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1 / 2)
云笛道出心里话,“我担心的是她难免冲动行事,到了那关头,还请夫人出言提醒。”
顾云筝应道:“若她真有一意孤行的时候,我命人传话给你。”之所以言辞保守,是因这是她全无把握做到的事。
她能这么说,已让云笛感激不已,连连道谢。
“去见见熠航吧。”顾云筝笑道,“那孩子记性好,与你又本就是一家人,初时你离京,他每日都念着你。”
“多谢夫人。”云笛立刻起身,随春桃去了云笛房里。
在他走后,顾云筝的笑意一点点消散,神色黯然。
该与她最亲的人,对她却只有感激,每次相见都要将别人托付给她照顾……那感觉真的难以言喻,随时都有想说出真相的冲动,又总是极力克制。
不是每个人都是霍天北,不是谁都能像他一样淡然接受任何遭遇。
反过来,云笛就算相信,也不见得能理解她,就算是能理解她,来日却少不得自然而然地要求或者依赖她做什么事——已经长大了,实在不需再做回云筝的弟弟。
是以,还是维持现状。
午后温暖的光影中,霍天北走进门来,到了她面前,抚了抚她的脸颊,“难过了?”
“是,心里有些不好过。”顾云筝起身携了他的手,走到门外,与他漫步在春景流转的府邸之中,“云笛倒是出乎我预料,云贵妃也因他不再急躁,这是好事。你打算何时让我见到耀觉?”
“今日晚间,我命人将她带进府中。”
顾云筝笑道:“她不会连我一起骗吧?对他们说的那些,一听就是破绽百出,对我是不是只是将谎言编得圆满一些?”
“除非是她自作主张。是真是假,你到时自会做出评判。”
“云贵妃起初是想把人留下的。”
“留下也不妨碍你获知真相。”
顾云筝敛目沉思片刻,“说心里话,我到此时已有些打怵。看过、听过的正史、野史都好,关乎太后、臣子的事,再想到父亲在世时曾屡次进宫面见太后,都会让我有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猜测……若是那样,又与我父亲有关的话……”她眼含哀求地看着他,“你告诉我就好,不必让我从旁人嘴里得知。”不能接受在天人永隔后,父亲慈爱、正直的形象在她心里坍塌。
☆、第061章
她不能接受在天人永隔后,父亲慈爱、正直的形象在她心里坍塌。
霍天北看住她,笑容中有欣赏,更多的是心疼。
一般而言,外人在看待这种事情的时候,都会顺着世俗中的前例做出猜测,而作为局中人,却会从心底里摒弃这种情况,是不能也不愿面对亲朋中有这种人。
她却是不一样,在这样的情形下,还是能从殇痛阴影中抽身出来,理智看待。
他握紧了顾云筝的手,“猜测的方向不错,但是你放心,那个人并非镇国将军。”
顾云筝并不能因此一展欢颜,反而愈发黯然,“只因为一个人,整个家族都落难……”她摇一摇头,“算了,早已成事实,说什么都没用了。”
于她,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镇国将军云文远是嫡出,却是次子。这缘由是因当初云家老太爷生性风流,年轻时离京求学途中,与民间一名小家碧玉私定终身,且有了肌肤之亲。返京后也不曾隐瞒家中,要将那名女子明媒正娶,家族不能允许这等事发生,强势压下,老太爷敌不过,便遵从家族安排娶了老太君。新婚几个月后,那名民间女子寻到了将军府,且已是大腹便便。事情到了这等地步,云家与那女子互让一步,将那女子收为妾室。那名妾室在三个月后产下一子,便是云文远的长兄云文渊。
云文渊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是将门中求之不得的才子,后来也不负众望,成为首屈一指的连中三甲的状元郎。得中状元之后,入朝堂,先后拜文华殿大学士、内阁大学士。
那时云家共四兄弟,庶长子云文渊才学出众,嫡子云文远是典型的将门中人,三子、次子在他们相较之下便黯然失色,官职自然也是低而无实权。
想到这些之后,又有霍天北的话,顾云筝自然而然想到了云文渊。
她的伯父、父亲盛年时都是誉满京都,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风头不相伯仲,与太后有牵绊的不是父亲,还能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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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顾云筝进到书房院。
进门前,她脚步显得有些迟疑。
一直都想快一些水落石出,真到了这一日,却生出莫名地抵触与畏惧。
霍天北走出门来,抚了抚她的鬓角,“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她轻呼出一口气,抿唇微笑,步调从容地走进书房。
耀觉依然是出家人的打扮,在客座上静静坐着,看了顾云筝一眼,微一颔首。她之前并没见过顾云筝,也就无从想象,此刻相见,觉得眼前这女子很是清雅柔弱,眼中却有着迫人的光华。换做别人,一定会生出压迫感,可之于她,却似看到了同类。
顾云筝悠然落座,打量着耀觉。曾母仪天下的女子,到如今走到这地步,面容、眼中并无不甘,唯有淡泊平和,所以不见憔悴。这尘世间,能经历并接受这般大起大落境遇的女子不多,能从容应对的更是难能可贵。
啜了口茶,顾云筝客气地道:“只当是闲话家常,与我说说您生平诸事。”
耀觉点一点头,“国公爷明明已经得知原委,夫人其实从他口中就能得知,为何还要我当面道出?”
顾云筝神色坦然,如实道:“听你说了我才会相信。”
耀觉似乎有些意外,温和笑道:“夫人一直是这做派?一直不相信国公爷的话?”
“不是。”顾云筝微笑,“偶尔如此。”
“就算是因事而异,夫人这做法也不是很可取。”耀觉劝道,“一个女子,对于枕边人,要么就从头至尾地相信,要么就从头到尾地不相信,否则,夫妻之间难免生出嫌隙。”
顾云筝认同这一点,“我对人的确是戒心太重,明知不可取,还是不能改变。”语声一顿,顺势问道,“那么您呢?在先帝身边那些年,是怎样的情形?”
耀觉神色微滞,随即笑着看向顾云筝,“想来你已猜出,我对先帝是从头到尾地不相信,亦从始至终都在欺骗他。”之后语调转为怅然,“我骗了他一辈子,却骗不了你们这些少年人。说到底,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是因机缘巧合而起,我年少时的错迟早还是要传扬得天下皆知,为苍生不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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