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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世祖 第935节(第2 / 2页)

揭开那层神秘的面纱,高高在上的皇帝,同样有诸多不堪处,自私、脆弱,敏感、多疑,寡恩、鲜耻,就是比市井一小民,也强不了多少……

当然,这些大逆不道的认识与见解,赵匡义是一点都不敢对外透露,哪怕是作为承继者培养的赵德崇也不敢泄露丝毫。

“这等话,可不足为外人道哉,否则置朝堂众贤于何地?”看着赵德崇,赵匡义语气中不无嘲弄,道:“若是被旁人听了去,只怕免不了被人说成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是!儿子省得!”赵德崇点头应道,想了想,感慨着说:“也不知此次风波,终将以何结局平息。”

“此事,也就我父子间议论一二即可,勿与人言,更不许在外边讨论!”赵匡义却板起脸,严肃地对赵德崇吩咐道:“朝廷之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你现在需要做的,便是认真在地方历练,积累资历名望,践行治政、驭民之策,其他任何与此无关之事,不要参与,乃至不许议论!”

见父亲说得严厉,赵德崇自是不敢轻忽,恭顺道:“是!”

“只是……”顺着话题,赵德崇蹙眉问道:“儿回京已两月有余,下一步去处仍旧未定。”

“怎么,着急远去?”赵匡义轻笑道。

赵德崇跟着露出点惭愧的笑意,说道:“儿只是建功立业之心,日益焦切,若是早定去处,也可稍消患得患失之虑,安心在家侍奉爹娘……”

感受到他言语间露出的急切情绪,赵匡义表情一凝,有些严厉地教训道:“你这等急切心理,务必克制,须知你与那些寒门士子不同,毫无必要争先,只需按部就班。以你的资质,宰相之尊难说,部司主官、道司大吏总是可以展望的,你需做的,仅仅是有条不紊,避免行差踏错!”

赵匡义这番话,可谓是关怀与规劝备至,赵德崇也甚是感动,再念及赵匡义对自己前途那肯定的评价,心中更涌动过一股热切,仿佛有一股燥热的力量在身体中游走,舒服极了。

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赵德崇恭谨拜道:“爹之教诲,儿定然铭记于心,不敢疏忽忘怀!”

见其状,赵匡义微微颔首,露出一点温和的笑容,道:“你的去处基本定下来了,去陇右,知湟水县!”

“湟水县……”赵德昭嘴里呢喃着,得到确切消息,年轻的面庞上却不见丝毫喜悦,反而颇有些凝重。

湟水县乃是湟州治所,远在陇西,与膳州相邻,是朝廷控制羌塘的战略要地,同样,也是王禹偁举报河陇弊政的重灾区。

而关于河陇的风波,赵德崇自然不可能没有耳闻。见他面露疑色,赵匡义语重心长地说道:“河陇不是善地,是非极多,此番王禹偁揭开了西征弊端,漏了河陇官场的底,一场风波是避免不了的。

不过,倘若能从那里成功闯出来,也就意味着你历练出来了,能成大器。西北三十载风云,精彩纷呈,远胜于大汉其余道州,虎狼之地,也当出风云人物!

河陇二道,即将迎来一场整饬,官场大动荡之下,却正是你有所建树的机会,如何治政安民、稳定人心,就要考验你手段了。

同时,陛下已有罢西征之意,没有了西征的沉重负担,河陇治政诸策,也当随之而改,在这方面,要费心思量一番。

今后,你就将正式成为执掌一方生民的百里侯了,职权绝非区区一县丞可比,还需你到任后善加体会……”

赵匡义一番教诲与叮嘱,可谓是苦口婆心、掏心掏肺,让赵德崇感动不已。

夜更深了,透过窗扉往房里钻的风也更冷了,父子俩伫立良久,寒风一激,赵德崇甚至不禁哆嗦了下。看着依旧站立如松的赵匡义,赵德崇有些佩服自己父亲的脚力,犹豫了下,还是轻轻地问了声:“爹,您还在考虑朝中此次政争?”

