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是所谓的“浊流”,而科道官员,向来是清流的专属。
但是,因为余俨潜邸旧臣的身份,最终也没人多说什么,然而随着他一次次的在前线亲冒矢石,以文臣之身立下战功,随着他一次次的在朝堂之上弹劾发声,所有人都不得不认可,这位余大人,是有真才实学的。
因此,即便是最封闭的清流圈子,也终于慢慢接受了他,不然的话,余俨想要坐稳都给事中的位置,可没那么容易。
不过,能力余俨肯定是有的,但是,他的立场,也必然是天然注定的。
因此,他一开口,朝中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聚在了他的身上。
余俨站在殿中,却无丝毫惧色,开口道。
“朱阁老所说三处,其一是礼法,此乃礼部之事,昨日大宗伯已有言道,东宫出阁仪注于仪典礼法之上,并无不可变通之处,余某相信,关于礼法仪典之事,没有人比大宗伯所说,更能令人信服了吧?”
话音落下,礼部这边也有了动静。
胡老大人今天没有睡觉,在朝臣们都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时候,他老人家反倒精神奕奕的。
手里捧着笏板,胡濙适时上前,禀道。
“陛下,昨日老臣回部之后,重新召开了部议,如今太子出阁的详细仪注,已然成形,为防意外,臣共拟定了两份仪注,无论今日朝议结果是否为太子殿下备府,礼部皆可照仪注办理,请陛下御览。”
说这话,胡老大人呈上一本厚厚的奏疏,递给了从御阶上走下来的内侍,片刻之后,便摆到了御案上。
看着眼前的奏本,朱祁钰抬手翻了翻,不由有些无语。
这老家伙……还真是会倚老卖老啊!
要说这个时候,胡濙站出来呈上仪注,实际上是支持了余俨的说法的。
但是,他偏偏点出来有两份仪注,这话中的意思,就是两不相帮了。
不过,这也的确符合胡濙一直以来的性格。
他这个人,在朝中一向低调,若非是昨天李贤在朝上太过分,他也不会如此动怒。
但是,生气归生气,胡濙不可能因为李贤改变自己的立场。
这份仪注,就是他对东宫之事的回应。
不主动,不帮忙,不添乱,不负责。
廷议出什么结果,礼部就认什么结果,忠实执行,但不参与决策。
果不其然,递上了奏疏,胡老大人像是完成了任务一般,一躬身便移步回了朝班之中。
见此状况,群臣神色各异,王文一脸怒意,朱鉴却面露喜色。
而仍在大殿中的余俨,眉头却拧了起来,不过,他心里知道,胡濙这种级别的大臣,做出的决定,他根本干预不了。
所以,定了定心神,余俨继续道。
“大宗伯所言,文武百官都听到了,东宫出阁,仪制之上并无难处,所以,朱阁老奏疏当中所言,不合礼制,实乃无据可依。”
说这话,余俨渐渐的又找回了属于自己的气势,道。
“至于第二处,朱阁老说不备属官,会令太子成一腐儒,更是无稽之谈,余某想问,哪家的孩子,三岁之时便开始接触国家大事?”
“太子纵为储君,但也终归只是孩童,朱阁老只看到了建文之祸,可曾看到殿下如今的年纪,根本无力驾驭政务?”
“还有最后一处,余某只想问一句,陛下圣明仁德,对东宫太子,亦尽心尽力,朱阁老从何处看出,陛下有易储之心?”
这一番话说下来,余俨的气势越来越足。
话到最后,他上前两步,站在朱鉴的对面,声色俱厉,道。
“朱阁老,天子对你深恩厚德,屡次倚重提拔,然则你方一入内阁,便掀起党争,搅动朝堂舆论,如今又不顾东宫现状,强行为东宫备府,更有甚者,谤言陛下,有辱圣明,到底是何居心?”
面对余俨的诘问,朱鉴倒是平静的很。
他心里清楚,自己提出的几点理由,本就不够充足,余俨的反驳,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但是,他既然敢这么做,自然也并非全无把握。
微微一笑,朱鉴开口道。
“余大人不必给老夫扣大帽子,东宫乃是储本,一应安排自当慎重,何况,太子殿下和陛下乃是叔侄,并非父子,因此,民间对此本就议论有加,老夫自然清楚,天子圣明仁德,但是,乡间百姓愚痴,不能体察圣心,正因于此,老夫才建议陛下为太子殿下备府,以昭明圣心。”
“至于,太子殿下是否年幼,能否承担政务之重,太上皇行出阁礼时,比如今的太子殿下还要年幼,既有先例可循,何有不妥?”
这话说出来,朝臣当中顿时掀起一场议论。
这位朱阁老……
当真是敢说啊!
这几句话,无异于将天子逼到了死角,仿佛天子不同意为太子殿下备府,那么在民间百姓的眼中,就成了篡夺侄子皇位之辈了。
说的冠冕堂皇,但是底下听的人却心惊胆战。
诚然,无论在朝上民间,都有这样的言论一直不绝,但是,却没什么人敢说出来,因为谁也不知道,天子到底有没有这个心思。
或者换句话说,无论天子有没有这个心思,这句话说出来,都必然会惹得天子不悦,到时候那后果,谁也无法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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