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桥驿前,一行人驻马停下,立刻有驿吏上来迎候,闻听情况,得知身份,小吏更加卑敬了,面堆笑容,使得翘着的胡须都微微颤动。
安排人牵马喂补的同时,腆着脸,热情地侍候,引其入驿站的同时,贴心的发问:“不知将军,今夜是否留宿,如留宿,下吏好提前安排!”
“不用了,准备点饭菜酒食,让我们一行吃饱喝足,就走!”郭廷渭吩咐道。
“是!将军请随我来!”驿吏殷勤不减。
入内,便是一阵喧嚣,这驿站内部,就如酒楼一般,修得也比较阔气,宽敞明亮,仅大堂就有近四十张食案,并且,大多坐着人。
能住得起驿站的,都不是什么平民百姓,当然,以路过的官员、商旅居多,放眼望去,看到的都是身着绫罗锦缎者,还有一些直接穿着官服的。
他这一行入内,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有主动上来搭讪的人,都被他不客气地拒绝了,他入驿站,只是为了吃饭。
然而,落座,观察着周遭的景象,郭廷渭仍不禁感叹:“驿停满宾客,实盛世光景啊!”
在南唐时,郭廷渭见识过繁庶,也亲历过战乱,但是,没有心安的感觉,大抵是王朝气运的影响吧。
等待是考验耐性的,尤其是腹中饥饿,等食物的阶段,郭廷渭耐性十足,倒是手下的随从,颇为不爽,若不是郭廷渭压着,估计要拍桌子吆喝了。
不过,这个时候,一名身着绸衣的,头顶着个黑色幞头的男子走到桌前,向郭廷渭道:“郭将军,我家官人有请!”
“嗯?”郭廷渭双目中闪过一道惊疑,打量了其人两眼,三十来岁,虽是奴仆,但气度沉稳,明显不是一般人的家仆。
“敢问你家主人?”郭廷渭问道。
来人稍凑上前,压低声音,道出一个名字,郭廷渭表情顿时郑重起来了,起身便一拱手,谦和道:“烦劳引路!”
又对随从吩咐了几句,然后就随着来人前去拜谒。
“末将参见国公!”入得一个安静的房间,见着端坐案后,悠然品茗的中年男人,郭廷渭立刻上前,躬身行礼。
“将军不必多礼!”柴荣起身回礼,态度还算温和,伸手道:“请入座!”
没错,房中贵人,正是大汉澶国公柴荣。在休养了差不多一年后,身体良好,刘承祐也就让他出来参与朝政了,先是当了一年的开封府尹,去岁又奉命,代天巡狩,北上巡察边事,前后历时近半载,至今方归。
“多年不见,将军风采依旧啊!”柴荣看着郭廷渭,难得地笑了笑。
郭廷渭也恭维道:“国公也是贵气逼人,威严日重啊!”
柴荣脸上不见丝毫动容,平和地说道:“此番还京,暂于此驿歇脚,听闻将军落座,特邀以一叙!”
“这是末将的荣幸!”郭廷渭对柴荣,保持着一定的恭敬。
柴荣在大汉臣僚中的地位,很高,权势也很重,不提他的个人能力与皇帝对他的信任与委重,就从其多年掌握军机,又还是皇亲国戚,这些都足以令天下绝大多数的人敬畏。
说起来,柴荣与郭廷渭之间,还是有一段缘分与交情的。当初淮南大战,在淮东地区,柴荣作为经略使,面对的最大最难缠的对手就是郭廷渭了,后来郭廷渭的投诚,也有柴荣在其中牵线作用。
此番于此偶遇会面,叙谈起来,倒也多了几分感慨……
二者对坐品茗,畅快交谈,因为柴荣之故,郭廷渭也就干脆选择夜宿陈桥驿,待来日与柴荣一起进京。
第311章 旧识
汉宫,午后的阳光照耀下,潘美与曹彬二将,顺着长长的廊道,走向待诏所。禁宫森严,作为臣子,四下张望是失礼的表现,不过,阔别已久,潘美还是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周遭的景象,最终化为一声感慨:“宫中,似乎没有多大的变化啊!”
曹彬与他走在一块儿,或许是从郭威那里学来的谦慎持重,闻言,只是礼貌地笑了笑,并未接话。再加上,曹彬不似潘美在禁宫内当过职,没有那么多感慨,他的仕途生涯,是从地方职吏的位置上不断提拔上来的。当然,郭威的关系在其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说起来,此番奉诏还朝述职,还是曹彬第一次进京,第一次受皇帝接见。是以,就曹彬个人而言,沉稳的面容之下,也有一个激动的心情。
自从乾祐八年,朝廷收取荆湖后,潘曹二将,便一直被放在湖南,统兵、练兵、镇乱、剿贼,至今,已然快七年了。
哪怕在当初,刘承祐对全国军队进行调整,湖南地区没有幸免,似杜汉徽、李筠这些将领,都有调动,唯有潘、曹二将,没有挪动,皇帝的任用意图,可谓明显。
如今,两个人,都已年过三十,曹彬还可以说年轻些,那么潘美则已经可用奔四来形容了,可以说足足七年的宝贵时光被耗费在了湖南,潘美心里多少是有些不甘与郁闷的。
潘美少有壮志,是个事业心、功利心很重的豪杰,从平蜀到北伐,两场大规模的战争,都没有他的份,对他而言,实在是种痛苦。这也是,在十二年汉粤之间的“复辟战争”中,潘美极力向朝廷请命,加派兵马,一举灭粤,尽复岭南。
虽然被皇帝压制住了,但潘美心里的功业欲望越发强烈了。如今,又是两年多过去了,当皇帝的诏令飞传湖南,潘美知道,他苦等多年的建功时机,到来了。
经过多年的南戍生涯,对于南粤的情况,潘美早已是烂熟于心,其国内形势,于他而言没有任何遮掩的地方。并且,潘美已经完全勾画好了,如何灭粤,如何进兵,有一整套的方案,准备在此次回京后,面呈皇帝。
待步入待诏所,见到坐在席位上,正与郭廷渭交谈的柴荣,潘、曹二人楞了下,旋即反应过来,上前行礼:“见过枢相!”
“郭将军!”又朝郭廷渭拱了拱手,两者之间,本来只是点头之交。
“我现在,已卸枢密使了!”柴荣见到潘曹二将,也显得很开心,指出称呼上的错误。
潘美这也是习惯了,毕竟柴荣从枢密副使到枢密使,掌握军政的时间可实在不短,可算是深入人心,而潘美当初在枢密院也做过一段时间的下属。
反倒是曹彬,微微一笑,礼节到位,恭敬道:“末将拜见柴公!”
曹彬就是这样,总给人一种稳重踏实规矩的感觉,根本挑不出什么差错来。看着也已迈入而立之年的曹彬,柴荣道:“国华能有如今的成就,邢公夫妇,也当欣慰了!”
曹彬当即谦虚道:“多谢国公夸奖,末将不敢当之,我之所愿,唯上不负君恩,下无受民怨,如此足矣!”
“你呀,这么多年脾性就没变过!”见其状,柴荣表情愈显宽和,他本就是个严肃沈重的人,对曹彬这种毫不张扬的言行很是认可。
“我给你介绍介绍,靖海军都指挥使郭廷渭,郭将军!此番同样,奉诏赴京!”柴荣介绍着,在场四人中,也唯有曹彬与郭廷渭互不相识。
郭、曹二者见礼,柴荣又朝向潘美,语气十分感慨:“仲询,如今果为朝廷大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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