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1 / 2)
顾氏僵着脖子,“娘的丧事,不让咱们来办,咋能让珏宁来。”
李光宗还不知道顾氏的心眼儿。他才不信顾氏是为了给范氏表孝心才非要撑头办丧事,还不是惦记着在里头捞银子。想必小曹氏不愿意沾手这事儿,更不愿让故事沾手就是为了防着这个。李光宗心里打个转,再看到小曹氏有点鄙夷的目光,心里又羞又怒,恶狠狠的看着顾氏道:“你要再吵,就滚回乡下,娘不稀罕你给她办丧事!”
顾氏嘴巴蠕动了几下,到底在李光宗的目光中把嘴给闭上了。整个上院里这才清净了许多。
“唉……”石定生看了看窗外连绵不断的细雨,眼角眉梢都笼上了一层浅浅的疲惫。
“老爷。”从总管从外头进来,看石定生只穿着一身单衣,急忙过去关了窗户,又示意丫鬟给石定生送上件外衣披上。虽说此时正是夏中,可石定生上了年岁,又重病过去没多久,京中雨丝不断,还是防着些好。
石定生拉了拉肩头上的衣服,回书桌后坐下,叹道:“老了,不中用了。”
从总管不好接话,就把几张名帖递上来,“老爷,张大人他们送了几回帖子,您看。”
石定生接过帖子扫了几眼,扔到桌上,“先搁着罢。”他顿了一下,又道:“你去把重文和华麟叫来。”
从总管就应声出去,过了半个多时辰带了万重文和付华麟来,然后退出去关了门。
看见两人进来,石定生按了按眉心,指着桌上的折子,声音里带着丝倦意的道:“你们都看看罢。”
万重文躬了躬身子,把折子拿起来与付华麟分了分,自己手上的看完了两人又交换着都看了,看过后脸上神色都不轻松。
“都看明白了罢。”石定生往后一靠,眉宇间隐含着一丝怒意,“他们是想要廷恩去做那把开路的刀,等杀出条血路来,廷恩这把刀是迸出几个口子还是断了,他们就不管了。”
万重文神色很是凝重,“师父,守孝是大事,廷恩眼下的确不是夺情的时候,可宋氏那边……”
石定生摆了摆手,“宋氏的事情再要紧,不能让廷恩为此事断送了名声。宗祠之事,至今尚有人叫嚣,若此时夺情,只会坏了廷恩一辈子的前程。”说罢他偏过头去看沉默的付华麟,“华麟可是另有主意?”
付华麟蹙了蹙眉,抱拳道:“姑祖父,李家的事情,只怕另有缘故。”
石定生正要伸手去端茶,听见此言手就停在了半空,脸上神色极为难看,须臾才吐出一口浊气,“这会儿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付华麟与万重文对视一眼,脸色跟着如外头的天一样。
李廷恩为了躲避王太后的注意,甚至说动皇上,变装悄悄出城,事先连自己这些人都没有告诉,一路南下在路上不断弄出点风吹草动才透出消息。听说自从暴露了消息后,中途不止挨过一次刺杀。自己这些人都将李廷恩的安危看的比天重,在京中与诸多朝臣联手,拖住王太后剩下的那些心腹,使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谁又能想到,王太后干脆也使了个疑兵计,不朝李廷恩身上动手,直接在李家那儿下刀子,拐着弯断送李廷恩的仕途。
万重文越想越着急,他是真的担心。沐恩伯府本来一直信奉的就是哪边都不参合,逼不得已沾湿了鞋,眼看着自己这个师弟一路占了上风,王太后年事已高,自己才代表万家做出了这样的抉择,事到如今,再要说不沾边已是不能,谁能想到王太后又使出了这招。师弟一回乡,可不仅仅就是个五品官丁忧的事情。那是代表天子一边占了下风,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最要紧的是,宋氏的案子不是为了宋氏证明清白,而是为了抓住王太后的把柄,并且把那笔银子找出来,稳住江山,这才是最要紧的事情。若师弟都不行,这些只会勾心斗角的朝臣们,又有谁能把这笔银子找回来,到时无法安抚各地的卫所军,岂不是要向王太后妥协,任王太后予取予求?
