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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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佟夫人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听到儿子进来把门合上后,缓缓转过了身,抱着胸,一脸凝重的打量着。

佟庭烽把手上的公文包往保险内一扔,转而坐到沙发上,任由母亲研究,心下约莫可以猜到母亲想问什么了,但他没有急着解释,而是耐心等着,扯掉了领带。

一会儿后,何菊华坐到了他对面,冷静的开口发问:

“你昨天干了什么?”

佟庭烽一笑,眉一挑,不答反问:“妈,您这语气怎么像是在审犯人?刚刚谁给您打的电话?”

你说还会有谁?现在满世界找你的还能有谁?你四姑姑!”

这回答,在他意料之中。

他随意“哦”了一句。

何菊华见他波澜不惊的样子,继续陈述道:“你一直没接她电话。”

佟庭烽点头,拿出手机扔在茶几上:“我把她拉入黑名单了!”

“为什么?”

何菊华问了一句,又说道:“我知道你和你四姑姑关系一向紧张。但也不至于紧张到这个地部吧!她跟我说:你把明浩送进去了!这事,是真的吗?”

“嗯!”

看到儿子大大点了一个头,何菊华把眉皱的紧紧的,有点难以置信,这可不是小事,而她却被蒙在鼓里,可能还做了帮手:

“理由呢?昨天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有些古怪,一大早的跑到我房里特别交代我晚上要我去替换韩婧,问原因你也不肯说。中午打了一通电话过来,又通知我说,你和爷爷要飞去琼城,那边有点事必须由老爷子亲自处置。你爷爷可是好些年没处理公司的事,我还以为那边当真出了什么天大的事呢!可结果,今儿个你却还在巴城,老爷子也在。你们根本就没去琼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你要撒这个谎?现在你该跟我说个透了吧!你所做的这一切,是不是跟你把明浩送进去有直接关系?”

她很不明白,儿子和公公神神秘秘的这是在玩什么把戏?

佟庭烽抚了抚手心,想了想,斟酌再三,才抬头:

“妈,这件事,说来话来,您且慢慢听我解释……”

他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佟夫人说完,脸色变的惨白,连连深吸气,实在难以想像宋明浩那样一个懂事的孩子,居然在背地里做着这样见不得人的勾当,难怪儿子会把人送进去。这种事,若是闹出来,整个佟家的脸,当真得丢光殆尽。

“当真要他坐二十年牢吗?”

沉默良久,佟夫人心头那是思潮起伏,久久难以平静,最后低低问了一句。

这二十年一关,那孩子的一生就算是彻底毁,她听着有些感伤。毕竟那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平常时候和谨之的关系,走的又是那么近,谁能想,两兄弟竟会为了一个女人,闹成这样。

若不是亲耳听得儿子说,若不是她知道儿子人来不会撒谎骗她,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这事是真的。

“我说二十年,是往重里说的。实际判起来,估计不会这么久。妈,这是他罪有应得。他太对不起婧婧了,也是我忽疏,一直没有留心他和婧婧之间的异样。害婧婧差点疯掉。”

佟庭烽知道母亲其实是一个心底善良的女人,会不忍心,可婧婧何其无辜。

何菊华点了点头,又捏着眉心想了想,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后,她又正色看向儿子,轻声问了起来:

“那你和她,现在打算怎么办?”

她不信儿子还会要这个不干不净的女人,连她都觉得脏。

唉,她这是造的什么孽,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儿媳妇,婚前不洁也就罢了,婚后还……虽说这不是她的错,但她原就对她有陈见,实在没办法对她生出同情之心,私下总归觉得是她先去招惹了明浩。这样一种想法,也许是有点自私了。

“妈,请给我时间!我会给您给一个圆满的交待!在这期间,请您别问过这件事。”

何菊华疑惑的看着,儿子英俊的脸孔上尽是高深莫测的神情,唇角还微微勾了起来,这表情表明,有什么东西已经强烈的刺激到了他,他正全力以赴的玩着一个让他感兴趣的游戏,并且还乐在其中。

是什么勾起了他的兴趣?

