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卢多逊案后,赵匡义明显低调了不少,就好像把自己给伪装防御起来了,一度让刘皇帝有种无从下口的感觉。
这一年来,论勤政忧劳,朝中几乎没有人能与之相比,踏实的表现,为他赢得了不少赞誉。而在朝臣的眼中,赵匡义多智、能干,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完全一副忠臣良相的形象。
过去,朝中最勤政的,毫无疑问是太子与赵普,但与如今的赵匡义相比,就发现,还有更狠的。
不同于常人,具备先见之明的刘皇帝,自然免不了以特殊眼光看待赵匡义,即便远不至像对赵匡胤那般忌惮,也总是多些关注。
而经过这么多年的观察任用,刘皇帝也确认了,赵匡义确实是个理政能才,朝廷事务,不论有多繁杂,都能被他一件件给啃下来,就没有他理不顺的事,在治政方面,也从来是得心应手。
这一年多,在赵普有意隐退放权的情况下,朝廷中很多事务,都已经落到宋琪、赵匡义这二相手中,而观其效果,赵匡义干得当真很不错。
但,哪怕心中抱有欣赏,该敲打的,还是得敲打。同时,刘皇帝也有逼一逼赵匡义的意思,看他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别整日那么深沉稳重。
然而此时,看赵匡义嘴里告着罪,态度也算恳切,但仍旧不动如山的模样,刘皇帝这心里总觉有些无趣。
基本是凝视着赵匡义,看得他头又垂下几分了,方才收回目光,淡淡道:“朕也不因言问罪,榆林的事情,与你赵卿无关。朕还没有老糊涂到无罪加诛!”
“陛下言重了!”赵匡义埋头抱拳道,让人看不到他的神情。
见着君臣相处的情景,刘旸也不禁看了眼赵匡义,有一说一,对于这个赵妃的叔叔,他也是很欣赏的。
上前行礼,被刘皇帝打断了,不过,看刘旸自觉地与宰臣们站到一块儿,眉头皱了皱,还是摆摆手:“都站着做什么,殿中又不是没有席座,都坐下!”
“谢陛下!”一干大臣,赶忙道谢。
作为追随刘皇帝的老臣,王著的目光从太子身上一扫而过,心中不免感慨,还得是太子殿下,否则,就他们这些人,在皇帝面前还不知要煎熬多久,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老腰,年纪上来了,还真有些挺不住。
待群臣落座,刘皇帝看着刘旸,道:“榆林的情况,慕容德丰都和你说了吧!”
刘旸点头应道:“是!”
刘皇帝环视一圈,沉声道:“都说说吧,该如何应对?太子先说!”
在进宫的路上,刘旸一直在考虑榆林之乱的应对之策,此时,心中也打好腹稿了。因而,被点名发言,倒也不显局促,拱手禀道:“臣以为,眼下当务之急,是调兵镇压,将叛贼控制在榆林境内,榆林乱则乱矣,绝不能使乱事蔓延到关中,否则,西北震荡,其害恐怕不是朝廷能够承受的。
另,自李继迁叛后,榆林本地官军,进剿逾年,始终除之不尽,除了当地的特殊情势之外,兵力不足,也是问题,因而,当从其他道州抽调兵马,重兵弹压围剿。
此前党项人,参与李逆叛乱的并不多,但盐州事起,臣料党项之祸,是难以避免了,必须对榆林的几十万党项人加以防备,要做好镇压的准备。
关于镇安堡受挫,孟玄喆兵败,具体情况,朝廷还需加以调查。臣认为,当前形势下,榆林过去施行的剿贼方略,已不足用,当寻求改变,从根本治理。
同时,榆林平叛,王侁不堪为帅,臣建议,由赵王刘昉前往夏州,全权主持剿贼,还榆林,还西北,还社稷一片清明!”
刘旸一条条地把他的想法讲来,刘皇帝听得很认真,似乎也在思忖衡量,等回过神时,脸上已然露出了点满意的表情。
“对太子的提议,众卿可有补充?”言语中,已然认可了。
还是赵普率先开口,老脸上虽然矜持着,但语气中明显带着恭维:“殿下所思所虑,已然十分周全妥善,完全可以采用!”
