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2 / 2)
江德清心里长叹一口气,再无别话,接着侍奉祁骁批文书,又过了一个时辰,天黑透了时,外面一个小太监进来了,磕头道:“太子,岭南的人求见。”
祁骁心跳漏了一拍,顿了好一会儿才道:“不可怠慢,将人请到正厅去。”
正厅中,顺子率众人给祁骁磕头请安:“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祁骁看着跪在最前面的一身蟒袍官服的顺子一笑:“才半年未见,你倒是越发干练了。”
顺子眼睛发红,又给祁骁磕了一个头,想要说话,喉咙却像让人堵住了似得,半晌才哽咽道:“属下……”
“不。”祁骁打断他,沉声道,“你如今是岭南的武相了,在孤面前,不可自称‘属下’,要说‘下官’了。”
顺子闻言眼睛更红了,他心中有万千言语,偏生半句也说不出,只得又连磕了好几个头,祁骁让江德清将人扶起来,淡淡道:“你本是从孤府里出去的,如今岭南王愿意赏识你,是你的福气,好好做事,莫要辜负了他器重你的情分,懂么?”
顺子听了这话又跪了下来,哽咽道:“当日在南疆,属下,属下想过跟着太子回来,但,但……”
祁骁轻笑:“怎么又来了,好了,今日我们不提前事,只说现在,他……岭南王,有东西要给孤?还是有话要你跟孤讲?”
顺子抹了一把眼泪,转头打开摆在身后的箱子,只见里面放着四小坛酒,顺子拿了一坛子出来,轻轻摩挲瓦罐,低声道:“这是平乱后,王爷亲自酿的酒,埋在梅花树下,一直没动过,属下来前王爷命人全起了出来,让属下带给王爷。”
祁骁接过酒坛,拍开泥封,闻着淡淡酒香低声道:“这是梅子酿,去年在庄子里,这酿酒的方子还是孤教给他的,孤那会儿跟他说,回城后,就自己酿些,埋在梅花树下,等着来年喝,可惜……回城后遇见了些麻烦,就耽搁了……不想岭南王倒是记着了。”
祁骁随手将茶盏中的茶水泼了,倒了盏酒,一饮而尽,隔了好久才沉声道:“他没别的话同孤说么?”
顺子跪下来,眼泪滑下,磕头:“王爷让属下一祝太子千岁。”
祁骁心中蓦然一疼,顺子接着磕头:“二祝尊体常健。”
顺子再磕了一头:“三祝如同梁上燕,岁岁年年长相见。”
祁骁狠狠吸了一口气,竭力压下胸口悸动,半晌哑声道:“孤……知道了,替孤给你们王爷带好,去,去吧……”
顺子复又给祁骁磕头,转身往外走,他身后的随从随之鱼贯而出,祁骁余光扫到一人,眼中蓦然闪过一抹异色,厉声道:“站住!”
顺子身子一下子僵了,吸了一口气躬身道:“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祁骁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一随从的胳膊,猛地将人拉转过身,那人仓皇看向祁骁,平淡无奇的脸上有些惊慌,祁骁死死的看着他,半晌道:“你们先走,孤有话同他说。”
顺子想要拦着,犹豫再三,还是带着人出去了。
厅中再无他人,祁骁定定的看着那人,冷笑道:“岭南王,孤是什么凶神恶煞,让你如此害怕,值得易容过来?”
百刃怔怔的看着祁骁,眼泪瞬间滚下,假面皮不自然的抖动,半晌嘶声哽咽道:“柔嘉都没看出来……”
祁骁双目赤红,狠狠甩开百刃细瘦的胳膊,冷声道:“愿意来就来,不愿意就罢!何必做这样子?!”
百刃让祁骁推的一个踉跄,腰肋撞在桌角,疼的他出了一身的冷汗,百刃狼狈的揉着疼的地方,先是哽咽,而后忍不住哭出声来,声音越来越大:“若……若不是……怕让人看见……若不是怕再给你惹麻烦……我早就来了,半年了……我想你想的……骨头都疼……”
百刃仿佛那流浪多年,终于回到故土的小兽一般,哭的声嘶力竭:“但万一……让人看见了呢!万一呢……岂不是又给你添了麻烦,但我忍不了了……我受够了!我只想……看看你,我知道……知道你正在要紧的时候……我没想……给你添麻烦,我只想……看看就走,我只是看看,只是看看,看看……就好……”
百刃眼泪滂沱,委屈哽咽:“看了,我就走……”
祁骁眼泪滚下,狠狠的将人搂进了怀里。
原来爱的透心彻骨了,心竟真的会一模一样。
若不是怕给他惹是非,祁骁又怎会忍住这半年的入骨相思?!