何菊华的心脏莫名的跳了一下。

难道是韩婧吗?

她留心过的,以前谨之看韩婧,几乎是无视的,但现在,他好像有意无意就会瞟她几眼,那种眼神,很奇怪。

她想到了好友之前在自己面前提过的那些话:

“谨之和安娜已经好了近十年了,女人哪有几个十年来耗?”

安家的意思,自然是盼望这一次换心手术成功之后,安娜可以得到一个名份。

谨之,这件事我不问也可以,那你得给你一个准信儿,你和小安,你心里到底有什么计划?”

安娜也是何菊华从小看着长大的,心性好,虽然智商方面比不上谨之,可是人贤惠,又和她投缘。拿她和韩婧比起来,她当然举双手想让安娜做自己的儿媳妇的。因为自小,她就喜欢安娜。

“妈,我还是那句话,请给我时间。五年都等下来了,现在又何必急了这一时半刻!”

何菊华只好不再过问,因为她相信儿子有那个能力来处置好他一心想办好的事,而且,她还能肯定,那不会是小事。

等他们聊完以后出来,何菊华发现餐厅内已经摆上了四菜一汤,菜色鲜亮,清香喷鼻,整个屋子,似乎因为这饭菜之香,而平添了几份人气。

“奶奶,奶奶,可以吃饭了。爸爸,我已经给你去酒窖取了一瓶过来,82年的,快点过来吧……”

佟麒围着一个小围兜,还戴了一个小厨帽,兴冲冲跑了过来,小脸上尽是高兴之色——这样荫的一面,何菊华从没有见过,看着倍觉得有趣的。

但她皱了一下眉,韩婧一回来就抓住了佟麒的心,她不是要离婚吗?现在这样竭力的讨好小麒是什么意思?

说真的,她实在不喜欢这个女人亲近佟麒,这会让她觉得自己的孙子有被外人霸占走的危机感。

佟庭烽也被儿子可爱的模样逗的唇角弯了弯,伸手捏了捏儿子的小鼻梁,一把抱起儿子往餐桌前坐下。

他的冒牌老婆正在餐桌前摆碗筷,佟麒嘴馋想偷吃,被她轻轻拍了一记:

“去洗手。”

“好嘞!爸爸,你也去洗!来来来,一起啊!”

小家伙从餐桌上滑下来,拉着佟庭烽往厨房跑。

佟庭烽由着儿子拖着去,又往冒牌老婆身上猫了一眼,不知为何,他突然之间竟然有了一种家的感觉:有母亲在跟前坐着,有娇儿在膝下绕着,有妻子在厅堂忙碌着,有美味可口的饭菜在等着他,看上去,挺温馨。

结婚六年,他这是第一次感受家庭的氛围,这种氛围,给予者,居然是一个冒牌太太。

这感觉实在有点怪!

他再度深深睇了一眼:

这个女人,一头长发高高绾成了一个马尾,露出了一截光洁的额头,显得那么的青春盎然,长着一张和韩婧完全一模一样的脸孔,却拥有着和那丫头截然不同的性情。

是怎样的家庭调教出了这样一个女人。

有关她的问题,一个个又再度萦绕到了他心头。

或许,他该叫穿她的身份,把人交给警署,利用官方的力量,查出她的背景。

如果这么做了,最开心的应该会是母亲,而最伤心的会是小麒。

不知为何,他本能的不想将这件事闹大——这个女人身上透着一股神秘的吸引力,令他想深入的解读。

何菊华也在研究这个儿媳妇,韩婧疯掉的这几年,她除了定时听取保镖对于她的健康情况的汇报,平常时候,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她。只知道她去了华州之后,情绪等各方面,一年比一年有所好转,而且还开始攻读学业,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逐渐趋于稳定。