听赵普之言,刘旸却摇着头,道:“一人计短,似榆林之事,涉及黎民安康,社稷稳定,还需群策群力,畅所欲言,还望赵相,不吝赐教”
第180章 君臣都发狠了
“既然太子都这么说了,诸卿尽可开言,有什么真知灼见,都不要憋在心里了!”刘皇帝目视赵普,轻声道:“赵卿是首相,你来替太子斧正一二!”
“不敢!不敢!”赵普起身拱手,态度恭谨异常,沉吟少许,缓缓道来:“老臣并非出言奉承,太子殿下的提议,应时应景,臣等陛见之前,也有过讨论,一致认为,榆林当务之急,绝非贪快求速,以求立刻消灭叛军。
还需戒急用忍,从大局着手,控制榆林,不使乱事扩大。太子殿下说得好,榆林可乱,关内不能乱,西北不能乱。
因此,换帅遣将增兵,势在必行,绝不能让贼势蔓延开来,关内、陇右、河西要即行戒严,封锁各条交通要道,禁止通行,严防贼众逸散裹乱。
时下已入冬,并不利于剿贼作战,经此突变,榆林军政难免混乱,榆林州县,在这个冬季,当以稳守不乱、安定官军民心为主,尤其是当地的汉民。
此番大乱,祸害之源,显然是那些不臣的党项人,剿贼方略,也必从党项部众着手,对其政策,必须鲜明,胆敢从贼者,一律严厉镇压。
朝廷可用一个冬季的时间,调兵遣将,储备粮械,为开春后大举进剿做好准备。榆林偏僻苦寒,物产贫瘠,其粮食、布匹、茶叶等物资,过去都需要外部供应,因此,还需严格控制各项物资输送,不能再使一米一粮,流入叛众之手……”
“赵卿的意思,是要先困贼?”听赵普奏完,刘皇帝琢磨了下,说道。
“陛下英明!”赵普拜道:“过去一年榆林剿贼不力,兖国公王侁或有处置不当之处,然究其根本,还在于策略运用有所失误,对问题的认识不够清楚,朝廷也未有足够重视,以致小疾酿成大患。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榆林之弊,首在党项,党项不平,则西北难安。榆林党项部众,数十万计,即便不是所有人,都有从贼之意,但必有附贼之嫌,朝廷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最充足的准备,即便榆林党项皆反,也要坚决彻底铲除。
党项之于西北,已成心腹之患,为保社稷安定,即便斩尽杀绝,也在所不惜!”
显然,赵普这番话,多有附和圣心的意思,这么长时间下来,关于刘皇帝对党项之疾的态度,多多少少流传出去了一些,也引起了一些讨论。
如今,盐州剧变,榆林形势严重,赵普在这个时候表明这样的态度,自然是为了迎合刘皇帝的意志。
也确实让刘皇帝感到满意,严肃的表情仿佛都柔和了些,刘皇帝环视一圈,道:“赵卿所言,诸卿以为如何?”
言罢,兵部尚书韩通当即起身,义正言辞地道:“赵相所言有理,党项非我族类,屡教不改,既不服驯,那便彻底消灭之,老臣赞同!”
韩通这个从龙之臣,如今也老了,年近七旬,大腹便便,但中气十足,看起来还能为朝廷再继续发光发热一些岁月。朝中也早有传言,等东南转运使韩徽登堂拜相时,也是河内公彻底退隐之时。
韩通言罢,王著也开口了,他除了对刘皇帝死忠之外,本身带着些“愤青”属性,言语中自然不会有丝毫软弱,冷冷道:“既然不服朝廷管教,那大汉宇内,也不容此等背反之贼立足,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很快,对于榆林之乱,或者说对于榆林党项,大汉君臣达成了共识,他们这些人,也足够代表朝廷的态度,当然,核心永远在于刘皇帝意志。
“陛下!”赵匡义同样发表了一番愤慨的言论后,作迟疑状,起身道。
看着他,刘皇帝也不啰嗦,直接道:“赵卿有何建议?”
略微斟酌了下,赵匡义语气中也带着谨慎:“禀陛下,盐州叛乱,贼众过万,其中除却党项贼众,尚有一些居心叵测的汉人豪强附逆。
地盐州奏报上言,数日之间,贼众逾万,而不能制。盐州贼寇后起,其势却远胜于夏州,细究其由,必有汉人数典忘祖、被恩弃义之徒于其中兴风作浪的缘故,胡汉勾结,内外俱反,遗祸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