☆、第九十四章
太子府正房里间暖阁中,祁骁拿了棉布沾了烈酒,小心的将百刃脸上的假皮洗了下来,假皮在百刃脸上粘的时间太长了,洗下来时,百刃脸上皮肉已被烧的发红,祁骁心疼不已,急声道:“你做什么弄这劳什子?!我曾听闻有人常年易容,最后脸都溃烂了,你万一要是……”
“进城前我才戴上的,无妨。”百刃疼的直抽冷气,祁骁拿冰水拧了帕子给百刃敷脸,不多时就好了许多,祁骁又翻了进上的冬日擦脸的脂膏来,取了些揉在手心里,小心的给百刃擦在了脸上,百刃舒服许多,轻声笑道,“好了……一点也不疼了。”
祁骁定定的看着眼前这熟悉的面庞,半晌无话,百刃有些讪讪的,垂眸低声道:“也……也不单是为了来看你,听说柔嘉这一胎不太好,我跟太妃都不放心……”
百刃抬眸看了祁骁一眼,小声道:“白日间往贺府送东西的时候,我也跟去里面给柔嘉请安了,她比我想的好很多,可见没事了,我……我都听说了,这半年,你照看她良多,多谢了……”
祁骁嘲讽一笑:“你们不必都来谢我,我对她好,从来就不是为了她。”
百刃心里一疼,偏过脸低声道:“岭南也都好……我抬举了董先生为文相,本也轮不着先生的,只是前头的那些人都死在大乱中了,先生临危受命,倒也担下来了。”
“夏家在军中渗透颇多,有些人当时虽没跟着反,但到底有些疑影儿,大多都不能放心,我同他们商议了下,索性用了顺子,他的根基在皇城,最能让人放心,他虽没资历,却有大功,那会儿……他救了不少人,平乱后的城防也都是他布置的,一丝岔子也没出,倒能让人信服。”
祁骁点了点头:“我奶娘早没了,他父亲走的早,在这边也没什么亲眷了,如今落在南边,也算是造化。”
“殿下的那位严嬷嬷,如今依旧伺候着太妃,我问过她,若她想回皇城,我就封一份厚礼与她,然后好生送她回来,她说太子如今府中内宅无人,用不着她,倒不如留下陪着太妃,太妃确实离不得她,我也就没再说什么。”百刃想了想,又道:“还有,敦肃长公主的意思我知道了,替我谢过公主大恩吧,回去我使老嬷嬷去同康泰说,她若是愿意,我就嫁了她,当初我本要将她一同处死的,只是太妃说的……到底是女儿家,没插手过那其中的事,不可下杀手,我一想也是……甫一继位就将庶出的弟妹全杀了,与名声太过难听,就放过她了。”
百刃低声道:“我那最小的兄弟……为绝后患,我将他过继给本家的一个叔叔了,名字也改了,以后他若能安分守己最好,若不能……我再让他安安静静的消失,也就罢了。”
百刃絮絮的,又将岭南如今内务捡着要紧的都说了说,末了干笑了下:“这……还是以前你教导我的呢。”
祁骁静静的听着百刃说话,半晌道:“那你呢?这半年……你怎么样?”
百刃愣了下,笑了下低声道:“还好,有时虽费心了些,但至少不必日日担忧母妃,皇城这边有你,柔嘉母子的安危我也能放心,别的也都还好。”
祁骁抬手轻抚百刃尖了的下巴,手滑下来,又摸了摸百刃的肩膀、手臂,腰肋……厚厚的侍从服里,百刃身子瘦削的可怕,祁骁淡淡道:“这是还好?”
百刃眼眶发红,祁骁将人拉到榻上,替他将棉衣脱了,又将里面的中衣脱了,看着百刃赤|条条的身子,祁骁眼中半分欲|念也无,只是心疼,百刃尴尬的很,笑了下道:“每日太忙,夜里也睡不大好,就……瘦了些。”
祁骁还记得百刃还没走那会儿,骨肉云亭,因日日喝汤的缘故,皮肉上好似敷了一层凝脂似得,瓷人一般,那会儿祁骁每晚都是这样将他脱的一丝|不挂,让他赤着身子睡在自己怀里,现在再看……
祁骁闭了闭眼,哑声道:“你都不吃饭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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