看到万重文一脸急色,石定生在心里暗暗叹气。
他一生门下弟子无数,为了永溪石氏也好,为了给自己找个传人也罢,可惜的是,到头来,靠得住,终归只有那么一二罢了。
“先拖延一二罢,观皇上之意,只怕也不欲廷恩此时回来,只是有人在朝上攻歼廷恩,廷恩在洛水也无法延宕时日太久,只能看廷恩的本事了。”石定生两手按在桌上,眼中放出灼灼精光,“老夫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不会让他们坏了廷恩的仕途前程。重文,华麟,有些事情,老夫要交予你们。”
万重文心里一颤,对上石定生审视的目光,肃然起身,“师父有事尽管吩咐。”
石定生嗯了一声,抽出三封早就写好的信,将其中两封分开递给万重文和付华麟。
“这两封信,是老夫写与沐恩伯和果毅侯的,你们带回去罢,剩下这一封……”石定生指腹在信纸上轻轻一摩挲,眼尾露出点萧瑟的痕迹,“这一封我放在这机关匣中,你们记住我开匣子的手法,待廷恩回来,你们告诉他。”说着,石定生不容万重文与付华麟询问,就拧开机关匣,把信放了进去。
万重文和付华麟都觉得有些奇怪,为何石定生给信偏要他们去告诉李廷恩,还要放到机关匣中,可看到石定生明显不欲解释的神情,到底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只是两人心中都有些不祥的预感。
将重新合上的机关匣寻了个地方妥善放置好后,石定生就叮嘱两人,“这两日,不管谁去找你们,务必不能松口。你们要记住,官场多狡诈,事到临头,为了荣华富贵,父母妻儿皆可抛。纵使声名在外,亦难防备。廷恩才是希望,他们所说的,一文不值!”
听到石定生斩钉截铁的话,万重文与付华麟哪里还不明白石定生这是在告诫他们不可听信了上官睿等人的话就出头找人去上书保举李廷恩夺情。两人都应了。
看着他们的态度,尤其是万重文坦然的神色,石定生稍稍放了心。
事到临头,他唯一担心的就是万重文这个弟子了。沐恩伯府终归是商人起家,忠孝仁义对别的勋贵世家或有约束,对沐恩伯府,只怕什么都算不上。若万重文也在此时随着上官睿等人上书要廷恩夺情继续审理宋氏一案,只怕天下人都要以为是廷恩恋栈权位,舍不得仕途前程,为了升官立功连守孝都不肯了。
只要这个弟子能够安抚好,自己也能心无顾忌的放手去做事。
廷恩的前程要保,宋氏的案子要审,军饷要找回来,这大燕天下,也得回到一个朗朗乾坤!
-----------------------------------------------------------------
月光如琐碎的银钩,散落在河面,将流动的水面划的伤痕累累,为这个静谧的夜色凭添了一二分叫人警戒的凉意。
赵安在船头站了站,听到左岸传来一阵几不可闻的声音,心头一动,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拍了拍边上一个护卫的胳膊,训斥道:“今晚又喝酒了是不是,滚回去洗把脸再上来!”
那护卫莫名其妙的看着赵安,正撞上赵安的眼神,顿时凛然,哈腰道:“赵叔,都是我的不是,今儿老苍头捞了两条黑鱼上来,就喝了两杯,我这就去洗脸。”末了又略微有点张扬的嘟囔了两声,“不过赵叔您也小心了些,咱们这一路上都没事儿,谁还敢来动咱们少爷,后头不是有这么多人跟着。”
赵安踹了他一脚,“还不赶紧滚回去,你们这帮小子,天天就知道吃酒!”
护卫嘻嘻哈哈的下了甲板,折了个拐角的地方脸色一变就猫着腰蹿到了底下李廷恩的舱房,“少爷,上面有动静。”
李廷恩这些日子一直和衣而睡,听到声音翻身跃起,落地时却如同猫一样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他并未点灯,眼睛在黑夜中犹如烛照一般能够视物,没有半点犹豫的准确拿到了边上的宝剑。
“人在哪儿。”
“左边。”
李廷恩走到左边的窗户,无声的推出一个细小的缝隙,见到左岸的草丛上反射出细细碎碎的光,眼里寒光一闪,拇指在剑柄上轻轻一松,屋中就倏然亮起一道锐利的银线。
他关上窗户,声音里含着一丝淡淡的杀意,“放几箭过去,再挑一个何家的人去船头。”
“是。”护卫一抱拳,身入灵猫,很快身影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片刻后左岸尖利的箭头带着呼呼风声啸叫着落在左岸草丛里的声音。
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左岸就回击了一场箭雨。李廷恩握着剑端坐在船舱中,听到甲板上传来一声男子的惨叫,瞳孔一缩,随手挡掉穿过窗户射进来的箭,右手一推,面前的桌子滚了两下,正好堵在了菱格木窗边上。
赵安从上面下来,沉声道:“少爷,何灵修死了。”
李廷恩面无表情的抬起头,“不是何家的人。”
赵安不在乎是不是何家的人,他道:“小的看过,来人不多。”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