说来,她已经有整整五年没见过这个令她生厌的儿媳妇了,再见,她变的能言善辩了,胆子也大了,还会做菜了——她尝过她做的饺子,佟麒住院时,韩婧特意包的,很好吃,煲的汤,不仅原汁原味,而且鲜美,佟麒可喜欢吃了。

这样的韩婧,令她厌恶的同时,也刷新了她对她的印象:能干。

吃饭的时候,何菊华看着韩婧尽心尽力的围绕着佟麒,给他添饭,给他盛汤,给他擦嘴,显得无比殷勤,佟庭烽则摇着水晶高脚杯里的红酒,看着,偶尔会和她说话,整个气氛,并不低迷,因为有佟麒在调动气氛。

她看得出来,韩婧从不拿正眼瞅她的儿子。这个女人,至始至终心里只有那个崔赞。

一想到那个人,何菊华心里就堵的厉害,再想到宋明浩,心里越发难受,无论这个氛围有多和谐,这个女人,总是配不上她儿子的。

眼不见为净,何菊华吃完饭,没有再多留,直接走人。

对于佟麒来

说,被妈妈哄着睡觉,那是他睡觉时才会梦到的情景,但现在,他的美梦成真了,妈妈会很有爱的守在他的床头,用她好听的嗓音给他读他喜欢的科幻故事,他喜欢看到母亲用富有表现力的神情,配合着剧情,给他上演了一部惊心动魄的太空冒险记。

他就知道妈妈不是疯子——

大约在一年前,有一天,他曾私下听到佟英姑姑在私下里和几个叔叔讨论妈妈,他们说妈妈不仅有忧郁症,还是一个精神病患者,是个疯子。所以爸爸才会把妈妈关起来,就是怕妈妈会伤害家里人。

那时,他真的好难受,曾经伤心了好一段日子,都不爱笑。拍的写真集,也是愁眉不展的。

现在,妈妈生气勃勃的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不仅美丽,而且很有智慧,令他情不自禁的喜欢,让他引以傲。

“妈妈,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临睡前,佟麒狠狠亲了她一下。

宁敏抚了抚他亲过的地方,软软的触感,留在在肌肤上,她笑了一下,放下书,在孩子额头也亲了亲:

“宝贝,祝你有一个好梦。”

“嗯!妈妈,你等我睡着了再走!”

“好!”

看着孩子在自己面前甜甜的睡去,她怔怔的发神,情不自禁就想到了女儿。以前,女儿睡觉时,她都会守在边上,现在,又有谁会守在她身边给她讲故事呢?

小麒说,他想永远和她在一起,这个愿望很美好,但是,现实呢,她总归不是他的亲妈妈,迟早会离开。以后,他会有新妈妈,而她只会是她生命当中的一个小小插曲。能给他一段小小的温暖,但不能陪他长大。

她要离去,必须。

宁敏怅然的幽幽叹了一声,关掉灯,轻轻走了出去,开始考虑今天晚上的睡觉问题。

或者她该去问一下佟庭烽家里的被褥什么的都放在哪里,她可以在客房落脚。

这么想着,她往他房里找了去,没有人,空空荡荡。

她又折回到楼下书房,也没有人,门是开着的,有冷气自外头袭卷而来。

有点冷,宁敏披了一件披肩,往外找。

夜色渐重,寒气十足,天空如墨,满盘的星子在眨眼睛,园内的路灯都亮着,一盏盏,和天上的星月交相辉映,景色倒是迷人。

她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瞅着那天上的星星,想到的是女儿那一双闪光而且会说话的眼睛,想到的是小家伙数星星的憨劲儿,想到的是女儿父亲在夜色里深深拥着她吻她的情景……那些欢乐宛若在眼际,触手能及,却又遥不可及。

好闭了闭眼,她深深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鼻子竟在发酸,夜色中独处,她是如此的思念自己的亲人,可,她已经回不去。

她曾经深爱过的人,都只能在梦里回想。

不知站了多久,轻柔的手机铃声,在夜色里突然响了起来,宁敏掏出来一看,是陌生来电,但念了一遍这手机号码,又有点熟悉,想了想,知道了,是崔赞的电话。

她任由铃声响了好久,才按下了通话键,想看看这个居心叵测的男人,又想使什么花招。

“喂!哪位!”