赵匡义没有承认,也没否认,只是缓缓走到一边,拿起一把剪子,默默地剪着燃烧得有些黯淡的烛火。在他的操作下,火苗再度茁壮起来,屋内也更亮了些。

明亮的火光几乎映在赵匡义眼里,只听得他幽幽说道:“也不知此番,到何处为止?也不知吕蒙正那些人,胃口究竟有多大,知不知道适可而止……”

与很多朝臣不同,赵匡义对能否扳倒王继恩并不感兴趣,二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冲突,甚至平日里关系还不错。

不过,对于吕蒙正等人的发难,赵匡义却又乐于见到,始终是一副隔岸观火的态度。对赵匡义来说,他并不希望朝廷的局势一潭死水,他更想看到变化,这对他更有利,总有些唯恐天下不乱之人,如今的赵匡义就有这样的倾向。

在他的预计中,此次事件最终极大可能到王继恩为止,但是,那些群情鼎沸的大臣,却未必能保持冷静,届时难保不出现一些变故……

第445章 老皇帝坐不住了

赵匡义,夸他一句老谋深算是不为过的,就如他估计的一般,已经有人忘乎所以,引得老皇帝大发雷霆,也使这场宦官与官僚的交锋走向一种更为复杂的局面。

起因很简单,在众多上呈给刘皇帝的奏章中,有一道奏章,激怒了刘皇帝,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蒋穆上奏,言皇城司逾制乱法,祸国殃民,天理国法不容,请求刘皇帝将王继恩为首的诸多违法乱制之奸臣酷吏,尽数诛除,同时取缔皇城司这个罪孽滔天的衙门,还朝廷一片澄清的空气……

一番慷慨陈词,耿直“忠”言,极尽真诚恳切,但显而易见的,刘皇帝并不买账,甚至彻底被激怒。

理由也是简单的,这么一番进言,到了刘皇帝耳中,翻译过来便可以这么理解:王继恩低贱鹰犬,监视大臣,侮辱贤能,猖獗无度,人神共弃。至于皇城司,压在朝廷诸贤众臣头上已久,臣子们都受不了,此番群起反对,正是民意爆发。

今民情汹涌,沸腾难抑,为免人心不稳,朝局崩坏,还请陛下三思而行,切莫自误。

当刘皇帝朝这个方向思考时,其心中怒意,可想而知。而收到这道谏章时,刘皇帝只是两个反应。

先是问了句,蒋穆是谁?得到答案后,给了一个“其心可诛”的评价,然后便什么都没说了,但身边不论近臣还是内侍,都能感受到那张沉静老脸下压抑着的令人恐惧的愤怒。

事实上,从登闻鼓再度响起,薛彻御前告状开始,对于之后事态的发展,刘皇帝同样是有所预判的,这是几十年皇帝生涯带给他的阅读能力。

但一直到吕蒙正等人向王继恩发难,他也一直保持缄默,从无正面表态,就那么像个观众一般,闲看朝廷风云变幻。

这其中,自然也与她矛盾的心理有关,对王继恩,自然有处置之心,但不强烈,因此态度上便显露出一种迟疑、寡断,没有一丝过去的干脆可言。

不管是皇城司的罪行,还是官员们的罪证,哪怕都摆弄到台面上了,仍旧没有决策意旨下达,仿佛当真融入到看戏者的角色中了。

也正是这种暧昧的态度,才使得这场冲突愈演愈烈,不论是朝臣,还是皇城司,都抱有希望,各显神通,手段齐出,局势越发紧张,以至朝堂都乱了。

但不管他们怎么争,决定权仍旧在刘皇帝这里,他这个裁判不下场,事情就很难有个结局。

但是,随着蒋穆这道谏章的出现,刘皇帝原本那“不偏不倚”的态度,自然而然地出现倾向了。

如果能把斗争限制在王继恩身上,那么刘皇帝也还能有所克制,但当然这些人把目标扩大到整个皇城司时,那就触及刘皇帝的逆鳞了。

此举,被刘皇帝视为是对自己的挑战,是对皇权的蔑视,毕竟,皇城司乃是刘皇帝无上皇权的重要延伸,是拱卫者。

当然,一个小小的佥都御史,还没有资格代表臣权,向皇权发难,那么刘皇帝猜忌乃至报复的目光,自然就转向跳得最欢的几名大臣了。

而依旧保持的沉默,也只是想看看还有什么人能跳出来,那蒋穆也成为了刘皇帝眼中另外一个薛彻,希望能引出一些更有价值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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