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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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宫在饮食上一向管的严实,可谁会防范皇帝那边送来的东西呢?况且,虽然皇帝本人饮食查的很严,但送出去的东西就未必也依旧如此之严。薛淑妃这次下手可算是另辟蹊径,精巧的很。

皇帝气得忍不住又摔了案上的茶盏:“那个毒妇!朕一片好心竟是白白被她给利用了。”他恨得咬牙,“荣国侯府教出这样的女儿,是专门送进宫来谋害朕的吗?”这话虽是迁怒之语,却也透出要牵连问罪的意思。

薛淑妃正是荣国侯的嫡亲胞妹,因为荣国侯少年时乃是皇帝的伴读,两人感情不错,薛淑妃也算是颇有恩宠。

杜云微此时却默然的用手撑着坐起身来,一双眼睛看着皇帝:“陛下,此事关系重大,绝非薛淑妃一人能够办到,请陛下让妾再查一查。无论如何,妾定是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她声音轻若棉絮,柔弱无力,隐隐听着便有一丝凄惶之音,使人恨不得替她抚平眉间痛楚。

皇帝心中的怒火顿时化作不忍,他忍不住道:“你身子还未好,若是觉得还有祸首,让皇后再去查便是了。”

杜云微摇摇头,只是定定的看着皇帝。

皇帝被那秋水似得剔透冷澈的眼睛看的心软,正要应下,皇后却忽然跪了下去:“陛下,臣妾有要事禀报。”

皇帝冷淡的扫了她一眼,默不作声。

皇后却依旧恭恭敬敬的跪在那里:“陛下,此事事关重要,请陛下移步。”

皇帝抚慰似的替杜云微拉了拉被子,目光如刀一般的剐过皇后的头顶,冷着脸站起身领先往偏殿走去。这么一瞬间的事,他待杜云微是春天般的温暖,待皇后却是秋风扫落叶般的冷酷。

皇后重新站起身来,平静的理了理袍角,跟了上去。入了偏殿,殿内只余皇帝与她二人,她便又跪了下来:“陛下,此事不宜让太子妃再查下去。”

皇帝不说话,负手站着,只是等着皇后的下文。

皇后轻声道:“此事虽然出在糖上,但泡茶的宫人才是祸首。可是臣妾抓到人的时候她已经服毒自尽,臣妾看见,她的手臂上有飞鹰标志。”

皇家暗卫乃是特别训练出来的,自幼起体内便含毒,临死之际体表上就会有飞鹰一样的标志浮出体外。

皇帝面色大变,上前几步,抓住皇后的手把她拉了起来:“此言当真?”

皇后点了点头:“事关重要,臣妾不敢欺瞒。那宫人的尸首臣妾也还留着,陛下大可派人查看。”她语调渐柔,轻声道,“按理,皇家暗卫都由我大秦皇帝亲掌。若是让太子妃查下去,知道了这事,岂不是要误会陛下。”

皇帝神色晦涩不明,口上却道:“皇后所言极是。”

他心里知道,那件事后,杜云微肯定是知道宫廷暗卫不是掌控在自己手里,不会有所误会。可是,这样一来就要牵扯到这暗卫的行为动机。他本人自然知道,此事怕是那夜的漏网之鱼惹出来的,可是杜云微却不知道。

她若是顺藤摸瓜的查到那夜的事,自己当初做的事就瞒不住了。

皇帝心中一凛,已有决断。只是他素来城府深沉,面上半点不显,语气也是沉静的:“行了,此事既然是薛淑妃所为,你也不必再管。太子妃那边,朕会劝她接受事实的。”言下之意,此事就让薛淑妃背黑锅了。所幸荣国侯算是半废了,薛淑妃也没有什么需要留情的必要了。

皇后垂首低低应了一声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皇帝就是看不惯这张死人一般的脸,直接挥了挥手:“你出去吧。你既然坐在皇后的位置上,后宫的事也需要上些心。朕朝事繁杂,不想下了朝还要烦心。至于暗卫的事,你也不必管了,只要闭紧嘴巴便是。朕自有打算,若是让别人知晓了什么,朕唯你是问。”

“臣妾明白。”皇后安之若素的应了一句,从容的退了出去。

皇后身边伺候的大宫女秋霜早就等在殿外,上前扶了扶皇后,因左右都是自己的人,便用只有两人才听到的声音抱怨道:“娘娘何必如此劳心劳力,左右陛下都不会念您的好。”

皇后却抿唇笑了笑:“那样,岂不是辜负了把暗卫送到本宫眼前的幕后之人?”她轻而缓的说着话,语声柔软而动人,“这宫里面,也只有本宫能把这一局圆上,把刺插到那两人之间。无论是陛下还是昭阳宫那位,都是个多疑的人,谁也不相信。陛下此时因为暗卫的事情打算掩下这事,你猜昭阳宫那位会怎么想?”

