宋矜浑身湿透,乌发披散在身前,好几绺垂到了他湿润冰冷的眉梢。她?几乎是浑身一颤,如梦初醒地看向他,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先哽咽出声。
宋矜实在太委屈了。
她?是被他哄着睡着了,可也因为他,差一点任由着他死了。
“谢含之,你骗人。”
女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名带姓,满是咬牙切齿的意味。
谢敛无声看着她?哭,他觉得歉疚。但歉疚这种情绪,几乎已经无时?无刻不弥散在他身上时?,便有些难以言表的无力感。
他要歉疚的人实在太多。
可他确实不忍见她?哭,不该让她?哭。
他挣扎着抬起一只手,嶙峋白骨裸露,他抬手替她?揩掉泪水,“是……我骗人,我不想叫你瞧见尸骨……别哭了,沅娘。”
他轻轻叹了声。
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你……”宋矜气得浑身发抖。
她?别过脸去,不看他。
真是,真是……他连她?会怕尸骨都想到了,却不会想一想,她?若是见他死了会有多难过。她?说怕他死了,他便不忍尸骨惊吓到她?,却想不到另一重意思。
她?泪眼朦胧,忍得眼眶发红。
一低头,她?再也忍不住了。
宋矜眼泪噼里?啪啦掉,半点仪态没有,抿着唇瓣哽咽讽刺他,“妙年渊博的谢含之,可真是聪慧过人,心思细腻机敏。”
谢敛似有些无奈,却没有躲避。
他咳出两口淤血,有些失焦的眸子瞧着她?,有种介乎冷漠与温柔之间的宁和。
谢敛问她?,“沅娘,值得吗?”
即便皇陵案不翻案,她?与母亲阿弟还是能好好生活,也或许有朝一日章家?会有人帮她?翻案。但谢敛,却又太多不得不死的理由,他若想要活着回到京都,千难万难。
此去岭南,千难万难。
这个决断一但做了,就再也没有回头路。
“值得。”
谢敛听?见女郎沙哑的嗓音说着。
春日淡金的日光笼在她?身上,女郎清雅秀致的眉眼专注,倒映着他狼狈的影子。谢敛的心口跳得有些快,有什么疯狂的念头涌出来?,很快有无形消散。
他想要给她?点承诺,或是别的。
但困倦太沉重,几乎一瞬间击碎了他一切意识,将他拖入沉沉的黑暗。耳边似乎有女郎的哭泣,有远去的讥讽嘲笑,还有他也无法理解的愤恨。
谢敛却头一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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