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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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顺安陡然双目大睁。

庄浅说,“对,我父亲也许利欲熏心,也许不是好人,但你、沈家的人、还有你口中那些所谓的‘爱国志士’,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我父亲之所以入狱,我更倾向于另一种解释:你们分赃不均。”

她笑了笑,像是自嘲,“我父亲这个人,控制欲极强,这一点从他对我母亲的态度上就看得出来:他不爱她,却不允许她有丝毫偏离贤妻良母的言行。所以你们与他共事,如果不想要做被他统治的一方,矛盾积压,撕破脸是很必然的事。”

“你和数名对我父亲不满的人联手,陷害他入狱,原以为可以多分一杯羹,可谁知道弄巧成拙,反而成了杀鸡取卵,”庄浅轻声道,“我猜,你们在‘吞噬者’中其实一直都是各司其职,各有分工,并不能全程从参与,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叛变。而其中,我父亲负责的,就是军工厂武器出厂的部分。”

“所以,除了我父亲,你们其实根本不知道,生产武器的地方是哪里。”

程顺安脸色不停变换,庄浅只当是花时间看免费的小丑表演,嘲讽地翘了翘唇角,“政府停止对项目注资之后,你们想要将项目继续秘密运行下去,以权谋私,可却苦于找不到军工厂的所在地,所以只能年年卖出少量旧货,但坐吃山空的感觉并不好,后来逼急了,沈雨巍才不惜连自己亲外甥都赔了进去——”

“可惜结果好像适得其反。”庄浅敛眸,看了眼自己被弄脏的指尖,盯了片刻之后又嫌恶地用在纸巾擦拭,边道,“当年参与我父亲审判的十二名陪审员,除你之外全都死了,那一刻,你心里肯定又怕又兴奋。”

“怕的是,我‘父亲’卷土重来了,‘他’不会放过你;兴奋的是,‘吞噬者’出了新货——‘地狱号’系列。这表示还有知晓军工厂地址的人活着,你们又燃起了希望。”

她一句又一句,抽丝拨茧加轻描淡写,程顺安脸上汗水越来越多,看着她的目光从最初的怜悯不屑,到此刻的忌惮惊惧。

“好了,刚刚都是我在说,现在轮到你发言了,”庄浅语气一松,抽出靳正言腰际的配枪,示范性地瞄了瞄,温声问程顺安,“浩浩今年六岁了吧?您对我自小照顾有加,等您归西之后,我一定会将他接到身边,像您照顾我一样……好好照顾他。”

最后几个字,她咬得尤其重,笑意盈盈。

“你不准碰我儿子!”程顺安面目狰狞,使劲挣扎了一番挣不脱之后,又不得不颓然地瘫软在椅子上,翕动着干涸的嘴皮,“……浩浩是无辜的,我求你……别伤害我儿子。”

“开个玩笑而已,您别被吓到了,”庄浅毫无温度地笑了笑,收起枪,递给靳正言,回过头软声道,“现在说一说吧,沈家为什么出手庇佑你,你身上又有点什么上台面的价值?”

程顺安面若死灰,终于认命,“当年……”

他话才刚起了个头,房间内的灯突然一阵闪动,庄浅目光一凛,靳正言握紧了配枪。

两三秒之后,灯彻底熄了,房间一片漆黑。

“有人来了,先将他带到地下室!”

“小心!”

黑暗中,庄浅只来得及听到身边一声急呼,然后就被一股大力撞到了地上。

砰砰两声激烈的枪响,子弹破窗而来,黑洞洞的房间内伸手不见五指,她被人扑倒在地上,撞翻了一张小桌。

下一刻,有滚烫的鲜血溅到了她的眼睛里,嘴唇上。

☆、第064章

玻璃被子弹穿过,嗡啦一阵碎响,全部震碎在地上,少数玻璃渣溅落到了两人身上。

庄浅后背在地上撞得生疼,脸上温热一片,鼻翼间血腥味儿浓厚。

“靳正言!”意识回笼,她急忙伸手去摸身上的男人,摸到他背上黏糊糊一片,吓得赶紧将手缩了回来,急声问,“你没事吧?是不是中枪了……你忍忍!我叫救护车、我马上打电话叫救护车……”

她手忙脚乱地要将他扶起来,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四处都是碎物,结果一不小心,伸脚就踏到了玻璃碎渣上。

庄浅发出一声疼痛的闷哼,脚步一晃。

“小心点!”一双手伸过来环住了她,制止了她继续乱踩的动作。

靳正言呼吸急促了一瞬,她听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没事,没受伤,你别急。”

庄浅皱紧眉头,“你身上好多血……”

“那不是我的。”靳正言握住她伸来的手,靠得近了,借着窗外一点点零星的微光,他能隐约看到她脸上的焦躁与急切。

这不是他第一次从她眼中看到不耐烦的负面情绪,却是第一次觉得莫名熨帖与欣喜,呼吸停滞了片刻,他半搂着她小声安抚,“我们先别站到这里,这里在射程范围内,对面钟楼上可能有狙击手。”

一听不是他流的血,庄浅明显松了一口气,结果一口气还没吐完,突然脸色大变,“那刚才的血哪儿来的?”

靳正言搂着她的手也是瞬间一僵。

程顺安!

程顺安一直都没了声音。

“你先别急,小心又扎到脚,”靳正言拉住她,低声道,“电灯线路被切断了,你先到客厅等我,我去把电接上再说,”沉声交代完,他摸黑扶着她到客厅沙发坐下,然后一个人去了电房。

十多分钟之后,公寓内重新亮了灯。

顾不得脚上还扎着玻璃片,灯光一亮的时候,庄浅急忙冲进客房里屋,意料之中的,被绑在椅子上的程顺安,早已经死透不知多久了:

他双眼依旧大睁着,半点痛苦或惊惧的神色都没有,倒像是早有所料一般的坦然,庄浅回想刚才,依稀记得,中枪的时候,程顺安是连闷哼都没有一声的,或许是来不及,又或许是求仁得仁心满意足。

庄浅攥紧了拳头,有种功败垂成的愤怒。

靳正言走过来,却只是轻巧地睨了屋内尸体一眼,眸中神色未明。

很快他就将目光收了回来,尽数倾注在她的身上,伸手扶过她,漠然道,“死了就别管了,先处理你脚上的伤口吧,感染了会很麻烦。”

好不容易就要真相大白了,却又在最后一刻前功尽弃,庄浅不甘心地盯了程顺安的尸体很久,最后也知道现在事情没办法善了,不得不向他道,“你先别管我了,想想这事儿怎么善后吧,程顺安是枪伤致死,让你带尸体回去是不可能的了,带不回人,你又可能会惹上麻烦……”

她说上面这番话的时候,倒是懂事又诚实,半点不似虚伪,语气细听之下,还有几丝藏匿不住的烦闷,毕竟是自己失策搞出的这些麻烦。

靳正言低眸细细打量了她片刻,缓缓地,眼中渐染上零星的笑意,庄浅只顾闷着脑袋想自己的事情也没注意。

等她抬眼看他的时候,他轻翘起的唇角又立刻压下,一贯板着脸,用那种念死书一样的语气道,“你现在才担忧我会有麻烦,若你这点担忧中有半分诚意,也不会白白浪费我整两天时间了。”

庄浅一愣,是没想到,这人平时不声不响,现在秋后算账倒是一清二楚的,半点不给人留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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