秋霜摇摇头,老实道:“不知道。”

皇后唇角噙着一丝笑纹,看上去有几分快意,如同饮酒纵情的酒徒,疏狂自在:“她自是会疑心到陛下身上,把事情全怪到陛下身上。”她用袖子掩住唇角,那绣着凤凰的袖角纹路清晰精致,她仿佛有些喜不自胜,慢条斯理的说道,“也不知道本宫何日能够看到这两人反目成仇......”

☆、第17章

易雪歌进来的时候,萧沉渊已经皱着眉头把那碗汤药喝完了。换了几味药,这碗药的味道就变得出奇的古怪,萧沉渊不由怀疑开药方的钱先生是因为他执意要在身子还未好全的时候赶路来京而换药来恶心人。

萧沉曜一辈子顺风顺水,固然也曾起早贪黑的习武学文,但他自幼便身子康健又有无数宫人全心全意的照料,娇养到只是掉一根头发都要有宫人跟着受罪。后来武学入化境,更是寒暑不侵。在那些事情发生之前,他甚少生病,所以也很少吃这些苦药。

年幼时,他病得昏昏沉沉的时候,都是先帝亲自照料,不厌其烦的一点一点把药给他灌进去。等他精神了些,就不肯再吃药了——那样小的孩子,总是有一种天真,觉得生病是一种对大人要挟,总是觉得自己的一点苦可以被放大数十倍。先帝宠溺爱子,堂堂天子便如民间那些蹩脚的教书先生似的全无仪态的逗着他笑,不知是许了多少的承诺,才能哄着他喝下小半碗的药。那个时候,如同寻常慈父一般的先帝抱着爱子,轻轻抚摸他的长发,满心忧虑的叹息:“你这样怕苦怕疼,日后可怎么办才好。”

怎么办是好?自然是不再生病,不再受伤。对于那时候的萧沉渊来说,这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问题了。他天资远胜常人,乃是稀世罕见的良才美质。学文时候,他过目不忘,举一反三;习武时候,他事半功倍,融汇百家所长。从那之后,他果真再没有生病受伤,哪怕是冲锋在阵前,他至多只是受些轻伤,直到那一夜。

现在,他终于知道原来世间还有那样的痛,这样苦的药。

上天拿走了曾经赐予他的一切——至亲的慈父,健康的身体,难寻敌手的武功,不世的荣光。它曾经有多慷慨,现在就有多残酷。

然而,他依旧还是要艰难的活下去,忍受着那些曾经不能承受的疼,吃着那些曾经厌弃万分的苦药,把自己失去的重新得回来。

既然上天不曾将王冠递给他,那么,他就只能自己伸手去摘。

萧沉渊安静地把空了的药碗放下去,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推门进来的易雪歌。

“你不躲我了?”易雪歌看了他一眼,开玩笑似的问了一句。她生的眉目秀美,纤长的眉轻轻一挑,那双眼眸盈盈如同南江水一般的清澈见底。

时人说山水时有一句是“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到了易雪歌这里,却是眼波似江水,眉峰似远山,清雅绝伦,秀美堪怜。只可惜,这人顶着这么一张脸整日里做一些破坏形象的事情,大大咧咧浑然不似一国公主,实在让萧沉渊感觉破灭。

当然,如果说易雪歌只有他跟前才这样一副样子的话,萧沉渊估摸着自己心里还是勉强能够接受的。

萧沉渊笑了笑,翻脸不认账的开口道:“我何曾躲过夫人?”

易雪歌瞪了他一眼,倒也不生气,直接就开口道:“我今天进宫,宫里出了件大事。”她看了眼萧沉渊,简简单单的把事情说出来了,“杜云微的孩子没能保住。”

易雪歌看着依旧沉默不语的萧沉渊,问道:“你说,这件事是谁做的?”

“我怎么知道?”萧沉渊摸摸鼻子,见到易雪歌随即变得恶狠狠的表情,急忙改口道,“让人问一问宫里的消息便知道了。”

他本来也不想瞒着易雪歌,只是若真是把自己在这里面做的手脚说出来,倘若不把杜云微孩子的身世扯出来,岂不是又要和易雪歌吵一架?况且,这件事本来就是萧家见不得人的家丑,他还真的没做好对易雪歌坦白的准备。

萧沉渊心念转动,便随手叫了人近来问宫中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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