“是我,阿赞!”

他说,声音很温柔。

“有事?”

她淡淡的问,情绪没有半分激动。

电话那头的男人微微皱了一下眉:

“非得有事才能找你吗?韩婧,你越来越没良心了。分开这么几天,我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一直在盼你打电话给我,说,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佟庭烽他们是不是为难你了。你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又被他们软禁了?只要你一句话,我马上过来把你带出来。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儿才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查出来……”

“谢谢关心。拜你赐,我过的挺如意。”她冷静的打断他的喋喋不休。这个人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按好心。

“你这是什么话?”

宁敏反唇而讥:“你干了什么,你心里明白。”

“你说的是照片的事?”

“你

觉得呢!”宁敏冷冷反问:“你这是想帮我呢的,还是借我来打击佟家?不错,我是想离婚,但,我不会用这种方式来离婚。我还想留下一张脸把日子过下去。所以,崔赞,麻烦你再别暗中作小动作。我重申一次,就算我离了婚,我和你,也断断不可能再复合。如果我和你再有所接触的话,仅仅只是委托代理关系。请你以后别再来打电话过来。有需要,我自会联系你!”

她噼里啪啦扔下一番话后,啪的把电话给挂了。

电话那边,崔赞听着手机里嘟嘟声,不敢相信这丫头,居然就这么挂了他的电话。

一股怒火蹿了上来,他再度拨通了这个号码,没有人接,再打,还是没有人接——这该死的丫头,这是闹的什么脾气,以前她对他千依百顺,现在竟然避他如蛇蝎?

再说花园里,宁敏看着再度响起的手机号码,眉就蹙,真是烦,纷纷扰扰的,电话没完没了的响。

崔赞,你当我还是那个任你宰割的韩婧吗?

滚蛋!

她转身,手一扬,把手机往湖里扔了进去,但听得噗通一声,哈,整个世界顿时消停了,世界多清静啊,空气多清新啊!

哼,一个佟庭烽就够让人烦的,这该死的崔赞,凑什么热闹,滚吧!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幕,落到佟庭烽眼底,他不觉勾了勾唇角。

他和她离的并不远,隔着一座小假山,他正在欣赏夜色里的苍兰花。

有空的时候,在苍兰花径走走,一直是他闲来没事时最大的乐趣的。因此,他才花了天价修了这样一座可以在夜间保温的花坛。

他听得他们的对话,知道是崔赞打来的电话,看到她毫不犹豫就把手机给扔了,他就想笑,原来不止他一个人遭了她的嫌恶,这样一来,他是不是还可以自我安慰一下。

悄无声息的,他走了过去,听得她那里嘀咕了一句:

“一个一个全都他妈的不怀好心。韩婧,我还真没见过比你还要倒晦的女人。什么不幸都让你遇上了。情人想算计你,丈夫想利用你,小叔暗箭伤你,婆婆瞧不起你,小姑鄙视你,还是你儿子最好,我看,在这个佟家,除了佟麒,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

长发舞动着,在夜风里,她拢着肩,站在湖阶前,觉得有点冷,突然转身,撞到了一股肉墙,那股清凉的气息令他一惊,她本能的往后退,忘了身后是湖。

他一怔,一惊,连忙抓住她往里拽回来。

用力过猛,再加上宁敏在意识到身后危险时,本能的往前一扑,一抓一扑,很有节奏感的,她就把佟大少给扑到了鹅卵石地面。

在他闷哼发出呼痛声之前,柔软的嘴唇往他唇上印下了来,两个人的额头狠狠磕碰到了一起,鼻梁撞击了一下。

这一刻,两个的头脑都呈现出一片空白。

不光宁敏,还有佟庭烽,都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给惊呆。

因为,她“吻”了他!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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